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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晋元十八年十一月二十,王家和完成编撰《大周史记·晋元帝篇》,帝甚悦,擢为詹事府詹事,凡晋元帝坐朝或秋审、朝审以及九卿、翰、科、道会议之事,均得侍班。
    晋元二十年,晋元帝封二皇子高孝瑜为诚王,封三皇子高孝琏为贤王,四皇子高孝琰为端郡王。
    晋元二十三年,连续下了三个月的大雨,澜沧江堤坝被冲毁使得豫州境内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晋元帝命刚刚踏入朝堂的四皇子高孝琰负责赈灾事宜。
    两年前养母柔妃病逝时四皇子高孝琰在灵堂守了三天三夜,最后晕倒在灵堂之上,晋元帝这才正视起这个儿子。
    本来这赈灾之事是轮不到刚入朝办事的高孝琰身上,但诚王与贤王两人为了夺得赈灾主权天天斗得跟乌鸡眼似的,让晋元帝十分头疼,这样一来贴心至纯的四儿子就显眼起来了。
    高孝琰虽然年少,但却十分聪颖,他将赈灾事宜写成条陈奏章禀奏于晋元帝,满眼孺慕崇拜的请教于晋元帝,尽职的扮演着一个听话受教的好儿子,比起已经长大正直青年手握大权的二儿子和三儿子,没有丝毫威胁的四儿子显然更得晋元帝的欢心。
    等赈灾事了,晋元帝加封高孝琰为端王,总领户部和工部,明面上是为嘉奖,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警告势大的诚王和贤王,高孝琰当众推辞不受,“儿臣初次办差,若不是先前得了父皇的指导,赈灾事宜也不会如此顺利,此功愧不敢受!再则,儿臣有幸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职责,更不该受此封赏。”
    晋元帝见他如此懂事明理,更加坚定要封赏他的决心了,比起这个能轻易掌控在手中的儿子,其他两个儿子越加让晋元帝不满。
    就在四皇子封王后不久,王家和上书《河道集注论》,本着堵不如疏的原则,主张在澜沧江出山口的地方,于枯水季节把杩槎固定在江心,然后用竹笼和卵石填充其间,将整个澜沧江一分为二形成灌口,外江排洪内江用于平原灌溉,这样一来既解决了洪水泛滥的问题,又解决了枯水时节无水灌溉的难题。
    晋元帝阅后令王家和负责此事,工部以及豫州知府配合其行,王家和以雇佣的方式发动豫州百姓的力量,花费了三年的时间,这个浩大的工程才得以结束,等回到汴京后晋元帝擢升他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
    正值会试科考,千名学子联名上书,扬言科考舞弊,晋元帝命人彻查后发现凡是多处出现“呸得休”三个字的考卷均被录取,这显然是有不妥之处,晋元帝立即取消那些作弊的士子的科考资格,将主考官以及相关陪同人员包括读卷官全部羁押,擢王家和为内阁大学士,任命其为主考官,重新举行会试。
    晋元二十八年,朝堂之上不少大臣上书立太子一事,其中诚王高孝瑜排行为长,又曾被晋元帝亲口称赞,所以有一半大臣都推举高孝瑜为太子,而高孝琏虽然甚得不少宗室的好感,但他的亲娘身份低下,尽管养在皇后名下却并非皇后之子,皇家讲究子凭母贵,贤王的出身成为高孝瑜攻讦他的借口。
    就在诚王的呼声达顶峰之时,高孝琏呈上一本账册,里面记载着高孝瑜与朝中大臣往来的金钱明细,晋元帝大怒,斥责诚王“结党营私擅弄权术,包藏祸心罔顾君上”,褫夺诚王封号让其闭门思过,而在账册上的名单降职的降职,罢黜的罢黜,而这之中就有内阁大臣史辅城。
    当晋元帝得知诚王竟然把手伸向内阁之中,并且朝堂之上有一半人都与其有联系时,他甚至起了杀子的念头,然而为了名声着想他最终决定让其闭门思过,至于思多长时间还要他来发话,既然不能杀儿子,那么身为臣子却又想要从龙之功的史辅城就承受了晋元帝绝大多数的怒火,最终不仅丢掉了内阁辅臣的身份,全家还被发配边疆,三代不得科举。
    此时王家和上书《吏治考核法》,主张“尊主权,课吏职,行赏罚,一号令”,考核法一旦执行就避免了官员之间勾结包庇,大大减少此次这种皇子和官员勾搭成片的机会,晋元帝立即批准并让内阁与六部当即开始执行,不久,擢王家和为内阁次辅。
