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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李小如闻言忍不住笑了:“哪有这么简单,石相跟成安伯可不太对付。而且听说成安伯奉旨协理此案,他上门要人,也可以理解。”
    “李大人,”大理寺的官员站在门外,对李成开拱手道,“请问您还未准备好吗?”
    “好了,好了,”李成开忙笑道,“这就来。”
    李小如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低低叹息一声,只盼这次的事情早日了结,不要牵扯到父亲身上。她虽不懂政事,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会非常麻烦。
    大理寺的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大案件的疑犯,一般罪犯就算想要关进大理寺的监牢,都还没有这个资格。班婳也是第一次来大理寺的监牢,所以她特意看了眼牢房里是什么样。
    墙上没有随处可见的血迹,也没有挂满墙的刑具,就是屋子里暗了点,窗户有些小,围栏也是铁制品,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不过若是发生火灾,这屋子肯定烧不起来。
    她坐在外面喝茶,石飞仙关在里面发呆。班婳以为石飞仙会大吵大闹,或是对她高声怒骂,结果进了这里以后,石飞仙反而安静下来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神情看起来也有些惊惶。
    就在她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石飞仙忽然抬头看向了她,眼里满是浓浓地恨意,仿佛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班婳造成的。
    班婳愣了一下,随即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石飞仙抓破了身下坐着的草垛。
    “容大人,刘大人,”李成开走进大牢,笑呵呵的与容瑕、刘半山行礼,他看了眼牢中的石飞仙,面上露出几分震惊之色:“这不是石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刘半山在心中暗骂这是一只老狐狸,他就不信李成开来之前不知道他们把石家小姐带进了大理寺大牢。
    “这件案子实在太过棘手,所以下官与容大人才想请李大人一起来查明此案,”刘半山笑道,“陛下曾下过旨,要刑部协查此案,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恐怕要麻烦李大人了。”
    李成开摆手道:“下官才疏学浅,只怕是帮不上两位大人的忙,不如……”
    “李大人,”容瑕扭头看着李成开,“您身为刑部侍郎又怎么会才疏学浅,这个玩笑可不太好笑。”
    李成开浑身一僵,他怎么忘了容瑕是吏部尚书?
    他今天若是不答应下来,那么刑部侍郎这个位置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想到这,李成开只能苦笑道:“下官虽然才能有限,但容大人若有需要的地方,下官一定鼎力相助。”
    强权之前,他又能如何?
    刘半山见状笑了笑:“既然人都已经在场 ,那我们就可以问了。”
    话音一落,他转身走到牢门前,对石飞仙拱手道:“石姑娘,请问你昨日下午,为何要去那座人迹罕至的破庙?”
    石飞仙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刘半山见她不理会自己,也不动怒,而是再次问道:“下官觉得很奇怪,你乃相府千金,本该是一脚出八脚迈的贵人,为何要单独进破庙中,庙中有什么你想见的人?”
    “是啊,我确实有想见之人,”石飞仙忽然扭头看向容瑕,“因为有人送了我一封信,与我约好了在那里等他。”
    “约你的人是谁?”刘半山追问。
    石飞仙再度沉默。
    “石小姐,既然你说自己是冤枉的,可你如果不说出实情,我们又怎么能证明你的清白?”
    “约我的人,没有说明他是谁。”
    “石小姐,一个不知身份的人约你,你为何要赴约?”
    “因为这个人的字我认识,”石飞仙双目灼灼望向容瑕,“他的字我看了很多遍,所以只需要看一眼,我就知道那个字是他写的。”
    “是谁?”刘半山回头看了眼容瑕,仍旧追问。
    “成安伯,容君珀。”
    第86章
    满室皆静,有人在看容瑕, 也有人在看班婳。
    班婳只是看了容瑕一眼, 便低下头继续喝茶。
    容瑕眉头微微一挑,“我?”
    石飞仙凄厉笑道:“若不是你, 我又何必去那人迹罕至的破庙?”
    “可是石小姐,我从未给你写过任何字条,也不可能给你写字条,”容瑕坦然地看向石飞仙, “不知你能否把字条给在下一观?”
