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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萧楼背过身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来,面上又是恭恭敬敬的,“师父,大师兄是要赚钱养家,您要做什么啊?”
    凌老头得意道:“为师也要养家!”
    林潜冷冷道:“你又在外面拐了什么?小心宗主不让你进宗门。”
    凌老头气焰顿时弱了,缩缩脖子,有点委屈道:“就是一只小猫咪啊,很可爱的。”
    萧楼无力地抚着额头,他师父说是一只小猫咪,那必定不是一只豹子就是一头老虎了,他就是出去溜达了一下,也不知怎么就和这些猛兽混上了。
    林潜直接道:“死心吧,宗主不可能允许你带回去。”
    凌老头嘤嘤嘤跑出去。
    萧楼抹了把冷汗,道:“还好师兄你机灵,把宗主搬出来,不然咱们两个可拧不过师父。”
    他们师父面对他们时就是‘逆徒!逆徒!’,一提起宗主就是‘嘤嘤嘤’了,百试百灵。
    次日,玉秀便回家和夏知荷说了林潜的打算。
    夏知荷听后,道:“这样也好,开个武馆,就在县里,比他总往外头跑要好,况且他师弟家人脉那么广,他既然同意合作,这武馆肯定开得起来。”
    玉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到时候不能天天回来看您了。”
    夏知荷笑道:“县城离咱们这儿又不远,再说了,若你回不来,我还不能去看你么?你莘姨前一阵和我说过,他们家或许要在县里开一间铺子,若他们家店开成了,你到时候可以常到她那里坐坐,别一个人在家里闷坏了。还有,三好前两日已经随靖哥儿去县城了,这也都是你的伴呢。”
    玉秀问:“三好已经走了?”
    夏知荷道:“是啊,听你琴婶儿说,那孩子去的时候还想把她的机杼带上呢,知道带不了,还挺失落。”
    杨三好从会走路开始,就是绕着机杼长大的,所以她年纪轻轻,就已经能织得一手好布,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手段。那日走时,没有将机杼带走,她心里就觉得不够踏实。
    她在县城里又人生地不熟,有时一整日都找不到人说一句话。她又是不爱出门的,这两日便关在屋里打了许多络子,想着虽不能织布赚钱,可眼下这赚一点是一点,不然荷包里的银子一日日少掉,她连睡都睡不安稳。
    等估摸着李靖快从学堂回来,她才放下活,去厨房烧水做饭。夜里李靖在灯下写字,她又打起了络子。
    李靖忽然问道:“银子可够用?”
    三好一愣,笑了笑,柔声道:“够了,出门时娘给了我不少。”
    她嫁来差不多四个月,每个月能织得五百文钱,原本这些钱都给了她婆婆,那日要走时,婆婆又都给了她,还把李靖这个月给家里的六百文钱也给她,作为他们两人在县城里吃住的花用。
    这间小院一个月租金六百文,他们二人的吃食她也算过了,除去家里带来的米面蔬菜等,一个月买鱼买肉还需要花大约四百文钱,总共是一两银子。
    婆婆已经说过,以后相公每月给家里的钱让她收着,再加上现在手头有的,撑上几个月没问题,若还差一些,她也不准备向家里要,自己省一些,多打点络子补上就是。而且她若能尽快怀上孩子,回村里去,那这些钱还能剩余。
    李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递过去,道:“这些你收着。”
    三好有些迟疑,接过来一看,里头是一串铜币,估摸着约有五百文,她道:“相公这个月已经给了家里银子,怎么又给了我这些?”
    李靖道:“这是我抄书所得,你拿去用。”
    他每月虽有一两银子廪银,可这不过恰好够笔磨纸张以及平日里同窗间往来罢了,若想再做点别的,就需接点抄书的活来补贴,每月给家里的银子便是这么来的。
    如今他屋里人跟了过来,每月花用多了,他少不得多接点活。所幸他有廪生的名头,又写了一手好字,寻常秀才抄一本书得个三百文,他能有五百文,熬两个晚上也就赶出来了。
    三好又把那些钱推回去,道:“我在家里甚少出门,娘给我的钱够花了,倒是相公在学堂里,众多同窗往来,少不得有些人情,这些钱相公留着自己用吧。”
    李靖皱着眉,道:“你收下便是,我身上还有些银子。”
    又看了眼三好手上的络子,道:“熬夜伤神,你歇了吧。”
    见他似有些不悦,三好便不再推辞,将那银子收了,又把手上的络子收起来,道:“相公可要歇了?”
