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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蔚明真见此,想这老东西记得她的,倒不记得她那大孙子做的,心中讽然,假的记得深,真的记不住,这选择性的记忆,真符合这老东西待人的准则。
    有荣耀时攀附好言,没依靠时冷落糟践。
    蔚明真侧首,那螓首低垂,目光柔楚令人怜爱:“二郎,你说,让大公子下跪磕头认个错,我们便罢了,可否?”
    “你——”
    不等卫珩言,卫老夫人已气不打一处。
    下跪,磕头,再认错?
    这贱妇疯了?
    她大孙子何等金贵身子,将来可要考功名,中举人,走仕途的官人,而今要大孙子给这来路不明,身份卑贱低微的孤女看下跪磕头,反了这!
    卫老夫人气极,那脸腾地一下就涨红,立在俩人跟前,面孔怒意盎然。
    卫珩听了,这会便顺着蔚明真的话,帮腔道:“娘子说的在理,昨日既然说过,那今日,只要祖母愿意,让大哥过来磕头认错,那这事……一家人嘛,哪还有过不去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磕头认错后再整治,棒呆~
    第26章
    卫老夫人气归气,但这趟过来,早做好充足心理准备,不致这般被嘴上撩拨两句就破功。
    她忍!
    卫老夫人忍下这口气,绷紧了脸容,笑得愈发僵硬:“你大哥不到二月就要乡试,昨日还是祖母硬拖过来的。这件事,你大哥是有错,可你这会同你大哥闹,岂不是要害你大哥没法好好温习。上一次没过你大哥心中便懊恼不已,这次若再延误好时机,被耽搁了,你这做弟弟的,难道忍心吗?都是卫家人,你大哥出息了,到时也能提携你一把。二孙子,这道理,你总该是懂的吧?”
    卫珩听着,脸色冷淡:“大哥要考功名,和他做错了事,我上官衙要求他认错有何干系?”
    卫老夫人掐了一把手掌心,冥顽不灵的臭小子!
    卫老夫人堪堪将那僵笑给稳住,好声好气继续说:“二孙子,这种名声说出去又不好听。那些人眼里哪里分辨得出真假,这般污名背在身上,你让你大哥如何在官场上做人?”
    卫珩冷不丁一声笑,眉目凝霜,讥诮:“祖母,大哥还没中举人呢,怎么就谈到上官场了?孙儿倒认为,大哥上官场前不妨先学一学怎么做人吧?”
    卫老夫人又气又急:“二孙子,你何故这般为难你大哥呢!先前一事,你大哥都愿意原谅你,难道你便不能放过你大哥一把?你母亲和长媳是亲姐妹,而你和大孙子又是兄弟关系,这点小事何故就这般过不去呢?”
    卫老夫人气啊,更是急啊。
    这二小子咋就是说不听呢?
    一不守妇道的贱妇,他揣怀里和宝贝似的,说出去都嫌丢人。
    这便罢了,而今这卑微孤女,想要掀起波浪也难,可偏生这二孙子,胳膊肘向外拐,被迷了心窍,闹得这般难堪,对谁有好处?
    卫珩冷眼看着,一晌沉默后才道:“那么当初那一点事,为何祖母却对明真苦苦纠缠不放?更害她命丧黄泉!”
    卫珩一句话,将卫老夫人记忆勾起,她眼神不经意掠过卫珩身旁的人,她自认为,这小媳妇就是蔚明真魂魄附身,而今看她,却见她眼波平静,更甚,嘴角轻翘,好整以暇的模样,仿佛不过一站岸边看戏之人。
    卫老夫人竭力稳定心神,将这股气再度往下压,一面沉下嗓子,平声道:“珩儿,祖母就问你一句话,你可是真要你大哥亲自和你这新媳妇下跪磕头来道歉才肯罢休?”
