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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班婳捏住他这根手指头, 轻笑一声:“我知道,你近来要小心。”
    “好。”
    自从上次刺杀事件以后, 容瑕在主院安排了很多护卫, 整个侯府全都彻查了一遍, 阴沟里翻了一次船, 他就不想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正月底,宁王一家人终于从宫中搬了出来,王府是早就准备好的,宁王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搬进新家后,却不得不装作兴高采烈地模样,摆酒席邀请别人来府中做客。
    最让蒋洛生气的是,班家与容瑕竟然找了个借口,送来了贺礼却不来人,这几乎等于告诉整个京城的权贵,成安侯府与班家跟他关系不好。
    若是只有这两家便罢了,偏偏有好几家称病,恭恭敬敬让人送来厚礼,但是家中连个小辈都不派来。这些人大多与容瑕关系比较不错,或者说一直比较推崇容瑕。
    听完下人来报,蒋洛把一家人送来的礼盒掀翻在地,价值近千两的玉观音被摔得粉碎。
    宁王身边的长随看到摔碎的是玉观音后,吓得面色大变,今日是王爷乔迁之日,摔坏玉观音也太不吉利了。他想要伸手去收拾地上的碎玉片,结果却被宁王一脚踹开,宁王的脚踩在了玉观音头上,眼中满是阴霾。
    “都是些不识抬举的狗东西。”
    谢宛谕站在门口,看着宁王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轻笑一声以后转身离开。
    “王妃,”宫女陪她回到屋子里,“您送给福乐郡主的那张纸条,会不会让福乐郡主以为宁王想要暗杀成安侯?”
    “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谢宛谕想笑容有些阴沉,“该给的人情我已经给了,若是她自己不小心,就不能怪我了。”她现在虽然已经不太讨厌班婳,但是也谈不上有什么喜欢。
    她现在已经过得如此不顺,别人若是有热闹,她非常愿意观看。
    少了好些比较重要的人物,蒋洛举办的这场乔迁新居宴席显得有些冷清,从宴席开始到结束,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中途有个丫鬟伺候得不合心意,还被他当众踢了一脚,最后这个丫鬟是被其他人抬下去的。
    旁边人见宁王如此草菅人命,忍不住有些心寒,这顿饭吃得是主不心悦,客不尽兴,大家起身告辞的时候,竟有些匆忙之感。
    “刘大人,”一位大人叫住刘半山,小声问道,“听说大理寺最近接了一件有些棘手的案子?”
    这件案子棘手的地方就在于,被告是宁王府的管家,宁王打定主意觉得,大理寺若是动了他的管家,就是折了他的颜面,所以竟是不让大理寺把人拘走。
    管家手里犯了三条人命,宁王竟因为面子,不让大理寺把人带走,这实在惹人诟病。
    刘半晌叹息一声,摇头不欲多说。
    这位大人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倒是没关系,只可怜天下的百姓……”
    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大业朝廷的现状。
    十日后的大月宫中,云庆帝的精神头格外好,最近一段时日,他不仅能渐渐走几步,就连饭食都比往日多用了些。他对容瑕与班婳越加看中,总觉得自己现在的好状态,都是这两人的喜气带来的。
    “近来又有多少弹劾宁王的?”他看向站在下首的太子,喝了一口养生茶,见太子仍旧欲言又止,皱起眉头道,“太子,你虽是宁王的兄长,但你也是大业未来的帝王,有什么话不敢说,不可说的?”
    太子跪下道:“父皇您千秋万代,儿臣愿意做一辈子的太子。”
    殿内安静下来,太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就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千秋万代,朕也一样,”云庆帝神情莫测,“你起来回话。”
    太子站起身,看着父皇苍老的容颜,还有灰白的头发,想起十几年前,父皇捏着他的手,教他一笔一划写字的画面。他不忍父亲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心情,二弟做的那些事,确实太过了些。
    “还没有想好怎么替你二弟掩饰?”云庆帝把手里的一道奏折扔到太子怀里,“老二搬到宁王府还不到十日,就有三个下人失足摔死,你若是还替他隐瞒,是不是要等他把人杀光以后?!”
    “父皇息怒,儿臣已经劝慰过二弟了,”太子见云庆帝气得脸都白了,上前轻轻拍着云庆帝的背,“有什么话您慢慢说,不要把身体气坏了。”
    “哼!”云庆帝冷笑,“他派兵镇压灾民,有效果吗?”
