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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徐途眸光一晃,目不转睛的看着。
    他侧身形状如同拉满的弓箭,腿伸出去,随意交叠,稍稍歪垂着头,指尖捏紧烟纸。
    徐途腿好了些,随意问:“中药买给谁的?”
    秦烈看她一眼,手上动作没停,那一小片薄薄纸张任他操纵,粗糙的指肚合拢、揉转,它便心甘情愿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隔几秒,他头都没抬:“秦梓悦。”
    “她?”徐途皱眉:“什么病啊?”
    他这次没答,目光偏离了些,烟也没抽,在指尖无意识转动着。
    徐途站起身走过去,从他手中轻轻抽出烟。
    秦烈抬眼,低沉着嗓子:“拿来。”
    徐途往后退一步,烟身还支愣着三角形的边缘没有合拢,她快速举到嘴边,伸出细嫩的舌尖儿来回刷了几下,极其自然的递回去。
    她笑着:“给。”
    秦烈唇线绷直,目光幽沉的盯了她好一会儿。
    徐途垂涎秦烈卷烟很久,知道他不会再要,直接含嘴里:“谢啦!”她伸手:“借个火儿。”
    手卷烟不同于品牌香烟那么柔和,味道极冲,却相当过瘾,徐途心满意足,眉梢都不自觉挑起来。
    秦烈动了动,终于转开视线:“东西买了吗?买完回去。”
    她说:“我忘带钱了,要不你先借给我?”
    他皱了皱眉。
    徐途赶紧道:“回去还你。”
    眼看天快黑下来,秦烈不想耗时间,从裤兜里掏出剩下的票子,抽出一张红色的递过去:“你动作利索点儿。”
    “一百怎么够用。”
    “……那多少?”
    她眼疾手快,把他手中的钱全部夺过去:“抠门儿。”
    好一阵儿,秦烈手还维持拿钱的动作没有变,往远处望去,胡同口没人,徐途已经跑得不见影儿。
    第11章
    街尾有家兰州拉面馆,老板是回族,带着母亲妻儿,在小镇上做了许多年。
    傍晚的时候,面馆里喧嚣非常,地方不大,挤满南来北往各色客人。徐途在门口站半天,看有人抹抹嘴儿准备起身,她眼一亮,朝门外挥挥手,几步蹭过去先坐下。
    秦烈从摩托上下来,锁好车往里走,微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
    此时已近黄昏,面馆里提前开了灯,却依旧很暗。秦烈走她对面坐下,冷着脸不说话。
    徐途叫了声老板,转头问秦烈:“我另外加一份牛肉可以吧?”
    “钱够你就加。”
    她说:“不还剩二十呢吗。”
    “你觉得剩挺多?”
    徐途没在意他的奚落,从旁边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来,百无聊赖的搓了搓:“这破地方,不至于两碗牛肉面卖出天价吧。”
    秦烈侧身向外,胳膊肘拄着桌面,淡淡道:“破地方快待不下你了。”
    徐途不屑的哼了声:“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什么没什么,你当我愿意来呢,要不是黄薇……”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紧紧闭上嘴巴。
    秦烈转过头看她,挑着眉眼:“要不是怎么?”
    “没什么。”她忽然心烦意乱,停几秒,挤着眉头冲他去:“不就欠你三百来块钱么!至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回去还你就是,一分钱都少不了。”
    秦烈嗤笑一声,没理她。
    对坐一会儿,面端上来,两人闷头开吃,没了交流。
    味道虽比不上山珍海味,但来这段日子,油水刮得差不多,这么一碗牛肉汤面还真挺过瘾的。
    徐途一口气吃下大半碗,鼻尖上冒出晶亮的小汗珠,她拽了块儿纸巾擤鼻涕,抽空抬头瞧对面。
    秦烈速度很快,一碗面已经见了底,不像旁边大汉那样狼吞虎咽,也不像城里精英男一样慢条斯理。他挑面条的动作干净利落,没弄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垂眸敛目,咀嚼时,太阳穴的肌肉隐隐鼓动,再向下看,一吞一咽间,喉结的活动也更加明显。
    徐途若无其事的移开眼,重新拿起筷子:“喂!”
    秦烈吃完,顺碗沿喝一口汤。
    她抿抿唇:“叫你呢。”
    见他还不理她,徐途拿脚尖踢他鞋:“喂!”
