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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未风心里一凉,这拐子团伙有四个人,眼下这救人的看着是个高大的,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今日自己是回不去了,还连累了旁人。只是到底心存侥幸,如若引起了人注意,抑或拖延了时间,没准秦姑姑等人能找了过来,当下也就叫道:“公子救命!”
    未风声音清脆婉转,带着典型的江南水乡的软糯,听得几个拐子心里一舒,当下更是紧紧抱住了未风的腿。其中一个道:“老二先带着人走,我们三断后,好不容易捞一票,却有那想英雄救美的来断我们兄弟财路,真是晦气!”
    那扛着未风的人听了,道:“那稍后老地方会合。”当下迈开脚步就要往巷道内跑去。只跑了三四步又停了下来,未风撑了拐子的衣服抬头看,前头赫然站着刚才那个身影。此时面对着东街的灯光,未风就看到了一张冷硬的俊脸,挺直的鼻梁下薄唇紧紧的抿着,眉头微皱,未风一时就有些晃神。
    那几个拐子却有些着慌,心道,这是遇上硬角色了,只转瞬的功夫,对方就挪了个过。只是到底舍不得到手的银子,这老二便把肩上的未风放了下来。
    未风被拐子放在墙角,帷幕早已经掉在了河里,此时露出未风的脸来,头上的螺髻已经有几丝散了下来,河水也浸透了衣裳,凹凸有致的身材在薄衫下纤毫毕现。未风今日着的素银色襦裙,浸湿后已经能看到了里面鹅黄色的肚兜,看着勾人心弦。
    几个拐子看了不由得就吞了口口水,心下更是发了狠,如此尤物,转手就是几千两银子,够兄弟几个逍遥快活好几年。若不是缺银子,就这一个小娘子,拿来做了媳妇不知道得有多*。
    一个小娘子,看着样子娇弱,不怕跑多远,当下几人便任未风靠在墙边,围着那男子包抄了过去。
    未风本想陈趁此机会跑出去,可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裳,这就算从这跑了出去,到底也是被人再抢了的份,只得捂了胸口,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与那四个拐子打在一起。
    几番缠斗拐子们讨不了好,便掏出了刀子,朝男子砍去,那男子却是个身手好的,几个拐子对付他一个也没得了好,只不到几句话功夫,地上便横七竖八趴了四个拐子。
    未风心里一松,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攥得紧紧的,手心里说不好是汗还是水,湿津津的。
    那男子解决了拐子,一声不吭,只跨过几具摊在地上跟死人一样的拐子,经过了未风面前却并未停留,就欲往巷子外面走去。
    未风心里一慌,忙站了起来,道:“恩人留步。”
    男子听得未风声音,脚步只一顿就继续往前走。
    未风这才着急了,顾不得身上的春光,三步两步就跟了上去,急道:“公子,小女子此时衣服已湿,小女子模样如今怕是出去招了人眼,求公子救我,将我送到我家人身边吧。”
    那男子听到未风的恳求,到底停了下来,却未曾回头,只抬手吹了个口哨。未风心里正纳闷,就看见一个身影从巷子外面跑了过来。未风忙又抬了手捂住胸口,微微侧了身子。
    “把外衫脱下来!”一声晴朗的声音,却微微带着冷意。
    “爷,奴才今日里衣很薄的。”那身着鸭蛋青的男子委屈的道。
    “嗯?”一声轻哼。
    “是!”
    一会儿一件鸭蛋青的外衫就扔到了未风面前,未风咬了咬牙,弯腰捡了外衫披在身上。
    “送这姑娘去找她家人。”那公子又吩咐。
    未风心里有些委屈,自小容貌出色,自十岁以后,院里小厮管事,出门时掌柜伙计,任是一男子看到自己,莫不是殷勤万分,独眼前这人仿若看不见自己似的。
    “爷,奴才今日去叫人救火时,那衙役没有个头绪,一时间控制不住,奴才眼看着要出大事,指了个法子给那巡检司,巡检司不知道怎的,竟是军里出来,见着奴才,好像是认出来了。奴才好不容易甩开,眼下那捕头正在东街外守着奴才呢,奴才可不敢自这里出去了。”那男子脱了外衫,只一件绸白里衣,站在那里回话。
    未风未曾听到那公子说话,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见那公子蹙了一蹙眉头,道:“无妨,认出就认出,早晚的事。”
    那绸白衣裳男子方才委屈的对着未风问道:“这位姑娘,你刚才与家人走矢的时候是在哪里?”
