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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

      除了这一人一仆以外,还有安荞家的长工,一条黑不溜湫的狗。
    安铁柱看到安谷不由得一愣,差点以为见着小儿子,不过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因为小儿子没有这么高。
    “你是?”安铁柱试探地问道。
    安谷眉头拧了起来,反问一句:“你就是我爹?”
    这一句话证明了许多,安铁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只是很快又变得复杂。这个儿子长得很好很好,只是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他不能认。不能为了这母子几个,把自己的大好前程给丢掉。
    过习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再让他回来当个泥腿子,跟要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面对着儿子,安铁柱很好地藏住了自己的心思,不住地打量着儿子。
    安晋斌不由得说道:“柱子,这是小谷,你才走没几天……生的。”下意识地,并不去提杨氏,不好意思去提。
    安铁柱眼睛微闪,伸手拍了拍安谷的脑袋,爽朗地笑了一声:“好儿子,快带爹回家去。”
    安谷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抱歉,我不能带你回去。”
    安铁柱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安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安晋斌心头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问道:“小谷你这是干啥?是不是没见过你爹,所以不敢让他回去?堂叔跟在场的所有长辈都能给你证明,这真的是你爹,亲爹。”
    后面两个字说出来,安晋斌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没事多说这两字干啥?
    安谷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小谷的意思,而是大姐她下的命令。担心我的安全,给家里头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家门,哪怕是亲爹从坟墓里爬起来也不行。”
    安铁柱:“……”
    村民们:“……”
    这夜风真是越来越凉嗖嗖的,不过才十月中旬,就冷成这个样子。
    安晋斌不安地瞥了一眼安铁柱,倘若安铁柱是个普通小兵还好说,可这衣着看起来不简单,哪怕小谷身为安铁柱的儿子,得罪了安铁柱也不是件好事。
    说是父子,也不过才第一次见面,这里头的亲情淡着呢。
    “小谷莫要开玩笑,你真是你亲爹,大老远地赶回来,肯定累了,快让你爹进去休息。”安晋斌赶紧说道。
    安谷一脸郁闷地说道:“不是我不想,费点口水,下人们也能听我的。可狗熊兄弟不听我的,只听胖姐的,我也没有办法。”
    事实上就是如此,并非安谷不肯让人进去,而是家里头有狗熊。
    想到那只黑熊还有黑狗,安晋斌嘴角一抽,扭头对安铁柱说道:“小谷说得对,你们家里头有头大黑熊,可不好惹。不说那黑熊,就是那黑狗也不好对付的。今晚你要不就到我们家歇着去,明儿个白天再看看?”
    村民们赶紧应和,那头熊有多厉害他们也见识过,一爪子能拍碎一块大石头。
    至于黑狗,往安谷后头看就知道了。
    谁家黑狗能长得跟三月牛犊子那么大的?瞅着一百来斤,跟头大肥羊似的,獒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大只。
    安铁柱听到村民所说,下意识往安谷身后看去。
    黑色在夜间里不是很明显,特别是黑狗还有意落在后面,可当安铁柱看清黑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狗被一个陌生人给看了,感觉不是很愉快,冲着安铁柱低吼了起来。
    安谷叫黑狗不要叫,可惜黑狗根本不吃安谷那一套,反而冲着安谷叫了一声。
    除了安荞,能让黑狗屈服的,除非能打得过它。
    好比如顾惜之跟大牛的话,黑狗还是乐意听的,只不过听到什么程度那就不好说了。
    村民们自觉不去惹黑狗,反正这黑狗看着可怕,习惯了就会发现,只要你不去惹它,它只把你当成是透明的。
    安铁柱被黑狗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问安谷:“你娘跟你姐他们呢?”
    安谷道:“都到县城去了。”
    此话一出,村民们脸色古怪了起来。
    安铁柱不禁问:“到县城干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其实想说的是这里到县成也不太远,租个马车来回也不过花上两个多时辰,要是买东西的话时间足足够了。
    安谷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怕说不好安荞回来揍他。
    安晋斌沉默了一下,叹气道:“柱子,你先回我那休息吧,这事我晚点跟你说。”
    有人禁不住问了一句:“柱子,你现在是不是当官了?”
    安铁柱一脸骄傲:“自然,我现在可是四品参将。”
    四品参将是什么鬼,一群大字不认识几个的村民,别指望他们能懂得多少,听着一脸茫然。不过也不是没有眼色的,见安铁柱那个样子,想必是什么了不起的官。
    大伙禁想起一月前送杨氏出门的事,心里头就有鬼,怕被问起这事情来,没过多会这一个个地就回去了。
    刚看到安铁柱披着一身铠甲的时候,村民们的确一个个都挺激动的,可激动过后就没觉得有什么了。人家当了官又能咋地,这老些年也不见得管一下媳妇孩子,更别提是村里人。
    总而言之,这官当得跟村里没多大关系,就跟老安家似的。
    反而村里头的富户安荞家,对他们来说,才有直接的利益。
    跟安铁柱做对他们可不敢,还怕被逮着问杨氏的事情,不如赶紧回家睡觉去。
    没多会人就走光了,原地就剩下跟安荞家关系比较近的几个叔爷家。
    安谷打了个哈欠,毕竟还是十岁孩子,比较容易犯困。
    管家老张见着,不由得看了安铁柱一眼,然后小声对安谷说道:“少爷,要不回去休息?”
