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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鸣叶将一个大靠枕垫在江苒身后,又找出一条薄毯盖在江苒身上,看着空空荡荡的马车内部,有些犯愁。蒙将军的马车舒适度也太差了,也不知姑娘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江苒却完全没有注意这些,一坐下来,任鸣叶忙碌,自己目光落在虚空某处,怔怔出神。
    与蒙冲的一番对话,比她想象得更艰难,她最后被迫说出那些话,他激愤之下在言辞上的回击,两人几乎已算是撕破脸了。
    蒙冲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他没有做错什么,那渐行渐远的十年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他却浑然不知,依旧停留在原地等待一个根本不会再回去的人。
    是她对不起他,可她没有办法勉强自己。
    眼眶渐渐湿润,在蒙冲面前强撑着的冷静无情终于一点点崩溃,直至溃不成军。
    鸣叶沉默地递过一方帕子。她接在手中,蓦地仰起头来,将帕子覆在脸上。
    一行人很快回到卫襄的庄子,江苒刚用完午膳,门房传信说大夫到了。
    鸣叶惊讶:“我刚让罗妈妈发对牌去请大夫,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等到大夫进来,鸣叶才发现并不是他们惯常请的钟大夫,而是另一位听说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韩大夫。
    韩大夫仔细瞧过江苒手腕上的伤,留下伤药,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这才告退。
    鸣叶跟着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神情复杂地告诉江苒:“姑娘,这韩大夫之所以来得这么快,说是蒙将军派人快马加鞭把他送过来的。”
    江苒注视着手上的伤势,心中百感交集:他一直是这样,嘴上说得再凶狠,却从未薄待过她。前世,他们的关系到最后几乎形同陌路,可她真正有事时,只有他毫不迟疑地伸出了援手。
    可蒙冲,也是真正的性烈如火,他们闹成这样,也不知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京城正当满城风雨之际,可经不起任何的突然变故。
    明天,就是九月二十四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小剧场:
    比关系
    蒙冲:我和苒苒青梅竹马。
    陈文旭:我和苒苒拜过堂了。
    十一:我……我和苒苒朝夕相处。
    蒙冲陈文旭:拉倒吧你,你都几章没出场了!!!
    十一(恼羞成怒,拔剑):作者君,我们来谈谈,什么时候让我出场?
    某纪:大概下章……
    十一大喜。
    某纪(弱弱的):会出现一下名字吧。
    ——————————
    谢谢小天使“起名字很矫情??”的雷,会努力保持日更的~
    ☆、第45章 来客
    翌日, 天清气朗, 暖日融融。
    江苒早早醒来, 只觉做什么都心神不宁。她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无奈放下了书。倚在美人榻上怔怔出神。
    数十里外的禁宫内, 应该正当热闹吧,又有几人能想到, 繁华表面下暗藏的危机?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到得晚上, 锦绣地就将化为修罗场,将这天地搅得天翻地覆。
    十一现在也不知在做什么,有没有一切安排妥当,会不会紧张?会不会遭遇什么意外?
    不,不会的,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会有意外, 十一必定会平平安安的。
    她心中几个念头反反复复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小丫鬟清脆的笑声。不一会儿,穿着玫红色比甲, 梳着双丫髻的鸣鸾端着一个水晶盘笑盈盈地走进来。
    水晶盘中湃着几朵各种颜色的茶花,鸣鸾端给江苒看:“姑娘,你看,好看吗?”
