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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翻着手里的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冷淡口吻:“哦,那就让她等着吧。”
    一桌人屏气敛息小心翼翼陪沈晏清玩了一夜牌,舒小姐等到半夜,被身边随行的工作人员劝回去,第二天还有工作,坐清晨六点的飞机走了。沈晏清连别墅都没回,也没给她打一个电话,早上牌局结束,扯了扯领带,喝了杯咖啡,搭直升飞机又飞去海岛忙下一桩事情。
    跟在沈晏清身边这么久,见到的沈总从来都是忙得连喘气空隙都没有、对男女之事更是兴趣缺缺冷淡得像功能障碍一般的工作狂。
    像现在这样,除了正事,恨不能把所有时间挤出来时时刻刻守在一个女人身边……在亲眼看到并见识过程隐面前的沈晏清之后,他才敢相信。
    几十分钟之前看到的那个,下田去拔藕,沾了满腿满胳膊泥巴还捧着莲藕冲岸上女人笑得欢畅的沈总,真的打破了这么多年来他的认知。
    助理咋舌想着。
    太不可思议了,他差点就惊掉下巴。
    别墅里,程隐做好了菜,正在尝最后一道汤的浓淡。沈晏清把一盆水果全部洗干净了,倚在门边静静看她做饭,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饭上桌,三菜一汤,他吃相斯文,进食慢条斯理,吃下去两碗饭。
    饭毕,程隐打开院子门,在前院站了会儿。
    天上突然放起烟花,一朵一朵颜色艳丽火花巨大,刹那照亮半片天。
    她仰着脖子看,沈晏清推开推门迈步出来,在她旁边站定。
    程隐问:“漂亮吗?”
    沈晏清反问:“你觉得漂亮吗?”
    她盯着璀璨烟花一瞬不移,“漂亮。”
    很快,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瞬,烟火放完,夜空又恢复沉寂,空气里似乎能闻到远方飘来的烧灼味道。
    她脸上有一瞬怅然,收了表情转身回屋。
    沈晏清在原地站了站,抬头扫过天边,皱眉。而后给助理发了条短信,也跟着进屋。
    程隐上二楼,换了浴袍去浴室里洗澡,偌大的温泉池里引满温泉,就在玻璃窗边。夜色大好,她趴在池沿边,能看到外面盈亮的一轮月亮。
    水波漾漾,热气升腾,惬意和疲倦相交织,她趴着,不自觉闭上眼浅憩。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引得她下意识一惊。伴随着下水声猛地回头,就见沈晏清健硕身躯沉入水中,在池壁座位坐下,手里拿着的小木盆放在水面飘荡,盆里是洗过的果子和一壶清酒。
    浴室的门是推拉门,没有锁。
    程隐往后靠贴着池壁,眼里迷蒙散了大半:“你干什么?”
    他道:“泡澡。”
    程隐围着浴巾,但浴巾之下什么都没有,同在一个池子里,感觉别扭。她当即起身要走:“你泡吧,我回了。”还没上岸,被沈晏清拦腰抱回去,把池面砸出水花来。她的背贴上他光裸的胸膛,身上腾地烧起一股热意。
    还没反应过来,恰好同一时刻,天际突然炸开一朵又一朵烟花,比先前在楼下看到的那场还更壮观。
    “你看,烟花。”他的气息在她耳边,搔得她缩了缩脖。
    她回神,抿了抿唇开口,有些微怒意:“你说来住两天,不仅是所谓分手旅行,现在的意思是还要和我来一发分手炮是吧?”
    “……没有。”他皱了皱眉,把下巴抵在她肩窝,“我只是想和你呆一会儿。”
    窗外烟花接连不断地放着,有这做调剂的东西,气氛没那么煞人。
    他的声音太低沉,程隐一时没有动,僵着身子,深深抒了口气。也不敢动——她坐在他腿上,她身上只有这一层白色浴巾,他也只有腰间围着的那一条遮挡,不仅能感受到水温,彼此身上的热度更是万分明显。
    这个姿势太过亲近。
    勉强撑着看完了一场烟花,程隐扯开他的手,说:“你自己泡,我泡够了。”
    这回沈晏清没有强留她。她湿哒哒的脚步声渐远,浴室里只剩他一个人浸在热气腾腾的池子里。
    许久,他拿起酒壶,喝了半壶清酒,木桶随着水波,在池子里轻轻摇晃。
    从浴室泡完澡出来,沈晏清下楼,去了一楼书房。吃完晚饭的助理折返,拿着一沓文件来给他过目。
    沈晏清一一批阅处理完递回到助理手上,助理要走,被他叫住。
    他皱了皱眉,问:“派去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闻言,助理神色一凛,答:“暂时还没有。国外我们不太熟,各方面处理起来相对麻烦。”
    沈晏清嗯了一声,“你多留心。”
    助理点头说是,脸上没有半分玩笑之色。
    对待正事的时候该严肃就严肃,这是特助的必要素养,然而更为关键的是,这件事涉及的问题很棘手,搞不好就是要命的节奏,他作为沈晏清的心腹,又是经手这件事的人,若是出事必是他首当其冲,他不得不严正以待。
    沈晏清没别的事要说,嘱咐:“舒家的事有进展了,第一时间告诉我。你回去吧。”
    助理说是。
    助理走了,沈晏清独自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指尖在桌上轻敲着,“笃笃笃”一声声敲在寂静夜里。
    他如今掌握的,只能要舒家七成的气血,如果不能彻底解决,留下后患无穷,还不如按兵不动。
    虽然舒哲母亲对他和他母亲的救命之恩,是个根本算不上恩情的意外,但恩情不在,他本也没有必须置舒家于死地的必要,可是……
    可是之于程隐而言,舒哲是个永远的刺,不拔出这根刺,她这一辈子都难以真正开怀。
    为了程隐,他只能这么做。
    前半辈子,人人都不欠什么,只有他,既欠程隐又欠舒家,如同重负,要他从来不得轻松好眠。然而世事难全,因为他没有及时取舍,造就了今天这一切。
    如今,情义千斤,他到底只欠她一个。
    既只欠她,便只还她。
    她喜乐,平安,后半辈子心上少背一道枷锁,能轻松多一分,哪怕只是一分,再如何他也甘愿了。
    第36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
    从一楼书房回到二楼房间时, 程隐已经睡下,闭着眼沉稳入梦。沈晏清怕吵醒她,轻手轻脚从柜里拿出一床被子,在她旁边躺好。
    隔壁有房间, 但他没让人整理。
    程隐是真的疲意来袭,沉沉睡着没被惊动,然而身后有人抱上来, 体温灼热,没多久就被热醒。
    沈晏清关了灯, 屋子里黑沉沉一片,她先是被身后的触感惊了惊, 而后反应过来是他。没回身, 就着侧躺的姿势,她半带困意问身后的人:“大晚上不睡觉, 你又闹什么?”