    他可以不在意一些贱民的性命,但是他却很在意自己的儿子做事没脑子,身为高位者,应该有最基本下决策能力,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还能成什么大事?
    太子面色顿时黯淡下来:“儿臣已经想办法安抚各地灾民,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
    “朕知道了,”云庆帝摆手,“你退下。”
    “父亲,二弟尚还年幼,您再给他几个机会……”
    “太子,”云庆帝打断太子的话,“朕十五岁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才能成为一个皇帝,怎么治理一个国家。身为帝王,可又凭借爱好偏宠一些人,但若是过了这条底线,那便是昏君。”
    “朕不盼你成为一代明君,至少不要因为偏心自己人酿成大祸,最后遗臭万年,”云庆帝摆手,“你退下好好想想。”
    “是。”太子面色惨白地走出大月宫,半路上遇到了来给皇后请安的谢宛谕。
    “太子殿下。”谢宛谕见太子面色不好,就知道他又被父皇斥责了。
    “弟妹。”太子略看了谢宛谕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没有半分的冒犯。
    谢宛谕想,太子实际上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只是性格太过温和了。她福了福身,“太子殿下,弟媳有一句想要告诉你。”
    “什么?”
    “我发现宁王近来情绪越来越不太对劲,我担心他身体出了一些问题,”谢宛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过我们家王爷不太喜欢跟我说他的事情,我若是劝他去看看太医,他也是不会肯的。”
    “你的意思说,二弟近来性格越来越不好,是因为身体不好?”太子双眼一亮,仿佛替蒋洛找到了犯错的借口。
    “或许吧,”谢宛谕有些同情这位太子了,他至今都还不知道,他之前因为与后妃不清不楚被陛下软禁,并不是巧合,而是蒋洛特意设计的。他还在替蒋洛开脱,却不知道蒋洛把他当作眼中钉,不拔除绝不甘心。
    这两兄弟真有意思,明明同父同母,性格却南辕北辙。
    “多谢弟妹告知,”太子想了想,“我会与母后商量此事的。”
    “有劳太子了,”谢宛谕脸上顿时露出感激的神情,“若是您与母后劝一劝他,他定会听你们的。”
    太子苦笑,只怕他的话,二弟也是不想听的。
    “对了,之前宫里的发生那个误会,太子解释清楚了吗?”谢宛谕状似无意道,“我相信太子不会做这件事,为了这点小事与陛下产生误会,也不划算。”
    听谢宛谕提起当日那件事,太子脸上的笑意终于绷不住了。
    被软禁在东宫以后,他无数次回想当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与父皇的后妃待在一个屋子里,还偏偏被父皇发现了。一切仿佛只是巧合造成的误会,可是又怎么会这么巧?
    他怀疑过自己是被几个庶出的皇子算计了,但是他们都不受父皇重视,手中又没有实权,算计了他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殿下若是想要查清真相,可以去问问我家王爷,”谢宛谕笑得一脸自在,“王爷身边有个太监与那位后妃身边的某个宫女关系好,您不如让这个太监帮着问一问,或许就能说清里面发生的事情了。”
    “你说二弟身边的太监,与这位妃嫔身边的宫女关系很好?”
    “对啊,”谢宛谕不解地看着太子,“怎么了?”
    “没事,”太子面色更加难看,“弟妹请随意,我先告辞。”
    “太子殿下慢走。”谢宛谕笑眯眯地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快意。她的大哥如今被疼痛折磨得瘦骨嶙峋,宁王凭什么还要有一个处处为他着想的长兄?