    这一年是晋元二十八年,从晋元十八年到今天,王家和历时十年终入内阁。
    118.第118章
    晋元三十年,晋元帝在上朝之时突然晕倒在朝堂上,引起众宗室大臣一片恐慌,自两年前立太子的纷争使得诚王被禁,文武百官便暂歇了让晋元帝立太子之事,如今眼见晋元帝晕倒在朝堂之上,他们又一次旧事重提。
    这个年代人们平均寿命大约在五十岁左右,晋元帝已经有五十二岁了,这样算来他也算是比较长寿的一位皇帝了。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表面上皇帝坐拥天下,众生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实际上他们因为忙于后宫和朝政,加上心理压力过大,晚睡早起,饮食偏向油腻,使得他们的健康状况向来不好,虽然宫中有天底下最优秀的御医,但所谓治得了病救不了命,一次次的生病吃药使得他们的身体就像一个筛子,到处都是漏洞,一旦抵抗不住就是一次全面大爆发,所以一般来说皇帝的平均寿命低于均龄。
    另一方面皇帝多会有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比如人格分裂心理变态,表现就是荒淫残虐,喜好杀人,一天不见流血就会闷闷不乐,也有患躁郁症,表现为喜怒无常,数日不睡忧闷不安,自言自语,总觉得有人要行刺。
    所以历代皇帝中事业成功者少之又少,基本符合儒家道德规范的“圣君”更是凤毛麟角,而庸主、昏君、暴君则比比皆是。
    晋元帝精神状况还算不错,最多只是轻微的狂躁症和被害妄想症,但他作为手握大权的皇帝,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渐衰老,而他的儿子却正值壮年,他心中的压力与不甘越发加重。
    文武百官可不知道晋元帝苦逼的心理状态,他们只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圣上身体欠佳还是早日立太子为好,潜台词就是,赶快选定继承人,不然您老哪天嗝屁了,这朝中可就乱了,晋元帝看着那高高堆起的请封太子的奏章,好险没呕出一口血出来,但生病之人本就应该静养不能轻易生气发怒,因此晋元帝的病情又一次加重了。
    这样一来朝中人心浮动,有不少大臣私下里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夜里去贤王府潜访的人络绎不绝,也有去端王府拜访的大臣,但他们纷纷吃了闭门羹,高孝琰吩咐下人关闭府门闭门谢客,他本人直接跑去晋元帝那里侍疾去了,每天寻医问药衣不解带的照顾晋元帝,更是亲自为晋元帝试药,真真是一个感天动地的孝子。
    晋元帝过了九天才醒来,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见四皇子高孝琰胡子拉碴形容憔悴的靠坐在床边,晋元帝一动,守在一旁的高孝琰迷迷糊糊的睁了眼,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立马露出欣喜的目光,“父皇,您终于醒了!我这就叫太医前来为您诊脉!”
    也不待晋元帝说话就跑了出去,等太医诊完脉后得出“已无大碍静养即可”的定论,高孝琰这才放下担忧,心中紧绷的弦一松,这些天缺觉少眠劳心费神的后遗症就出来了,他只觉得头疼不已眼前阵阵发黑,一旁的刘进忠见此赶忙扶住了高孝琰,太医为他诊完脉后只道“忧思甚重,劳累过度”,晋元帝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动。
    等将人全部打发出去后,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出现一个身穿紫衣的暗卫,只听他语气平稳毫无感情的说道,“贤王殿下每天都在殿外问安,吏部、兵部和礼部尚书均在夜里造访过贤王府,贤王殿下和他们秉烛夜谈直至丑时方才结束,端王殿下每天都在这里候着,亲自照顾圣上龙体,户部尚书曾夜里造访端王府,端王殿下闭门谢客没有见他。”
    晋元帝眼中古井无波,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自朕昏睡后朝政要事如何处理?”