    李靖道:“等我抄完这一本。”
    三好看那书还有好几页,一时三刻恐怕抄不完,不过她也没劝他早点休息,去厨房把给他熬的参茶端来放在他手边,自己便睡下了。
    ☆、第62章 敢拈花惹草
    萧楼第二日便走了,回县里去筹备武馆的事。
    凌老头倒是住了一阵子,每日都往山上跑,大概是去找那头‘小猫咪’了,直到有一日,他出门后没再回来,林潜对玉秀说他已经走了。
    玉秀听后,心里有些失落。
    日子转到十一月初,这日萧楼让人传了消息来,说是武馆的场地已经找好了,请林潜去看看。林潜看出玉秀最近情绪不高,便让她和自己一块出去走走。
    琴婶子听夏知荷说他们两人要去县里,一早就提着一大篮子蔬菜和几十个鸡蛋过来,请他们捎给县里的三好。
    两人坐牛车到镇上,又改乘马车去县里。马车比牛车贵得多,来回一趟要上百文钱,不过速度快,坐着也舒服些。
    萧楼选的大宅子在县郊,已经靠近城墙,紧临着的就是平山书院,虽没有县城中心热闹,可地方广,又清净。
    宅子是三进的,前头一个大院子,十来个房间,顺着回廊往后走,钻过一个月亮门,就是另一个小院子,这是后院。
    萧楼道:“前边这个院子可以作为授课的场所,几间厢房就是学徒们的寢房,后面这院子留给我们自己住,若请了帮忙做饭洗衣的婆子,也可以让她们住到后面来,毕竟前头那么多男子,住着也不方便。”
    林潜点点头,又四处看了看,见前后两个院子是连通的,便道:“两个院子之间应再筑一道墙,中间开道门。”
    萧楼晓得他这是为了女眷的安全考虑,点点头道:“好,下午我就让他们去联系人来做工。师兄,前头几个练功房和武器房该如何布置我心里没底,得要你来参详参详。”
    林潜先看了眼玉秀,问:“累不累,要不要去屋里歇会儿?”
    玉秀道:“不累,你和萧师弟去前头看看吧,我看李靖的书院就在这边上,三好应该在附近,我将这篮子菜提给她,顺便和她说说话。”
    林潜便对萧楼道:“先等等,我陪你嫂子出去。”
    玉秀也知道此地人生地不熟,他是不会放心自己一人出去的,便没有推辞。
    平山书院附近点缀着些小院子,玉秀找到几个妇人问了问,很快问出李秀才娘子的住处。
    他们两人来到那间小院外头,隔着的院门,可以听到里边传来一些水声,玉秀敲了敲门,道:“三好在吗?我是玉秀。”
    那水声便停了,脚步声走近,吱呀一声,三好白皙的脸出现在门后,她只开了一个门缝,见外头果然是玉秀,才露了笑,将门大开,喜道:“是玉秀姐,快进来坐。”
    其实她们二人在村子里没见过几次面,论交情只是一般,可眼下三好在县里待了一个多月,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陡然遇见一个熟人,就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意思了。
    玉秀转头接过林潜手中的篮子,对他道:“我就在这里陪三好说说话,一会儿你和萧师弟商量好了来找我吧。”
    林潜看看四周,见确实没什么危险可疑人物,才点点头。
    玉秀进了院子,先打量了一眼。这个院子有点小,只有两间屋子,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屋前空地上摆着木盆衣服,想来方才三好正在洗衣服。她将菜篮子递过去,道:“婶儿心里可想着你呢,知道我们要过来,忙不迭就摘了一篮子菜和鸡蛋让送给你。”
    三好连忙接过,道:“麻烦姐姐了,快屋里坐吧。”
    玉秀便跟她进了屋,屋子不算宽敞,摆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别的便没了。
    三好请玉秀在桌边坐下,又去厨房给她倒茶,看她似乎还要摆弄出一点什么来,玉秀忙拦住,道:“不必忙了,又不是什么客人,你不如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呢。”
    三好笑了笑,道:“家里什么都没有,让姐姐笑话了。”
    玉秀道:“这有什么,何必这样见外,说不准过段日子咱们能成邻居,你若这样客气,我可不敢上门。”
    她又看了看三好,与月前相比,似乎瘦了些,便皱眉道:“在这里可有不顺心的地方?”
    三好仍是笑,道:“哪有什么不顺心的,我现在整日也不需干什么活,闲着呢。”
    玉秀便不再说什么。她之前听李月梅提起,李靖似乎婚前有个中意的女子,不知他到底断了没有。她不晓得三好知不知道这件事,有意提醒她,可毕竟两人交情未到那份上,怕人不信她,又怕李靖已经和那女子断了,那她此时再说,不免有挑拨他们夫妻间感情的意思。可若不说,又怕李靖和那女子仍有来往,三好蒙在鼓里,她心有不忍。
    正拿捏不定,院门又被人敲响了。
    两人互看一眼,三好起身道:“倒是奇了,往日一个人也没有,今天竟接二连三有客人来。”
    玉秀也跟着起身,道:“是靖哥儿回来了吗?”