    江苒感染了她的快活, 含笑点了点头。
    “今儿是万寿节,普天同庆的日子。鸣叶姐姐特许我们去园子里摘了些花儿戴。”鸣鸾说着,拣出一朵粉色的茶花笑道:“姑娘也戴一朵吧。这朵正好衬姑娘的衣服。”
    江苒今天穿的是浅粉色绣芙蓉花纹的褙子,戴粉色水晶流云簪,跟这朵茶花颜色果然般配。
    鸣鸾小心地将茶花插入江苒发髻间,退后一步,赞叹道:“姑娘,真好看。”
    江苒微微一笑,忽然起了几分兴致:“这里的园子景致如何,很多花吗?”住了这几天,她深居简出,连园子都没去过。
    “是,”鸣鸾道,“主上当时请了造园大家归大师营造的,据说几位殿下都来过,夸赞园子造得好。”
    “哦?”江苒心神不定,想着宫变是在晚上发生的,要有什么消息最快也得第二天,正想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闻言笑道,“那我倒要去看看了。”
    鸣鸾本是见江苒恹恹的,有心勾着她心情好些,闻言欢喜道:“那我去和鸣叶姐姐说一声,服侍姑娘到园子里坐坐。”
    话音刚落,鸣叶掀帘而入,笑盈盈地道:“姑娘,七姑娘和四少爷来了。”
    江苒大感意外,郭四小姐的回门宴刚过,今天又是万寿节,他们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
    穿着蜜合色绣百花百褶裙,玫红色缠枝莲纹蜀锦褙子的小姑娘从马车上跳下,笑眯眯地扑入江苒怀中道:“六姐姐,我来陪你了。”
    小郭棋还是这么活泼不见外啊。
    江苒伸臂接住她,差点被她跳下的那股冲力撞倒。郭棋扶住她,格格直笑。
    “七妹妹,你这样成何体统?”马车上忽然传来一板一眼的童稚声音。
    江苒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十岁左右,戴着八宝璎珞项圈,穿着大红缂丝小袄的男孩在婆子的搀扶下,规规矩矩下了马车,满脸不赞同地看向郭棋。
    男孩生得浓眉大眼,方脸阔口,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只可惜一张小脸板着,十分严肃的模样。
    这位应该就是郭棋的双生哥哥,未来的魏国公世子郭朴了吧。
    见江苒看向他,郭朴规规矩矩地向她行了一礼道:“见过六姐姐。七妹妹失礼,还请六姐姐见谅。”他声音平板,表情端肃,又皱眉对郭棋道,“你还不给六姐姐行礼?”
    郭棋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才从江苒怀中退出来,笑盈盈地行了一礼。
    江苒伸手,鸣叶捧了两个匣子过来,里面各是一套松墨斋的文房四宝,算作江苒给两个小家伙的见面礼。
    郭朴伸手恭恭敬敬地接过,脸上不喜不怒,礼貌周到地道谢。郭棋却又偎进江苒的怀中笑眯眯地道:“多谢六姐姐,松墨斋的东西做得精致,我和四哥都喜欢得很。”
    郭朴看着郭棋撒娇的模样,眉头顿时又皱起,想要说什么,看了江苒一眼,终究还是忍住了。
    自有两人的管事妈妈上前代为收好见面礼。
    江苒觉得有趣极了,这双生的两兄妹性子怎么差这么多?一个严肃古板,一个活泼顽皮,也不知郭家是怎么教养出来的。
    鸣叶上前禀告,说是安置两人的院子已经准备好。
    江苒点头,带着两个小的要往内院去,却被郭朴严词拒绝了:“六姐姐,你在外院随便帮我安排一个地方就是,我已经大了,不适合再在内院厮混。”
    软萌可爱的男童面无表情地用这样严肃的口气和她说话,江苒只觉得莫名的喜感。这两兄妹还真是各有各的可爱,难怪夏夫人把他们当眼珠子似的。
    不过卫襄不在,外院没有主人,放他一个孩子在那里,她有些犹豫。
    郭棋却道:“四哥就是这么无趣,六姐姐你就依他吧,不然他讲道理能把你讲哭。”她看看江苒,似是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又道,“吴先生也跟着来了,六姐姐可以拜托吴先生照看他。”
    吴先生?江苒询问地看向鸣叶。
    鸣叶道:“吴先生是国公爷为四少爷和七小姐请的老师,这次跟着来了,钱总管已经安排他在外院歇下了。”
    江苒微愣,看来魏国公对这个庶子果然寄予厚望、精心教养,连到山庄小住都不放松他的学业。反倒是嫡长子郭梓,听说整日放鹰逐犬,流连秦楼楚馆,是京城与谢冕齐名的纨绔。
    明德元年,郭梓因腿伤失去国公府继承人的资格后,竟是人人说该,没有一个同情他的。
    按理说,嫡长子才是一个家族的希望和继承人,魏国公更应该对他严格管教才是,郭梓沦为纨绔,这到底是魏国公管不了他还是根本不想管呢?
