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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红英坐在她婆婆身边,虽也是一路逃难,倒是显得沉稳,大概是从河东逃到河西,一路见识得多了。
    “抢人做甚哩?”
    小椿挺想跟他达一样,在洞外头放哨来着,不过他奶奶搂得他死紧,不让出去,他就只好坐在洞里头听大人们说话,这会儿就好奇地发问。
    “是不是也跟那会儿土匪骗二蛋一样,让人入伙哩?”
    “那才不是哩!这鬼兵跟咱们不是一个国的,他们说的话,咱听不懂,咱的话他们也不懂,他们住的是海里头的小岛。”
    身为在场最为见多识广的栓柱就开口给在场的孩们普及着鬼兵的事。
    这鬼兵进村,大人们吓得魂都要丢了,年纪小的孩们倒是激动多于害怕。
    小兰好奇地问,“那话都不懂,他们来咱村干甚来啦?抓人是要回去吃人肉吗?”
    栓柱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跟吃肉也差不多了。”
    他是听说过,鬼兵们除了搜刮钱财以外,杀了好些人,也抓了好些人,被抓的那些男人,就是去做苦工,有修炮楼的,有给鬼兵们背东西的,还有去下黑煤窑的,至于女人,被抓去了还能有好?这些就不用跟孩们说了,看吓着她们。
    在场的孩们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下,显然被吓得不轻。
    “那咱村的人都跑了,他们,他们会不会进山来追人?”
    栓柱媳妇秀英一手拉着一个儿,仿佛这样才能让她少点害怕。
    山洞里的人都没说话,这谁知道呢?
    按说谷堆村这么偏僻,快一百年了,也没见过官府的人来过,唯一见过的就是那个坐着滑竿的阔太太,那穿着丝绸绣花鞋的脚踩在村里的泥地上还没够半天就走了。
    这鬼兵们不知道是要做点甚呢,才这么不计工本地往深山沟里头来?
    “这该是不会,咱这山高路远沟深,他们是外地人,又不知道地形,知道哪有人哪没人?要是不分开,他们那么大的动静,咱村人会看不见?还不早就远远跑了?要是分成小队,在这山里头不摸地形,就不怕被咱山里人抽冷子打死?”
    李茹这时就冷静地开了口,给被吓得不轻的大家伙鼓气。
    什么叫农村包围城市,什么叫山地里打游击,就是说的这个了。
    在这崎岖山路里,什么大炮汽车都用不了,鬼兵也一样是靠着两条腿儿,那鬼兵的爬山本事能比得过本地山里人?
    记得在现代的时候,李茹看过一部南岛电影,里头出现一个小山头,就把一干人物给骄傲得不行不行的,动不动就全南岛最高之类的,仿佛爬上了山头就是多了不起的伟业一样,看看海拔,看看相对高度,对此李茹只能表示呵呵。
    “就是就是,咱跑得那么快,鬼兵们肯定追不上!”
    “要真有鬼兵再来追咱们,咱就想个办法打死他们!”
    几个男孩顿时都被鼓起了劲儿。
    “看把你能的!”
    小椿他奶点了点小椿的脑门,心里倒也不那么堵得慌了,悠悠地说,“我看他们不能就住下不走了,吃没吃,喝没喝的,他们不能就是为了来过咱老百姓的穷日子?咱等他们走了,再回村!”
    第45章 能回
    窗外有风吹过,屋里又黑又小,他躺在冷冰冰的土炕上,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有瓷碗摔碎的声音,还有猛然拔高的哭声,又被突然掐断。
    还有一串串他半点也听不懂的粗蛮喊叫声,这就是南岛鬼兵?
    他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他这会儿呼吸困难,胸膛就像被冷灰湿柴塞满了的炉灶,有一点热气也快要消散了。
    他这痨病,得了有好几年了,这个病,治不好,又过人,如果是好年成,他还存着花钱买命的心思,可如今,就算是手上有金山银山,也买不回他一条命。
    更何况,他手里的金银,早都被来花给带走了……只有,只剩下……
    猛然间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人冲了进来,他好像看到了那衣裳上的土黄色,紧接着一个人影就冲进了屋里。
    “姓张的,你要是识相……呀!”
    最先冲进屋的那个人影儿,一句话都没说完,却是一脚就踢到了个什么东西,却是洒了满地,腥臭难当,显然是个里头装满了东西的马桶。
    那人赶紧往边上跳脚,指着炕上的人影破口大骂。
    “你是想死……”
    他骂着骂着才觉得不对劲,那炕上的人,身上穿得齐整,可是面如灰黑,眼神涣散,一看就是有出气没进气的了!
    “他娘的,姓张的,你把话说完了再死!”
    那人也顾不上腿脚腥臭,一把就扑了过去,揪住了炕上人的衣襟,拼了老命摇晃,这一边摇就一边心惊肉跳。
    他娘的,他可是领着任务来的,万一太君大人嫌弃他办不好事,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死命的摇晃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有点效果,那炕上的汉们睁开了眼,张开了嘴。
    他惊喜得嚷嚷,“姓张的,那东西!那东西在……”
    他正说得急切,冷不防那老张,脸对着脸,眼对着眼,就喷出了一口浓痰。
    这浓痰,又腥又臭,还带着血丝,就正好淋了他满头满脸!
    这恶心还是小事,关键是他骂着晦气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妇女说过,这姓张的,可得的是治不好的痨病,过人!
    他扎着两只手,慌里慌张地只顾擦脸,也就放开了老张,老张瞥了他一眼,就向后倒回炕上,吐出了在世上的最后一口气,嘴角露出了笑,他得的是痨病,真他娘的不歪!
    那人好不容易才擦干净脸,这会再抬眼一看,当真是七窍生烟,这狗,日,的,死也死得不是时候!
    “还笑,笑你娘的……”
    那人挥了拳头要打,想到过人的病,倒底还是没敢下手,就听得身后有怪腔怪调的声音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