    做了缺德事,还想要好处占尽,世间哪有这等好事?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既然不能与他和离,她宁可当个寡妇,也不想看他荣耀一辈子,甚至还坐到人间至尊的位置上。
    二月初二,是大业朝的农耕日,到了这一天皇帝都会亲自带着皇后到农田里耕田播种,向上苍祈福,希望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但是今年不同,陛下行动不便,只有由太子代帝王出行。
    除了太子外,宗室贵族,朝中要员,都要在这一天陪驾,扛着锄头挖两下土,女眷们拿着种子撒几下。
    班婳未成婚以前,是不用参加这种活动的,但是她现在已经成亲,代表着一个能够撑住家庭的妇人,她出身又高,这次的农耕节就必须现身了。
    穿着短打棉衣,一头青丝用花布围着,再用两枚木簪固定,其余首饰全部拆下,班婳照着镜子,忍不住想,三四年以后,她若是没了爵位大概就要这样穿戴了。
    “郡主真是天生丽质,就算是这么简单的衣衫,也不能遮掩你的美,”如意替班婳洗去指甲上的丹蔻,确定自家郡主身上再没有其他让人挑剔的地方以后,才道,“郡主这般打扮,也别有一番美呢。”
    “如意,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班婳拍了拍身上颜色黯淡的粗布衣服,“我最喜欢你嘴甜。”
    旁边的玉竹闻言后,笑着道:“郡主,奴婢嘴也甜,你也要多疼疼我。”
    “疼疼疼,你们这些小美人我都疼,”班婳抓住两人的手,调笑道,“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两个臭男人,把我家这两个小美人娶走。”
    “郡主,奴婢不要臭男人,奴婢只想留在您的身边伺候您。”
    门外,臭男人一员的容瑕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家夫人左拥右抱,感觉自己就像是发现丈夫偷香窃玉的原配,酸溜溜地找不到理由发泄。
    “婳婳,”容瑕敲了敲门,打断了班婳与婢女们的玩乐,“我们该准备出门了。”
    班婳扭头看去,发现容瑕身上穿着灰色粗布衣服,头发用一条布搓的头绳系着,唯一与这套衣服不搭的就是他白皙的脸蛋,还有那嫩得出水的脖颈。她忍不住双眼一热,若是容瑕真的是个普通人,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没准她真的会忍不住把他圈养起来。
    她起身走到容瑕身边,牵住他的手,“那我们走。”
    容瑕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如意、玉竹等婢女,“婳婳与她们的感情真好 。”
    “放心吧,美人,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
    容瑕眼神炙热的看着班婳:“这句话若是换成我永远最爱你就更好了。”
    班婳眨了眨眼,又摆出了自己的招牌无辜脸。
    “你不说?”容瑕伸手在她脸蛋上摸了摸,“那我跟你说。”
    “说什么?”
    “我永远只爱你。”
    班婳脚步微顿,她转头看容瑕,望进了他深不见底的双眼中。有些人的眼睛,就是最魅惑的存在,班婳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双眼睛,而是耀眼浩瀚的星空,那里面的景色太美,也太朦胧,她看不懂这里面所有的景色。
    移开自己的双眼,班婳笑了笑,纤长的睫毛美得犹如晨雾。
    容瑕握紧她的手,牵着她坐进马车。
    “容瑕,”班婳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繁华的京城,“你看外面。”
    容瑕倾身靠近班婳,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但是除了过往的行人,酒肆店铺外,外面并没有特别的东西。
    “好看吗?”
    容瑕扭头看班婳,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想了想,他还是诚实的问,“什么好看?”
    “京城的繁华好看。”
    他们乘坐的马车很华丽,所以引起了过往百姓的观看,班婳在他们脸上看到了羡慕、嫉妒,更多的却是敬畏。因为他们知道,即便穷极一生,他们也不会过上如此风光的生活。
    容瑕伸开手掌,与班婳十指相扣:“我会让你看尽一生的繁华,相信我。”
    班婳眼睑轻颤,她缓缓扭头看容瑕:“一生?”
    “对,一生,一辈子,”容瑕笑看着她,“你喜欢京城的繁华,那我们就尽量把它留下,好不好?”
    班婳没有回答好与不好,她看着容瑕精致完美的下巴,忽然问:“你喜欢穿玄色的衣服吗?”
    容瑕凝视着班婳的双眸,半晌后道:“你喜欢我穿玄色衣服?”
    “我更喜欢你衣衫半退,或是什么都不穿的样子,”班婳笑得一脸暧昧。
    “婳婳,”容瑕深吸几口气,才把涌上心头的燥意压下去,“你再这么说话,我今天大概就要御前失去仪了。”
    “陛下今日不会来,”班婳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推开他,“你可是正人君子,别做出失礼的事情。”
    容瑕苦笑,有这样一个妖精在身边,他还做什么正人君子?
    “侯爷,御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