    暗卫回道,“朝政要事均由内阁商议而行,但皇后娘娘三天前下懿旨由贤王和端王暂时总领内阁,端王殿下一心侍奉在圣上身前,无暇顾及政事,所以全由贤王殿下一人处理政事,贤王殿下温和有礼处事老练,得到朝中不少大臣的赞扬!”
    “好一个为朕分忧的好儿子!真不愧是贤王!”晋元帝语气平静温和没有丝毫冷意,但却让底下跪着的暗卫感觉后背发寒。
    晋元帝倍感威胁,他还没死呢!六部竟然有一半倒向贤王,他倒不知道自己这个向来孝顺有礼的三儿子竟有这么大的能耐!都能代替他这个皇帝总理朝政了,看来是觉得自己已经老得动不了他了,没了诚王这个威胁,这个三儿子越发的得意忘形,终于露出他本来的面目了,可见往日里的恭顺都是假的,若是自己再不使些手段,估计没几天自己就要成太上皇了!
    第二天晋元帝上朝后,文武百官竟有大半奏请皇帝立贤王为太子,晋元帝当众斥责贤王“□□成性,结党营私,生母地位卑贱,不配为太子!”剥夺其贤王封号,改为“静郡王”,另重新启用高孝瑜,封其为“诚郡王”。
    另外吏部、兵部和礼部的尚书居心不良,有犯上作乱之心,责令摘其顶戴花翎,全族发配边疆,后辈永世不得入仕。
    晋元帝这番杀鸡敬猴使得朝上再无一人提及立太子一事,但晋元帝深知此刻不立太子,若是以后他再有不适,难免会有人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既然如此他就如了他们的愿,“端王高孝琰至诚至孝,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册立其为皇太子,总领六部便宜行事!”
    深夜,王家和掀开卧房的床板,叮嘱李修容好好休息后便走进了密道之中,到了密室见高孝琰正在把玩着酒杯,王家和俯身道,“恭喜太子殿下得偿所愿!”
    高孝琰放下酒杯,看向王家和的眼中带着一丝亲切孺慕,“老师不必多礼,若不是老师的指导,我又如何能够得到父皇的亲睐呢!更何况现在就说得偿所愿,还为之过早!毕竟我那好父皇担心我这个傀儡不够听话,让二哥和三哥一起成为我的挚肘!”
    王家和明白高孝琰心有不甘,但为今之计除了忍别无他法,“殿下已经忍了这么长时间又何必急于一时?只要今后还像以前一样当一个孝顺听话的儿子,想来圣上也不会打压殿下,诚郡王和静郡王不足为虑,圣上是不会再让他们扩大势力,毕竟他们曾经都觊觎皇位联合大臣逼迫过圣上,圣上是不会让他们有第二次机会的。”
    高孝琰目露讽刺,“我这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应该最是符合他的心意吧!前几天每天都呆在他的身边侍疾,差点连我自己都相信我是一个担忧君父至善至孝的好儿子了!”
    “殿下做的不是很好吗?只要您全心依赖于圣上并且当一个孝顺的儿子,想来即使诚郡王和静郡王想要为难于您,恐怕圣上就是第一个不会同意的人,今后您首先是圣上的好儿子,然后才是大周朝的皇太子,这一点还请您务必放于心上!”
    高孝琰笑道,“老师放心!您的话我哪一次没有照做?我想大周百官之中最了解父皇的应该是您吧!不然为何每次您都能指引我成为父皇心中最满意的儿子?为何每次您都能急父皇所急,恰到好处的为父皇解决难题?想来无论是谁,有一个如此顺心的臣子,都会将其视为肱骨之臣吧!不过有这样一个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人,感觉太过可怕!难道老师就不担心以后父皇视你为威胁,将你打入大牢吗?”