    这事委实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就像真正的郭六小姐自小就被放逐到庄子上一样不可思议。
    要知道,郭梓和郭柳的生母可是庆安大长公主的嫡长女,当今圣上的表妹常乐县主,自己的亲外孙落到如此地步,庆安大长公主那么跋扈的一个人,竟然毫无反应。
    不过,这跟她关系也不大就是。
    这些念头在江苒脑中一闪而过就抛诸脑后,她挥了挥手,示意鸣叶去重新安排郭朴的住处。
    鸣叶引着郭朴往外院去。
    郭棋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庆幸道:“可算是把他给送走了。”抬头,瞥到江苒不赞同的表情,她可怜兮兮地悄声道,“六姐姐,你不知他有多麻烦,我们坐一辆车来的,他仗着自己比我大了那么一点儿,对我说教了一路,我头都要裂开啦。”
    她望着江苒,晶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可爱极了,让人想责怪她都不忍心。
    江苒摇头,举步欲上软轿,郭棋连忙眉眼带笑地挽上江苒的手道:“六姐姐,你等等我。”
    郭棋人小,硬和她坐一顶轿子倒也不嫌挤,倚着她叽叽喳喳地道:“我早就想来这里啦,母亲偏不让。还是十一殿下说你一个人住这里会寂寞,特意和母亲说了让我过来陪你住几天。”
    是卫襄让她来的吗?他在忙那样的大事,还要挂心她。
    江苒心中一涩,既是甜蜜又是惶恐,他这又是何必?
    注定是陌路的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不要投入太多的情意,这样在最后分别时才不会受到伤害。
    “可气的是,母亲非要那个小老头陪我一起来。”郭棋抱怨道。
    江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小老头”是指郭朴,不由失笑,伸指点了下郭棋的额头。
    郭棋噘了噘嘴道:“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他也太古板了,只要有一点不合规矩,他就能说我老半天。偏偏他还是哥哥,我都不能说回去。”
    江苒脑补了下郭朴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教的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同情地拍了拍郭棋的手。
    郭棋笑眯眯地蹭了蹭她:“还是六姐姐最好了。”
    *
    郭朴和郭棋在庄子上住下,江苒一下子忙碌了不少。不管是钱总管还是罗妈妈,凡是牵涉到这两位的事,事无巨细,无不来请示江苒。
    偏偏这两位主儿都不是省油的灯,每天都是一场好戏。
    “小老头”郭朴果然自律甚严,每日坚持学业。他不仅自己坚持,还天天盯紧了郭棋不许她放松,把郭棋盯得叫苦连天。
    郭棋当然不是乖乖听话的孩子,不敢明着反对哥哥,每天都会折腾出无数花样,变着法儿地捣乱,把吴先生天天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偏她又是个聪明伶俐的,吴先生想要用学业拿捏她,她次次都能答出个二五六来。
    次数一多,吴先生简直恨不得辞馆。可魏国公府给的束脩丰厚,教的另一个学生循规守矩又聪慧勤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吴先生权衡来权衡去,还是忍了,却不免抱怨。
    郭朴听不得别人说妹妹不好,一边安抚吴先生,委婉地将他的抱怨堵回去,一边又恨铁不成钢地抓过妹妹教训,前前后后也不知费了多少口舌。
    郭棋爱听的时候就听听,不爱听的时候就往江苒的屋子里一躲,推说要陪江苒。郭朴气得无可奈何,他也是个有毅力的,和郭棋扛上了,索性和江苒商量后,把读书练字之处设在了江苒院子的东次间。
    郭棋知道后,又是好一阵子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