    石飞仙冷笑:“如今出了这种事, 你自然不会再承认写过字条给我。”她虽本性有些虚荣, 但是这世间能让她自愿做出这种行为的人, 也只有容瑕一人而已。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还有属于石党的李成开在场, 石飞仙也不担心容瑕会毁灭证据, 于是没有多犹豫, 便把那张藏在怀中的字条拿了出来。
    容瑕没有伸手去接, 刘半山看向李成开,李成开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这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字条。他也曾看过容瑕的字画,所以打开字条一眼看过去,便觉得这字确实像是容瑕所写。
    但李成开不敢直说,他只是把字条举到刘半山面前:“刘大人,您看这……”
    刘半山只看了一眼,便笑着摇头道:“这字非容大人所写。”
    “什么?”石飞仙猛地抬头看向刘半山,“不可能!”
    她不可能不认识容瑕的字迹,这明明就是容瑕的字。
    “石姑娘,下官亦十分喜欢容大人的字迹,所以这些年来收藏了几幅容大人的墨宝,但是……”刘半山转头看容瑕,“事实上容大人的墨宝少有传出,外面很多所谓容大人的真迹都是别人临摹的。”
    “这幅字虽然很像容大人所写,但是只要请鉴定字迹的老先生来看上一眼,就能证明这并不是同一个人的字体,”刘半山对石飞仙道,“石姑娘,大理寺有鉴定字迹的官员,他的眼力连陛下都曾称赞过,下官这就把人叫来鉴定一番。”
    见刘半山态度如此肯定,石飞仙内心已经信了一半。她神情恍惚地看着容瑕,脑子里渐渐清醒起来。容瑕平日里对她态度那般冷淡,又怎么会写字条约她见面?
    她身体晃了晃,无力地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很快能鉴定字迹的老者来了,他手里还拿着容瑕写过的字,只看了几眼后便肯定地摇头:“这是两个人写的字,容伯爷的字苍劲有力,而且写到最后的时候,有微微带钩的习惯,给人游龙舞凤般的惊艳感。而这张纸条上的字,只是形似而不是神似,而且此人下笔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腕力不足,落笔间稍显虚浮。”
    “写这种字的人,若不是较为文弱的书生,便是一名女子,”老者放下字条,对三位大人拱手道,“这是老身的一家之言,不过为了案情更为明朗,还请诸位大人多请几位先生再辨别一番。”
    “有劳先生,”刘半山对老者行了一个礼,转身对石飞仙道,“石姑娘……”
    “不用了,”石飞仙面无表情地抬头,“我相信你的话。”
    刘半山笑道:“既然如此,请问石姑娘能否证明你只是恰好与人约在了破庙中见面?”
    李成开见石飞仙哑口无言的模样,在心中暗暗摇头,石家姑娘这事只怕是说不清楚了。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石家二姑娘写得一手好字,或许这张纸条是她故意临摹出来当做借口也未可知。
    而且不少人都知道她对容大人有几分情谊,她完全可以拿这个借口来掩饰她杀人灭口的真相,真真假假谁又能说清楚?
    “石小姐,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只能暂时委屈你在此处住上几日了。”刘半山转头看了眼容瑕与班婳,“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不会放走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好人。”
    石飞仙没有说话。怪只怪她看到别人送来的字条,便以为是容瑕所写,连仔细辨认字体都不曾做到。
    她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待父兄来救她,可是想到她被人带走时,父亲背过身的模沉默姿态,她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可笑。石家的姑娘,生来就是为家族牺牲的。
    她唯一有过的奢望,也不过是想嫁给心仪的男人,然而这个奢望也破灭了,因为这个男人并不喜欢她。
    “我知道了,你们走吧。”石飞仙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意,“不需要对我摆出这副伪善的面孔。”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班婳突然站起身,对容瑕道:“我该回去了。”
    “等等,”容瑕跟着站起身来,“我送你回去。”
    “容君珀,”石飞仙叫住容瑕,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宁可与班婳这种女人成婚,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班婳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石飞仙,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世上总有一些人自认深情,即便别人不喜欢他,也要坚持为自己的感情索要一个答案,若是对方不回答,便是冷漠无情。哪怕这个人已经有恋人,或是有娘子,这些人也不会觉得自己的问题会有多难回答,而且对方也要必须回答才算礼貌。
    他们全然没有想过,不计场合的提问,本就是不礼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而世人也总是被一些莫名的付出与深沉感动,比如说现在,班婳就看到在场有些人已经开始动容了。
    是啊,一个漂亮的弱女子倾心于一个男人,这是何等美妙的事情,甚至值得人著书立传,并且来感慨一番她的爱情。若是男人不感慨一番,哪还算得什么风流才子?