    卫珩转头,目光看向蔚明真:“只要明真肯原谅,我自不将大哥告上衙门。”
    他可以考虑不投诉纸,但分家一事,势必是要做的。
    卫珩并未将话给说全,卫老夫人以为这整桩事都能被摆平。
    卫老夫人沉眸,她定不想让大孙子受这种折辱,然而,二孙子若无法摆平,分家加告官衙,定闹个没完没了,还谈什么温习,谈怎么考试?
    她想了许久,她为难啊,心口一股闷气儿堵着,堵得她沉闷不已,塞得人更是心烦。
    蔚明真将卫老夫人的纠葛和犹豫看在眼里,心知卫老夫人她动摇了。
    她在考虑。
    退出一步,就会步步退。
    蔚明真深谙此理儿,她侧眸,和卫珩眼神对视了一眼。
    卫珩察觉到她的视线,脚往前又迈进一步,肩膀和肩膀紧贴着,手缓缓放在明真肩头,动作流畅又自然。
    蔚明真目光落在卫珩放在肩头上的手,卫珩没松开,她没说,心里也无反感,只是有点异样。
    在卫老夫人思虑时,蔚明真也在思考。
    这时候闹起来,蔚家那边又要兼顾,着实人力不足。
    卫家要解决,而蔚府里,母亲周遭处处危机,比起她身边有卫珩这般相护,章妈妈年纪大了,母亲又体弱多病,饶是柳姨娘不敢在明面上对付母亲。但而今母亲病倒管家的职要落在她身上,私底下克扣怠慢,那般慢慢的折磨消耗。
    蔚明真不想等到那时候。
    思虑良久,卫老夫人终肯松口:“若执意如此,祖母可以和彦儿商量。但下跪磕头……便不必了吧?彦儿堂堂大男人,自尊心也强,这般折辱你大哥,这又何必呢?认错,就让他亲自向孙媳妇低头认错……”
    卫老夫人自认,她说到这一步,已是给了极大的面子。
    待卫老夫人说罢,蔚明真眼神一定,忽一口答应下来:“好。老夫人便让大伯亲自来登门道歉,孙媳妇便不计较了。”
    卫珩在旁一听,嘴半张欲说些什么,可见她眼神平静,仿佛心头已有主意,便住嘴不语。
    卫老夫人听后,心底暗道,这小贱妇也就是说着做做样子罢了。
    分家?告衙门?仗着二孙子狐假虎威,最后还不是装腔作势。
    卫老夫人想着,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她道:“那好,等彦儿回来,老身会同他讲。到了晚上,老身便带他过来。”说着又看向卫珩,意有所指,“兄弟俩个有什么想不通的呢?说开讲明白,那就成了。”
    蔚明真微微淡笑:“那就有劳老夫人周折辛苦了。”
    她左右周旋,想要压住卫珩,想稳定军心,而蔚明真便利用她这份心,先将母亲那边安妥好。
    一旦外祖母那边有消息,能将母亲从蔚家那狼虎之穴接出去。
    那接着,自然就是卫家……
    各怀心思,又恰好正逢时机,都逞心如意。
    卫老夫人得了准话,自不想继续待着在这瞧他这一对小俩口恩爱缠绵,只是她大儿子书房里,让这卑贱外人逍遥快活,做那些有碍观瞻之事,她这心头如鲠在喉,一股气难以吞咽。
    转身走了两步,还是回头状似无意般提了一句:“你大哥偶尔来找书温习那是难免,你对书不感兴致,怎么来书房里?”
    卫珩如实,口气宠溺:“明真想看。”
    卫老夫人想到了,可这一瞬仍神经一跳,又是蔚明真!
    卫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竟不知晓,孙媳妇也会认字吗?”
    蔚明真眉目恬淡,轻声回:“几经辗转,若不认字,也许而今已受人蒙骗被卖入青楼。不光要认字,最要紧……是识人。”
    识人?
    这贱妇,是在讽刺她有眼无珠吗?
    卫老夫人心头更塞了,一刻不愿停留,更不想和这牙尖嘴利的小贱妇多说半句话。
    等大孙子中举后,有的是机会整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