    安谷盯着安铁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扭头对老张说道:“回去吧,我不要走大门。”
    大门那头大黑熊在那里堵着,看着就吓人。
    老张也怕,就是不知道门房陆老头是怎么顶得住的,竟然还能睡得着。
    “行,听少爷的。”老张小声说道。
    安铁柱盯着安谷看,安谷又打了个呵欠转身朝家里走回去,安铁柱这心里头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只道果然是乡下养大的孩子,没半点教养。
    不免就会想到那对儿女,一对比就觉得还是那对儿女比较好一些。
    心中不免叹息,乡下养大的孩子,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别看安谷一直打呵欠,可等回到家以后,哪里还有半点瞌睡的样,小脸皱巴成一小老头的样子。
    初见安铁柱,安谷本是激动多于复杂的,可不经意看到安铁柱眼中的嫌弃时,安谷的心情就一下子复杂起来。
    好歹是十岁的孩子,又有着一些小聪明,打小的经历使他懂得察言观色,从而选择有利于自己的。
    刚得知亲爹是个大官时,安谷内心是兴奋的。
    可安谷不傻,好歹自个胖姐有提醒过,亲爹后娶了媳妇生了孩子。
    倘若亲爹真的有心的话,不会那么久都不回来。
    不过说实话的,安谷内心还是很期待,所以还是想要把安铁柱带回家,就是怕安荞知道以后会打死自己。
    安铁柱跟着安晋斌回去,这连日来的奔波也真是挺累的,不过再累安铁柱也记得自己家的事情,刚到安晋斌家坐下,就赶紧问了起来。
    “大堂哥,我家那是咋回事,你得好好跟我说说。”
    安晋斌一时间不知从哪里说起,就道:“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你不要先歇一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
    安铁柱摇头,说道:“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个大概,可是睡不着。”
    安晋斌想了想,就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就跟你说说,这事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其实安晋斌不是不知道,安铁柱就想知道家里头的情况,只是安晋斌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从三四年前说起好一些。
    从安荞掉到水里头被人救起开始说起,就好像讲故事似的,一直说到杨氏嫁人。
    安铁柱猛地一下子站起来,不可置信:“杨氏改嫁了?”
    安晋斌迟疑地点了点头:“你回来得晚了一月,她是上个月十五改嫁的。”本想说杨氏不易,毕竟等了十年的,可见安铁柱那一副不可置信,被背叛了的样子,就不自觉闭上了嘴。
    安铁柱咬牙切齿,骂了一声:“贱人,竟敢背叛于我!”
    果然直觉没有错,柱子真是那么想的。
    可听到安铁柱骂杨氏,安晋斌此刻突然就觉得,杨氏还真改嫁对了。
    不禁问安铁柱:“柱子啊,不是堂兄说你,你这十年到哪去了?咋一点音讯都没有?要是能有点半消息的话,说不准……”后头的安晋斌突然就说不下去,觉得说下去会给杨氏惹麻烦。
    安铁柱被问起这个,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说道:“作为一名武将,自然是保家护国。军纪严律,行事机密,就怕一个不慎惹来祸端。只是不曾想我在外战战兢兢,为的就是争一分功名,让他们母子几个过上好日子,他们却背叛于我。”
    听起来倒是挺委屈的样子,只是安晋斌不傻,还算得上有些滑头。
    换作其他人,说不定就骂杨氏水性杨花,禁不住寂寞。
    但安晋斌还算清醒,觉得安铁柱可能真的很委屈,可杨氏也不见得就做错了。
    真要无情无义,早在七年前听到人失踪了的消息,就该为自己今后打算。
    而不是又等了七年,直到现在才改嫁。
    安晋斌倒是想替木坊说说话,可见安铁柱正在气头上,安晋斌就自觉地闭上了嘴。
    反正这些事是安荞给惹出来的,就让安荞解决去得了。
    对于安荞这个堂侄女,安晋斌是真心服的,认为安荞能搞定的。
    安铁柱听说杨氏嫁进木坊,还是当的正头娘子,心里头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或许杨氏给人当小妾,他还能好受一点,可当人正妻还没小妾那种,安铁柱这心里头就不好过。
    旁边又传来安晋斌邀去歇息的话,可安铁柱哪里歇得住。
    在堂屋那里走来走去,琢磨了好一阵子,到底是歇息不下去,直接告辞骑马回县城去了。
    事到如今安铁柱觉得松了一口气,就算容月知道这事,估计也不会太过计较。可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堵了一口恶气,可从来没有想过杨氏会改嫁这事,一直以来都认为杨氏会守着孩子过。
    可事实打了他一巴掌,那个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改嫁了。
    安铁柱这一走,安晋斌家却睡不着觉了。
    与其真是安铁柱衣锦还乡,还真不如死在外头,毕竟这要是死在外头就没有那么多的事情。
    安晋斌忍不住问安禄:“爹,这四品参将,是什么官来着?”
    安禄抬了抬眼皮子,说道:“武官来着,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底下有兵的才有用,没兵的就是个摆设。遇到太平年,武官手上的兵权都会被收回去,不太平的时候得了兵权又要出征,不见得是个好差事。”
    安晋斌倒吸了一口气,道:“那是不是就没啥前途?”
    安禄一脸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道:“前途不前途的,还不好说。再不济也是四品的,瘦死的骆驼总比大马。”
    这形容不太对劲,可安禄认的字也不多,能这么形容已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