    “说。”
    “……”她搅了搅面条,犹豫半天才开口:“那天你说……能去学校帮忙,还算不算数?”
    秦烈拿纸巾抹抹嘴,垂眼问:“想好了?”
    “我总不能修路去吧。”她笑着,身体抵住桌边:“给钱吗?”
    “不给。”
    徐途:“……”
    “别竟想美事儿,食堂不缺人,让你去是看你成天游手好闲,添不添麻烦都两说……还想要钱?”秦烈哼一声,抬抬下巴叫她快吃:“你速度点儿。”
    徐途说:“你别小瞧人。”
    秦烈慢条斯理的卷了根烟,拿火点着,对着外面慢慢吸。
    徐途说:“明天我去。”
    他看看她,回身抽一张纸巾,摊开来放在桌子边,曲起食指弹了弹烟灰:“有个条件。”
    “那天你没提。”
    “现在提也不晚。”
    徐途瞪着他。
    秦烈侧头,忽然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把你脸上那花花绿绿的抹干净再去。”
    “那不行,不化妆我没有安全感。”
    秦烈笑了笑:“这么着是挺安全的。”
    “什么?”
    他没重复,掐熄烟站起来说:“我上外头等你,别磨蹭,天不早了。”
    徐途翻着眼把他送出去,这边撂下筷,对着碗里坨掉的面条再没有胃口,她拆开一条刚买的红塔山,朝旁边大叔借了个火儿,脚腕搭在膝盖上,不紧不慢的抽起来。
    等她出去,天色已经擦黑,街上的商贩准备收摊,灯也燃了起来。
    秦烈跨上摩托,点着了火儿,冲后面一歪头:“上来。”
    摩托一路开出去,穿过乱糟糟的街道,之后越来越静,很快就出了攀禹。
    已经四月份,晚间气温依旧冷冽,风擦着脸颊过去,劲凉又醒神儿。
    路程过半,几条分岔路交汇到一条大道上,秦烈拐上去,没等加速,身后砰一身闷响,在寂静的环境中,尤其清晰。
    他减速把摩托停下来。
    徐途问:“怎么了?”
    秦烈蹲下查看,从车胎摘下一枚铁钉,他默了会儿:“车胎爆了。”
    徐途挠两下乱糟糟的头发,愣愣的问:“那怎么办?”
    秦烈半蹲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掂量着钉子,锁紧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途摸出手机,信号格忽高忽低,但打个救援电话应该不成问题。
    秦烈阻止说:“等会儿。”他起身,往去路看了眼,路的拐角有一处微弱光源:“去前面看看。”
    两人推着摩托往前走,转过路口,出现一处流动修车点,两名大汉正补一辆农用拖拉机的轮胎。
    徐途喜上眉梢,“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说着要往那边去。
    秦烈拎住她:“你有钱?”
    徐途一愣。秦烈垂眸,现在瞧着她越发没好气,从她裤子口袋掏出刚开封那盒红塔山:“站着别动。”
    秦烈走过去,和那大汉打了声招呼,对方瞅见他,站起身问:“修车?”
    秦烈递过去烟,自己也含一根,替对方点着了才道:“半路上车胎给扎了,正掂量着走回头路,还好在这儿碰到修车的。”秦烈不经意打量两人一番,都是生面孔,口音也不太像本地人,他拿夹烟的手指了指后面:“补摩托轮胎多少钱?”
    大汉说:“一百。”
    秦烈看他一眼:“这价可挺贵。”
    对方没什么耐心:“到底补不补。”
    “能便宜吗?”
    “不能。”他折身要走。
    秦烈拦了把:“行个方便,出来钱都用光了,我那儿有条红塔山,刚买的,你拿去抽。”
    大汉摇摇头:“不行,该多少就多少。”
    “一条红塔山也六七十……”他停顿片刻,“要不这么着,你借给我工具,我自己补。”
    大汉想了想,觉得这买卖划算,不用上手,还白得一条烟,于是朝他摆摆手:“把车推过来吧。”
    秦烈道谢,在原地站了会儿,吸两口烟,抬起手臂打量片刻,又不自觉看了看远处的人,指肚一碾,熄灭了。他从他们车上取来必要工具,外套脱下来扔给徐途。
    徐途也跟着蹲下,一脸稀奇:“修车你也会?”
    秦烈装没听见,十分熟练地把后车轮架了起来。
    农用拖拉机的主人无事可做,走过来搭讪:“你这摩托也给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