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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杏雨垂了头,不敢再做声。
    陈佩兰又厉声的说道:“我身边是不留多话的人的。若是让我晓得你在老爷和太太面前嚼了舌根子,惹老爷和太太心中起怒,那你就不要说我不顾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了。”
    杏雨晓得陈佩兰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当下她便只吓得双膝一软,忙跪了下去,求饶着:“奴婢晓得了。万不敢在老爷和太太面前说半个字。”
    “既如此就最好。你且起来吧。”顿了顿,陈佩兰又吩咐着,“你去叫小丫头们打了水进来给我洗漱。再有,叫了两个小丫鬟打了水到书房里去伺候姑爷洗漱。”
    又望了望窗外。
    霜降已过,立冬在即,这天是越发的冷了下来,院子里的那株银杏树的叶子都开始慢慢的转黄了。
    陈佩兰收回了目光,想了想,又吩咐着:“我记着我的嫁妆里有一床大红色荷叶荷花交颈鸳鸯的缎被,还有一床大红色牡丹繁花的缎被?你去开了箱笼,将这床被子找了出来,着人给姑爷送去罢。只说天冷,让姑爷小心别着凉了。”
    因着方才陈佩兰说的那几句重话,杏雨现下是再也不敢质疑她的话了。于是陈佩兰说什么,她便只垂头答应着。
    一时唤了小丫鬟打水进来,服侍着陈佩兰梳洗,卸了头上的簪环,又开箱笼寻了那床被子出来,着人给叶明齐送了过去。
    叶明齐的书房就设在这处书房的东厢房里。这当会他正坐在圈椅中发呆。
    因着新婚,所以这竹锦院里外上下都收拾的甚为喜庆,便是这书房里,也是贴了大红的窗花和喜字。
    叶明齐现下就正在望着那些大红色的窗花和喜字发呆。
    一切都和做梦一样。忽然他就成亲了,而成亲的这个人不是苏莹,而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姑娘。
    便是往日里父母同他说这姑娘再如何如何的好,他也早就暗下决心,要忘了苏莹,从此和陈佩兰好好的过一辈子。只是临到那一刹那,他走进自己的新房时,看着四处的红,只觉得刺眼。
    于是便开始退缩,逃也似的逃到了书房里来。
    他也没要丫鬟在旁边伺候着,只是自己在这里闷闷的坐着,发着呆。
    忽而猩红毡帘被推开了,有几个丫鬟走了进来。
    当先的那个丫鬟正是方才他见过的,仿似是陈佩兰身旁的大丫鬟。后面跟着的是几个小丫鬟。
    杏雨进了来,便屈膝对着叶明齐行了礼。直起身来就道:“我们姑娘说,今儿姑爷忙了一日了,只怕饭也没有好生吃,所以便让奴婢们给姑爷送了些滚热的糕点和茶水来。再有现下快要入冬了,晚间姑爷一个人睡的怕也冷,所以便让奴婢给姑爷送了两床厚实的被子来。”
    叶明齐往后一瞧,果见后面的小丫鬟一个手里提了食盒,一个提了一壶茶,另外两个则是手里各抱了一床大红色的被子。
    杏雨此时就指使着那几个小丫鬟给叶明齐倒茶拿糕点,自己又同另外一个小丫鬟去铺床叠被。
    书房里并没有床,不过临窗有一张可供坐卧的木榻罢了。
    杏雨便同小丫鬟将木榻上放着的小炕桌抬了下来放至一旁,那床大红色牡丹繁花的缎被垫在了木榻上,另外一床大红色荷叶荷花交颈鸳鸯的缎被则是铺在上面。
    等到这一切做完之后,杏雨就领着两个小丫鬟过来。
    虽然面前的书案上摆了几碟子热腾腾的糕点,又有一杯滚烫的茶,但叶明齐却并没有吃喝。
    他心中自然是有着不好意思的。
    方才他那样做,若是一般的姑娘,只怕当场就哭了,说不定就要闹腾呢。方才他坐在这里,也是害怕着陈佩兰会闹腾,所以心里还一直提心吊胆的。
    但不曾想陈佩兰非但没有闹腾,反倒还是一个责怪的字都没有说他,还惦记着他会饿,会渴,会冷,吩咐着丫鬟给他送了糕点茶水和被子来。
    这样反而让他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有心想要再回去,可毕竟又拉不下那个脸来。所以一时他就觉得自己的耳尖极是发烫。
    杏雨这是又对着叶明齐屈膝行了个礼,说着:“姑爷,床已经铺好了。奴婢要回去伺候我们姑娘了。”
    叶明齐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呐呐的说道:“回去同你们姑娘说,难为她费心。”
    “奴婢一定将姑爷的话带到。”
    而回去之后,杏雨果真将叶明齐说的这话一个字不漏的告知了陈佩兰。
    陈佩兰此时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床栏杆。
    听得杏雨说的话之后,她出了一会子神,随后点了点头,就道:“你们今儿也辛苦一日了,也早些下去歇着罢。记得明儿卯正就过来叫我起来。”
    杏雨答应着下去了。
    陈佩兰却是睡不着。
    新婚之夜却是一个人独守空房。再转头望着这满屋的大红色,桌上两根还在点着的□□凤喜烛,由不得的就觉得眼眶又有些发热了。
    不过她还是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泪意忍了回去。发了一会子呆之后,解开身上披着的大红锦袄,慢慢的躺了下去。
    明儿还要早起去和公公婆婆请安,今儿晚上便是她再不想睡那也得睡的,不然明儿瞧着面上的神色不好,旁人会如何看呢?
    只是理智晓得是该这样做,但情感上却由不得自己。到底前半夜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至后半夜才阖上双眼微微的眯了一会。
    冬日天亮的早,纵然已是卯正了,但天没有亮。
    陈佩兰在杏雨的伺候下起了床。
    衣裙是一早就已经挑好了的。
    毕竟是刚新婚,所以挑的是极为喜庆的桃红色和石榴红色。
    杏雨伺候着陈佩兰穿上了衣裙,陈佩兰又问着她:“姑爷可起来了?”
    杏雨扭头望了望外面。
    隔着糊了高丽纸的窗子,隐约可见东厢房那里是亮着灯的。也不晓得是叶明齐起来了呢,还是昨儿一晚那烛火压根就没有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