    高孝琰不待王家和说话便起身准备回去,“两年前你说诚王不足为虑,第二天贤王便呈上账册使得父皇震怒将诚王幽禁,老师的心智权谋学生十分佩服!”话音刚落人已推开密室的门走了出去。
    王家和看着高孝琰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些无辜死去的船员,那本账册承载了十几个无辜人的性命,当然要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不过如今看来是时候为自己准备一条退路了,若以后高孝琰觉得他这个老师太能看透人心将他视为威胁,越渐被权谋磨砺的他难免不会狠下心肠除掉自己,不如就趁他的内心还有柔软之处的时候尽早计划此事,省得以后不慎连累他人。
    当初他得知定国公府表面深受器重实际已是盛极而衰之势的时候,曾私下里和李固言说过话,至今他还记得李固言所忧所思,定国公府向来忠于君主,这片先辈打下来的江山需要一个君主,晋元帝虽然生性多疑,但至少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算得上是太平盛世,一旦晋元帝有什么不妥,底下的皇子必会争斗不休,若是朝堂动荡外族必会乘虚而入,只怕到时候这片安定祥和的土地就会遭受战火之苦。
    王家和难以理解这种国家大义的想法,他一向都是自私的人,先是小我,然后才是国家,为了国家大义牺牲自我这么高尚的事他是做不来的,既然国不可无君,那么就换一个君主,既然皇子内斗,那么就把那些皇子内斗的资本销毁,只要新的君主非昏庸无道之人,想来大周百姓照样能够安居乐业,安享太平盛世。
    这个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已经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也是时候让晋元帝功成身退了,以晋元帝如今的境况,想来应该对炼丹长生之术非常感兴趣吧!正好诚郡王刚被起复,应该比较急于重获圣宠,自己就好心的帮他一把吧!
    119.第119章
    晋元三十年,晋元帝封高孝琰为皇太子,同时起复诚郡王,诚郡王高孝瑜被圈禁两年,再次登入朝堂时时局早已更改。
    当年在他被剥夺诚王封号静思己过的时候,门下的幕僚走的走散的散,他的势力在这两年间也几乎被贤王和晋元帝瓜分干净,更重要的是由于心中郁结和别人对他捧高踩低,他的身体在这两年间实在衰败的厉害,竟是未老先衰,在两鬓生起了华发,全无当年一丝一毫意气风发的样子。
    诚郡王如今已成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触碰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经,他空有郡王称号却无实权,与他是死对头的贤郡王虽说大伤元气,但若是想陷害对付他还是十分容易的,所以整日里感觉有把刀悬在头顶上的诚郡王急需一根救命稻草,而最粗最强韧的那根稻草无疑就是晋元帝。
    他先是采用哀兵政策,也就是卖惨,所以当晋元帝两年后第一次见到这个二儿子的时候险些认不出来了,若不是高孝瑜口中感激涕零的喊着父皇二字,晋元帝是万万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早生华发形销骨立的人是当初那个能够百步穿杨的诚王。
    这让他的内心深处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愧疚,想当年这可是他最看好最喜爱的儿子,如今落得这般模样不禁让他感到唏嘘,于是为了补偿高孝瑜,一系列的赏赐送进了诚郡王府,还将其留下一起在起居殿吃了饭,这让一旁看着的静郡王高孝琏眼睛都发红了。
    这个贱人竟然如此卑鄙,为了重获圣宠连脸面都不要了!要是以前的话生性高傲的高孝瑜怎么可能愿意低下脊梁将伤疤展露给别人看,看来这两年的圈禁生活确实将他彻底改变了,高孝琏生怕高孝瑜卷土重来,若真让他得势,恐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毕竟当年他被圈禁就是自己告发他的,两人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看着高孝瑜和晋元帝在那玩父慈子孝的戏码,高孝琏心里连连冷笑,本着我不舒服别人也别想好过的心理,他脸上带着七分欣喜三分愧疚说道,“二哥,如今你终于可以自由行走,弟弟我深感欣慰啊!要不是你当初一念之差做错了事,父皇哪会舍得让你闭门思过呢!哎!也怪我当初思虑不周直接在朝堂上把事情捅了出来,其实我早就后悔了,你是我亲哥哥,当初那件事说是国家大事其实也是我们自家的事,我应该私下里与父皇商量的,怪只怪我意气用事,如今你被放出来了,我也不用夜夜愧疚内心煎熬了!”
