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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一大批人迅速举起拿着筷子的手。
    “主母!”
    “有!”
    “这儿!”
    符柏楠忍无可忍地将筷子掷过去,“有什么有,吃完了都给老子滚蛋!”
    “……”
    众人噤声,只把脸埋在碗里,露双眼睛偷看白隐砚。
    她抿嘴笑着,走过去又起了一锅。
    符柏楠踱到她身边,“不必管他们。”
    白隐砚切着菜轻声道:“随军这么苦,想吃就让他们吃吧。”
    符柏楠讥笑一声,刚要言语,白隐砚忽而凑到他耳畔低道:“车里有我给你留的甜糕。”
    气音舔过耳蜗,符柏楠猛地后退两步,捂着耳朵咬牙低吼。
    “你、你做什么!”
    白隐砚偏偏头,从眼帘上笑看他,“难不成你要我大声喊出来?”
    “……”
    符柏楠瞪了她片刻,狠狠转身上了马车。
    白隐砚刚收回视线,便迎上一群仰着头的炯炯目光,神情里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拜。
    白隐砚失笑拍拍手,“还有谁要吃?”
    “我!”
    “我!”
    萝卜头们举着筷子从地上跳起,朝她围拢过来。
    ☆、第三十一章
    打那天晌午起,白隐砚发觉随行阉军对她的态度起了些变化,具体是什么很难言,非要讲的话,大约像是在看菩萨。
    她还同符柏楠玩笑,说等一趟来回打完,回了京自己许能让人供着起个生祠。
    符柏楠不置可否。
    王宿曲对她倒很是尊敬,有时用完膳,他会亲自来道谢。
    后来在车上闲聊,符柏楠告诉她王宿曲向来如此,他对自己任职刑部的妹妹和出任礼部的妻子都很敬重。
    行军长路枯燥,日夜兼程又走了十来日,终于脱边入川了。
    沿途所过的城镇辛味愈重,一行人大多是北方军,没口福吃白隐砚的吃了几天镇甸,脸上都起了红疱,有的口中生疮,出恭时鬼哭狼嚎。
    军队入川后行程便慢下来,王宿曲吩咐众军养精蓄锐,待行到蜀中,一气儿杀过去,三两日结束战局。
    大军翻过个山头,在山脚一片峡谷歇下来。
    静歇了一夜,清晨,白隐砚起来去谷溪边洗脸。
    她起得很早,军帐中还一片寂静。
    在溪边洗了脸,往回去时她路过一处稀林,里面依稀有响动。向旁走了几步,她听清了那响动。
    是鞭尾的破空声。
    白隐砚悄声行过去,看见了符柏楠,她隐住气息,站在远处看了一阵。
    符柏楠随意扎了个马尾,外袍挂在一旁树枝上,中衣摆缠在腰上,在那行鞭。他手中长鞭尾带倒刺,刺上有钩,偶尔挂住树干,一拖一带便是大片树皮。
    他招式用得很杂,没有完整套路,不知从哪学来的,多是些走下三路的狠招,间或夹杂正派功夫的一招半式,也被他自行融汇,打法诡谲。
    武如其人。
    白隐砚后退几步,亦束起发,随手捡了根长枝,轻功提气朝他背后猛刺而去。
    符柏楠聚精之下未辨清来人,踏步错身向着她便是一鞭,白隐砚扭身躲过,两人在林中缠斗起来。
    光影来去,瞬时便是十几招。
    白隐砚仗着符柏楠未见过自己的招数,快打快杀,一时占了半式的上风,踏树腾跃,反身找到空隙,长枝破空直打他命门。
    符柏楠不退反进,鞭尾缠上枝子,她使力向后一扯,他鞭子竟脱手了。
    白隐砚一愣。
    这一愣,胜负便定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耳侧忽来极轻的凉意,一物擦着颊边过去,削去她半节碎发。
    下一刻,黑影笼罩,她被人猛地扣住咽喉,压到树干前。
    凉物抵在脉上。
    “你好大的胆啊,谁派——”符柏楠看清来人,话头顿住:“你?”他拇指顶高白隐砚下巴,见颈上光滑无伤,放开了手。
    白隐砚抿着嘴,嗤一声笑出来,“原来督公还有杀手锏。”
    “……”
    符柏楠收了薄刀,自地上捡起长鞭。
    “多一层防备而已。”
    白隐砚掸掸衣袂,淡笑道:“你可知这在江湖上算得最下三滥的招式?劫道绿林看到都要笑话你的。”
    符柏楠冷笑一声,态度很明白。
    他将长鞭缠在腰间,伸手穿起外袍,“你那是什么招式。”
    白隐砚递给他方帕子,“师父教的,我也不知。”
    符柏楠接过丝帕,看着她沉默下来,没有言语。白隐砚知他意思,轻轻摇了摇头。
    “……”
    他擦了擦汗,垂下眼,片刻转开视线。
    “回去罢。”
    白隐砚嗯了一声,“我刚起时烫了云吞,现下应该能用了。”
    “云吞?”符柏楠反应了一下,偏头看她。
    脑后束发扫过,衣带当风,枯高若骨,晨光中竟有些君子脉脉的错觉。
    “馄饨吧。”
    只是一开口,声音仍旧阴柔着不男不女,压低了抬高了都是那样。
    “嗯?不该叫云吞么。”
    “谁同你讲的。”
    “我小妹。”
    “嗤,总归不是师父了。”
    两人温和地争执着,慢慢走回营地。
    清晨拔营起寨,大军又行了两日,在近蜀的一处县城外落脚。
    还未到近处,众人便远见五里亭上到银司法曹,下到县丞管事,从朱到绿站了一排文官。
    符柏楠看见了,白隐砚自然也看见了。
    马车缓缓停下后,她隐在车中没有跟他一同出去。
    脚步声远。
    脚步声回。
    符柏楠掀开车帘,探身伸手,白隐砚温柔地握住它。
    “今夜可以入城歇脚。”
    “?”
    “城大,兵马司和县里把驿馆客栈都腾出来,能容下众军。”
    白隐砚翻身上马,和他并行道:“你在哪睡?”
    符柏楠道:“客栈罢。”
    白隐砚点点头,不再多语。
    众人入了城,果如符柏楠所说,阉军十有九分下榻客栈,可有一事与他所想有些出入。
    “什么叫只有一间上房。”
    “……”
    许世修符九一众厂卫站在房门前,围着两人不敢作声。
    符柏楠咬牙切齿又问了一遍。
    片刻,十三壮着胆子道:“王将军知道您老和主母的事儿,就……就只订了一间,现下别的也都让人住满了……您……”话到最后越说越小声,眼神飘向白隐砚。
    白隐砚似乎被楼下用膳的食客吸引了,看着那顶屎黄色的布帽入了迷。
    “住满了?”符柏楠冷笑一声,枯指一伸:“隔壁何人。”
    许世修道:“王将军。”
    符柏楠又道:“再往后去。”
    许世修道:“刘副将。”话落补道:“客栈驿馆所有上房都住了军将。”
    这是按在台面下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