    “还早呢,他还得一个时辰。”
    玉秀便道:“先别开门,问问是谁。”
    三好问了一句,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问此处是否是‘定安’的住处,她找定安的娘子。
    透过门缝往外看,外头只站着一名女子,三好便把门开了,道:“这里没有一个叫定安的人,姑娘你找错了。”
    门外女子穿着罗裙,打扮富贵,看着像个富家小姐,门一开,她就上下扫了扫三好,又打量了站在她身后的玉秀,道:“怎么会没有?我和人打听清楚了,他就住在这里。你就是定安的娘子?”
    三好道:“我不是什么定安娘子,我相公是平山书院的学生,姑娘你弄错了。”
    那位小姐便笑了笑,道:“是我糊涂了,定安是书院里先生给他取的字,他名叫李靖,你们没读过书,不知道读书人之间,从不会以名唤人,而是表字相称。”
    她这话里头嘲笑的意思便很浓厚了,玉秀听了皱起眉,她看这女子打扮,再听她对李靖的称呼,猜到她应该就是李月梅当初所说那名富家小姐。没想到李靖都已经成亲了,这二人竟还有来往。
    她心头有些起火,见三好不打算说什么的样子,便也和那女子似的扯着嘴角笑了笑,捏起嗓子,扶着肚子慢吞吞道:“我们乡下妇人,确实不懂什么名啊字的,不过什么是礼义廉耻我们倒是懂,这么光天化日的,在别人娘子面前,口口声声喊人家相公的表字,这种事情给我十张脸我也做不出。如此看来,你们这些读书人果然与我们不一样,至少脸皮就比我们厚多了,你说是不是,三好?”
    三好倒不知向来和气的玉秀有这样尖牙利齿的时候,她看了看对面那人时青时红的脸,憋笑道:“是呢。”
    “你——”周如芸气结,她爹是平山书院的夫子,有一次在家中办了个诗会,她躲在屏风后头,一眼就看中了年轻俊朗的李靖,后来打听到他是本县最年轻的廪生,心里就更满意了。她用家里小弟的名头,以讨论诗画为由,跟李靖开始了书信往来。
    她晓得李靖虽眼下式微,日后必定前途无量,所以对他势在必得。交往中便有些刻意迎合,果然赢得李靖的好感,后来道明身份,两人关系便暧昧起来。
    一切都向着她期待的发展,她甚至能想象出日后自己成为官夫人的风光模样,哪知李靖突然要断了与她的往来,没几日就传出他定亲的消息。
    她自然不甘心,有心与他见上一面,李靖却刻意躲避。
    她爹虽是学院夫子,可她身为女子,也不能随意进出书院,李靖又有心回避,竟没一次能让她如愿。
    他成亲后,倒是让她碰巧遇上一次,只是人多不好说话,她刻意在他面前掉了张帕子,帕子上写了首表明她心意的小诗,哪想几日后,李靖托人将那帕子送了回来。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眼看到了眼前的如意夫婿成了别人的,以后的荣华富贵要由别人去享受,她怎么甘心?
    她听说李靖的娘子跟随他到了县里,因此今日甩开了小丫鬟,过来会会她。见了面才发现,不过是个普通农妇罢了,既无出色的样貌,也不懂诗词歌赋,这么一个粗俗妇人,不知李靖看上她哪里。她越想,心中越是酸妒得厉害。
    玉秀斜了她一眼,道:“我什么?我这粗俗恶毒的臭婆娘么?我再粗俗,也不会心心念念想着别人的相公,哼,路边的野花野草,竟找到家里来了,要不要我替你喊一声,让这附近的人来看看你的厚脸皮?也让大家开开眼呢!”
    周如芸到底心虚,也怕被人认出,回去她爹收拾她,因此只得恨恨地看了两人一眼,对三好道:“定安心里根本没有你,你就算厚着脸皮嫁他,以后也是糟糠妻下堂命!”
    玉秀火起,抓了扫把丢过去,骂道:“再不走我画花你的脸!”
    周如芸忙退后一步,嚷了句:“疯婆子!”匆匆跑走了。
    玉秀啪地甩上门,胸口上下起伏,气得不轻。
    三好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玉秀转过来,没好气道:“笑什么,我都快气死了。”
    三好含笑道:“她们都说用扫把打人,生孩子会长尾巴呢,以后你的宝宝长了尾巴,可不能来找我。”
    玉秀叉了会儿腰,也笑着摇头,道:“你呀,跟这种人客气什么,操起扫把打过去就是了,她们可是所谓的读书人,最重脸面,咱们就让她脸皮扫地。”
    经过这一出,两人都觉得亲近了些,三好笑着扶起她往屋里走,将心里话告诉她,“别为了这种事生气,不值得,我也不在乎这些。”
    玉秀听了,只得暗自叹了口气。
    不久后,林潜来接玉秀,三好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出门,让玉秀下次来了县里一定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