    高孝瑜一听这话脸立马就黑了,老三这话几乎就没直接指着他鼻子说咎由自取了,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有如今的下场都拜晋元帝所赐,是晋元帝当初太过狠心不顾父子情面,这才让他糟了两年的罪,这是明晃晃的挑拨啊!可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很有可能就吃这一套!
    果然,晋元帝握着高孝瑜的手一瞬间就僵住了,此时一旁一直当背景板的高孝琰神色从容的走了过来,扶着晋元帝的另一只手说道,“父皇,今日阳光明媚天气甚好,太医说过您不能过度劳累,您今天一直在处理朝政还没能休息,不如我扶您出去走走散散心然后您再小憩一会儿?”
    晋元帝松开握住高孝瑜的手,顺着高孝琰的话说,“也好!还是太子懂事!这就走吧!”说着也不看高孝瑜和高孝琏,直接便和高孝琰走出了起居殿。
    高孝瑜眼见刚对他有好脸色的晋元帝转瞬间就翻脸不认人,他的脸上顿时一片扭曲,高孝琏见高孝瑜这般精彩纷呈的变脸,心中闪过几丝快意,后又盯着前面高孝琰的背影很恨道:不过是只听话的狗而已,得意个什么劲儿!
    高孝瑜恨不得杀了高孝琏,对晋元帝也有了恨意,但更多的却是恐慌,被高孝瑜这样一搅合,若是以后再提及被圈禁一事,晋元帝只会想起他的犯上作乱和结党营私,这样一来哀兵之计已不管用,他顾不得高孝琏的嘲笑,如今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把晋元帝的心拉回来。
    他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直到郡王妃向他推荐了一个人,此人是个游方道士,据说可以炼制延年益寿丹,郡王妃提议将他进献给晋元帝,高孝瑜将信将疑左右摇摆不定。
    郡王妃劝道,“若那方士真有延年益寿的本事,你将他献予父皇,父皇必定会龙颜大悦,足以抵消以前所犯的过错,若那方士只是徒有其表之人,你只需在父皇面前哭诉你被他所骗,一片孝心付之流水,作为一个儿子,你只是希望父皇能够长生不老,这又有何错?即便有错,也是识人不清而已,如今郡王府的境况已经被打落谷底,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郡王何不破釜成舟搏一把呢?”
    高孝瑜被郡王妃一劝,咬了咬牙最终决定将那方士推荐给晋元帝,若再不努力获得晋元帝的信任,他迟早又要被高孝琏踩下去,以往两年那种人人都能踩在他头上的日子,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于是第二天高孝瑜私下里向晋元帝推荐了那个方士,晋元帝坐拥天下,拥有世间最大的权力,享受世间最美的珍馐,后宫佳丽三千,大周万民臣服,但他是人,只要是人都有生老病死,而今他眼看着自己老去,一步步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心中的不甘已化为执念。
    他舍不得这世间无上的权利,所以他挑选了最听话的高孝琰为傀儡,但若是真能延年益寿活到万年,他连傀儡也是不会要的,所以当高孝瑜向他进献这个可以炼制延年益寿丹的方士时,他立马就心动了,虽然他也有疑惑但他仍然偷偷的准备着一切炼丹的器具,并且十分优待那个方士,至于为什么只能在私下里动作,方士一向都是百官尤其是言官最为痛恨的对象之一,若是晋元帝大张旗鼓的炼丹,估计第二天就有御史指着他鼻子骂了。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就好像天上掉馅饼和出门被车撞这两件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但人们都觉得前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后者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尽管历史上那么多的皇帝沉迷炼丹,服食丹药而亡,但仍有皇帝前赴后继步入前人的后尘,晋元帝也是人,所以他也不能免俗。
    晋元帝服食了一段时间的丹药后果然感觉年轻了十几岁,他每晚都忙于后宫,结果还真的让一个贵人怀孕了,晋元帝龙颜大悦,觉得这是他恢复年轻的证据,于是立马将那贵人升至贵嫔,并且更加沉迷依赖丹药了,而最大的功臣诚郡王,晋元帝不仅恢复了他诚王的称号,还将最为富庶的雍州赐给他作为封地,尝到甜头的高孝瑜立马搜罗各种丹药秘方献予晋元帝。
    晋元帝忙于炼丹和后宫,诸多要事都交与了皇太子高孝琰,这里所说的“教与”并不是指给予皇太子全权处理的职权,而是让高孝琰处理好事情后向他汇报,只有他点头同意后这份决议才能生效。