    “没闹。”他道, “你安心睡。”
    “你身上这么热我怎么睡得着?”
    闻言, 他往后挪了些许,手臂还是横在她腰上没有动。
    程隐动脚往后蹬了蹬,稍有些用力的踢在他腿上, 语气略带呢哝睡意, 态度倒很明白:“我不会跟你做什么, 你死心吧。”
    沈晏清轻笑:“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不再过分纠结这个话题,他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掖好背角,“睡吧。”
    身后有个男人抱着,这种存在如何也无法忽视,不过女人和男人到底不太一样,无端兴起的时候比较少,况且程隐是真的困了,身子僵了一会儿,被困意打败,慢慢放松下来入了梦。
    梦里祥和,除了隐约传来的那道灼人热意,睡得比往日还安稳些。
    沈晏清却一晚没睡好,也是自作自受,软玉温香抱在怀里,一抱就不舍得撒手,一夜都不得好眠,前前后后起了三四趟。
    隔天程隐起来时沈晏清已经不在房里,她去洗漱好,下楼想倒水喝,拿起桌上的电水壶晃了晃,里头空荡荡,轻的。
    前一夜烧好的凉白开全没了。
    沈晏清在厨房里弄早餐,她抬头问:“壶里的水怎么没了?”
    沈晏清瞥来,看了眼就移开目光,轻咳一声,没答话,“……嗯。”
    她听得莫名其妙,只得接水重新烧一壶。
    午饭后,沈晏清和程隐两人出去逛。民宿村很大,模拟农家的原生态项目众多,均可供选择。但程隐对体验农家生活没有兴趣,不想下田里,不想去果棚,稍远一点的海边也不愿意动身。
    去看海的提议被拒绝,两人在路边闲坐了一会儿,四周静得能听到虫鸣的声音。
    忽地,沈晏清拉着她起身走到前方的公车站牌前。没等她说话,很快,民宿村里的专用公车开来,程隐被他拉着上了车。
    车上没人,他们俩坐在后排。
    程隐问:“干嘛突然上来?这是要去哪?”
    沈晏清说:“不去哪,看看风景,这辆车可以把整个民宿村逛一遍。”
    这里的专线公车是半代步半观光的作用,在民宿村里全部绕一遍大概要用二十多分钟。反正没什么事好做的,也算一种消遣方式。
    程隐看了眼除了他们空无一人的车厢,又问:“为什么没有别人?”
    “这个时节客人不多。”
    她哦了声不再多问,百无聊赖看向窗外。
    一时没人说话,静得发慌。
    以前一起上学的时候,通常司机都会送他们俩到学校附近的路口,再徒步过去。一个礼拜中另一半的时间,两个人也会自己搭乘大众交通工具去学校。
    一开始无所谓,怎样出门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她要坐公车便坐公车,她要坐地铁便坐地铁。
    只是后来有一回,程隐在地铁上差点被人占便宜,后来极少去和人潮挤。
    那天人格外多,人潮把他们俩挤得分开了一些,车厢才运行没多久,她身边的中年大叔就开始不对劲。
    或许是心里有鬼的人表现不自然,总之他第一瞬就发现了。
    他从一片拥挤中快速捱过去,狠狠踩在那个大叔脚上,在人挤人的狭窄细缝中捏住对方的手腕。
    体虚的中年男子,力气还不如他一个高中生,他又是常运动的,那人被他捏手腕捏得痛到脸色都变了,人多得没地方躲,挣不开他的手,就差叫出声来。
    给够了教训,他松手朝对方递去警告眼神,那人灰溜溜挤在人潮里走远。
    甩开脏东西后,他让程隐背贴着狭角站,自己站在她面前,挡了背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她没心没肺,到站后笑嘻嘻的,一脸欢快和他扯东扯西,还问他为什么沉着脸。他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
    那之后,上学再也不坐什么大众交通工具,无论她怎么说,他每天都让司机在门口等着。
    年纪轻时想事情浮躁,太多时候不肯去往深了探究。他总是一边觉得,她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因缘际会彼此这一辈子才有了牵扯,然而又总是不受控制地做些自己理智之外的事。
    每每那种时候他都会特别烦躁,于是不停地在自我挣扎中寻找让自己安心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