    “石姑娘,”容瑕停下脚步,“你在容某眼中,与京城其他姑娘一样,而福乐郡主却不一样。”
    “望你日后不要再问在下这种问题,更不要当着在下未婚妻的面问这种问题,这种话问出口只会让人感到为难,更会让在下的未婚妻不高兴。”容瑕微抬下巴,“告辞。”
    直到容瑕与班婳离开,众人才渐渐回神。
    对啊,这位石姑娘明知道容大人与福乐郡主已经定亲,还当着人的面问这种问题,是不是有些不妥当?福乐郡主与容大人感情本不错,但被她这么一问,没问题都闹出问题了。
    李成开在心中暗暗叫苦,这都是什么事,他现在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他在石崇海那里一直不受重用,心里对石家多多少少有些意见,现在对石家的事情,也很难尽心尽力。
    走出大理寺,班婳抬头看天,见天色仍旧有些阴沉,于是对容瑕道:“你现在回府吗?”
    “我先送你回去,”容瑕爬山马背,“正好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说。”
    “石二姑娘的事?”班婳挑眉,“不用了,我相信你跟她没什么。”
    容瑕诧异地看着她。
    班婳见他这副吃惊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跟女人看女人的目光不一样。在我看来,你看石二姑娘的眼神,与看李侍郎的眼神一样。”
    容瑕愣住,半晌后失笑道:“婳婳竟如此相信我?”
    班婳认真地点头。
    容瑕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几声。
    相爷的女儿被带进大理寺大牢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连一些百姓都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整个案情。什么石小姐因为嫉妒福乐郡主的美貌,请杀手来刺杀福乐郡主,事情败露以后,成安伯冲冠一怒为红颜,把石二姑娘告到了御前,宁可得罪权倾朝野的石相爷,也要把石二姑娘押进大牢。
    最后的结论是,石二小姐真是太坏了,成安伯对福乐郡主痴心一片。还有那可怜的福乐郡主,一定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才被人嫉妒。
    这个故事里面,已经没班淮这个当事人什么事了。
    也有人说,石小姐才是大业第一美人,怎么可能嫉妒福乐郡主?只是这种说法很快被人打脸。理由就是,艾颇国王子听说石小姐是第一美人,便想要求娶其为王妃,哪知道在宴席上他竟对着福乐郡主叫石小姐。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艾颇国王子眼里,真正的第一美人是福乐郡主,而不是石小姐。
    又有人问,那为什么之前大家都默认石小姐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有机智的百姓表示,肯定是因为石小姐会吸引男人,据说连福乐郡主第二任未婚夫,也是被石小姐勾引走的。
    于是这个故事版本里,也就没青楼姑娘芸娘什么事了。
    种种爱恨情仇、狗血恩怨,在京城百姓的嘴巴里,足以编成长达百万字的话本,情节都还不带重复的。据说一些茶楼里,已经有说书人根据这件事进行改编,靠着这些故事,赚了不少的打赏钱。
    石崇海被外面这些流言气得忍无可忍,于是跑到云庆帝面前喊冤告御状,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班婳那样,只要向皇帝告状就能拿到好处。
    皇上这一次没有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为他们石家保住声誉,而是当着群臣的面斥责了他。
    说他教子不严,态度懒散松懈等等,虽然没有直接定他的罪,但是他的脸面却丢了个精光。
    石崇海已经很久没有丢这么大的颜面,下朝的时候,双腿都在发抖,靠着两位同僚扶着才坐进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