    在晋元帝的眼里高孝琰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又事事以他的想法为先,让高孝琰处理政事,他既能节省时间又能让朝政要事以他的想法发展,随后的一段时间,高孝琰处理政事果然是以他的态度为准,无论大小要事全都一一向他禀报,让他既掌握朝政又能坐道炼化丹药,实在是一举两得。
    后来为了达到仙人造化之境,晋元帝干脆将每日宣太子禀报朝堂要事改为三天一次,过一段时间又改为十天一次,及至最后改为一个月一次,尽管如此,高孝琰明面上还是一个为君父分忧的好儿子,丝毫没有结党之嫌。
    此时晋元帝炼丹一事已经被文武百官知晓,御史台也有好几人因为劝说晋元帝而被罢官,甚至其中一个御史触柱而亡的,但晋元帝依然固执己见,静郡王直接在百官面前指责诚王不怀好意,与那方士勾结图谋不轨。
    晋元帝已经尝试到服食丹药的好处,又私下里接受了高孝瑜才进献的十名美貌女子,此时听了高孝琏的话只觉得这个三儿子包藏祸心阻碍他寻求长生不老的路,高孝瑜借机提议道,“静郡王阻碍父皇长生之道,定是听了小人的谗言,不如就让他闭门思过,也无愧于父皇赐他静字的封号!”
    晋元帝也觉得此法甚好便依言行之,高孝瑜见高孝琏愤恨不已的脸色心道,风水轮流转,往日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他定要一一讨回来,又看着静静站立在一旁的高孝琰想着,父皇的身体日渐康健,想来也不需要这个傀儡了,这个皇太子也该换人当当了。
    高孝瑜想法甚佳,打算除掉高孝琏后再向晋元帝进言高孝琰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再捏造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想来晋元帝自会顺水推舟撤掉这个空有其表的太子。
    高孝瑜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但这次却是失算了,晋元帝并不相信他的告发之言,反而将他斥责了一顿,让他安心当他的诚王,这让这段时间无往不胜的高孝瑜顿时被泼了一碰冷水,心里的膨胀感也消失无踪了。
    晋元帝相信高孝琰无犯上之心,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太子无论做事还是私下里相处都甚合他意,反正都是要立太子,不如就放个摆设在这里,总好过心大的老二和老三,再说,若是真不合他心意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撤掉,如今后宫已有妃嫔有孕,反正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教导刚出生的小皇子也是可行的,就算此次不是个皇子,大不了以后再生便是。
    高孝瑜被晋元帝斥责后便暂歇了将太子拉下马一事,一门心思的对付静郡王,想着该怎样折辱对方,让对方尝尝他当年所遭受的磨难和白眼,无奈静郡王不配合,高孝琏造反了。
    高孝琏被贬斥圈禁,对晋元帝和高孝瑜恨之入骨,若是乖乖就范,他的下场只能和当年的高孝瑜一样,他可不能担保有高孝瑜那样的运气被晋元帝重新起复,而且高孝瑜是不可能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的,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就能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晋元三十年八月十五,正值中秋团圆之际,晋元帝于华清宫举行宫廷家宴,高孝琏与萧皇后里应外合,联合左羽林大将军孙林、副都统华洛施等人策反羽林军及千骑兵三百余人发动政变,惠贵妃和皇太子高孝琰、诚王高孝瑜等人拥护晋元帝逃至宣武门城楼,晋元帝身边暗卫齐出,终于等来前来救驾的朱广全。
    定国公李承景致仕后,晋元帝提拔副统领朱广全为近卫军统领,朱广全和右羽林军大将军安光雷在宣武门指挥近卫军与羽林军绞杀叛贼,高孝琏这边的士兵见情况不明,心虚害怕,再加上太子高孝琰询问晋元帝的意见后,扬言此时放下兵器不予追究之言,不少士兵都倒戈相向,高孝琏见大势已去,不愿受囚牢刑法之苦,最终在宣武门前自杀。
    此次政变史称宣武门变,结局以静郡王高孝琏自杀,皇后被废黜打入冷宫,左御林军大将军、副都统被午门斩首,全族发配边疆,百余士兵终身□□遇赦不赦而告终。
    王家和当晚得知静郡王兵败后,虽然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但心里仍有一丝遗憾,若是高孝琏加把劲一举杀了晋元帝,他也能以绞杀叛贼为名“替天行道”,这样一来也能更快的让高孝琰登基,如今还要等着潜伏在晋元帝身体里的丹毒爆发出来,真是费事!
    王家和意兴阑珊的将只写了一个败字的字条烧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120.第120章
    晋元三十一年冬,晋元帝暴毙在刚刚册封的珍妃宫中,后宫朝堂一片震动。
    珍妃就是晋元三十年怀有身孕从贵人一步登天的人,后来产下一个女婴,虽然不是皇子但晋元帝仍然破例封她为妃,还赐予“珍”字封号,可见其隆宠之盛。
    但不管她再怎么得晋元帝的欢心,如今晋元帝死在了她的宫中,她都最终难逃一死,更何况太医诊断出她的宫中所点的熏香和晋元帝所服食的丹药相克,两者相融产生一种慢性毒素,晋元帝又时常流连在她的宫中,最终导致晋元帝暴毙而亡。
    珍妃哪敢承认,连忙喊冤,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她不想连累族人,这件事一旦做实,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尽管珍妃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但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怜惜她的,晋元帝暴毙这件事需要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不管珍妃是否是无辜之人,她都是杀害晋元帝的凶手。
    国不可一日无君,高孝琰是晋元帝亲自册封的太子,理所当然登基成为大周朝的新皇,高孝琰登记之后改国号为庆元,追谥先帝为“康宣帝”,并且大赦天下,同时“诚王勾结方士用丹药损伤先帝龙体,其心可诛,圈禁宗人府,永世不出,遇赦不赦!”
    庆元元年十月十日是王家和之女王琇莹十五岁的生日,同时也是举行及笄之礼的日子,王家和作为内阁首辅,掌朝政与军机大权,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在他女儿及笄的日子,不少官员都携带内眷而来,五年不见的王秀秀也带着她的夫君和十岁的儿子前来祝贺。
    祖父王远山已于六年前病逝,当时王家和本应辞官回家守孝三年,无奈晋元帝夺情,最终王家和只在老家呆了一个月,当初王家和打算接祖父和秀秀一起在汴京居住,然而王远山年老,老人讲究落叶归根,王家村是他的根,是生他养他的地方,邻里族人也都住在那里,若是住在汴京,在这繁华的城市中身边都是陌生的面孔,这也让王远山不太习惯,索性就仍然在王家村居住。
    王秀秀放心不下祖父,也跟着一同回去了,如今已经嫁作他人妇,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她的丈夫赵松也是农户出身,人品憨厚踏实。
    当年赵松看到王秀秀后就偷偷的喜欢上了她,每次都假装巧遇王秀秀,哪怕是多说一两句话也是好的,谁知他一见到王秀秀脸色就发红而且还变成了结巴,以至于一开始王秀秀认为他就是个说话结巴的人,直到后来误会解开以后,王秀秀才知道原来很早以前这人就心系于她了。
    王秀秀并没有因为哥哥王家和当了官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她的骨子里始终都是那个王家村淳朴善良的王秀秀,若让她每天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成日里与那些官家小姐打交道,她反而会觉得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