    未风看到救了自己的公子头也不回的往巷子外走,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嘴里却软软道:“多谢小哥,我与家人失散是在街中河堤的台阶上,眼下还不知道还在不在,麻烦这位小哥带我前去看看。”
    未风话音刚落,就惊喜的发现即将出去的公子停下了脚步。
    那绸白里衣的男子道:“如此,请姑娘随我来吧。”
    “你穿着个里衣,出去目标太大,我不想今日就被人认出来,你且从后巷出去吧,我来送这位姑娘。”这公子停下了脚步,又开了口。
    未风欣喜若狂,忙小跑了几步,又觉得影响了体态,方又迈了碎步,跟上了前头的身影。未曾瞧见身后那绸白里衣的男子张大了嘴巴,看着二人背影的惊愕样子。
    未风婷婷娉娉的跟在男子后头一步一摇的出了巷道,往东街中部走去。一路上男子径自往前走着,只偶尔侧了头看人是否还跟着,似乎着急帮忙找到家人一般,脚步有些快,未风觉得跟着有些吃力,只得微微小跑跟上。
    好不容易到了中街,未风却在台阶处看不到了秦姑姑等人的身影,心道怕是先行回去了。
    这男子到了台阶这,扫眼看了一下空荡荡的台阶,脸色不自觉露出一丝怅然。
    原来,这男子便是刚才听见拐子抢人转身去救人的严箴。本不欲管这女子之事,只当救下便是了,不料听得街中台阶上,严箴心里一动,想起了刚才看到那个藕荷色被圈住的身影,方才同意送了来。
    眼下是看不到人了,未风想着是不是在西街轿夫停轿的地方,求了严箴,二人又辗转了西街,轿夫们及轿子都不见了。未风心里着急,眼下去城南已经是不可能,今日里走路太多,脚底已经发疼,怕是起了水泡了。
    未风心里思忖,虽说城南院子看着归整,到底四下人家都明白那只是一处教坊。在严箴询问府上的时候,心里一转,瞬间就报了凌府。
    严箴一时对揽上的事就有些后悔,早知道让季匀办了,不知道当时心里怎么就被那藕荷色的影子给勾了魂,脑子里就浮现了那双妖精一样雾蒙蒙的狐狸眼,一眨一眨,自己的心里就跟着一痒,又一痒。
    严箴微不可几的摇了摇头,驱除了心里这丝异样。
    听未风说起凌府,心里一动,扬州四大富户凌家?倒是不远,如若上门能遇看到,倒是也不枉这一遭。
    当下也没有拒绝,便三步两步领着未风到了凌家。岂料到了凌家,那小厮招呼丫鬟接了这姑娘,便邀自己去前厅奉茶。
    严箴这才自嘲的在心里哂笑,当真是被妖精迷了?怎会想着小姐会出二门来见着外男。当下冷着脸就转身离去,那小厮竟还想伸手拦一栏,被严箴眼神一看,手缩的速度比兔子还快。
    ☆、第75章 知府
    未风把经过说了一遍,悦铎跟着一惊一乍的,这会子又追问:“那拐子怎么办?不去报官的吗?”
    未风道:“我也不知道,想那公子会处理的吧,我当时都吓傻了。”
    卢风心有所动,感叹道:“亏得妹妹机灵,直接往城西这边来了,如若你再往城南走去,怕是秦姑姑就挨不到你来了。”
    未风就有些羞涩,赧然道:“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只想着好歹到了这里,能有轿子回去,不曾想你们都在这边,到底才没有错开。”
    此时未风听得卢风的话,又追问了秦姑姑腿还疼不疼。
    秦姑姑拉了悦铎站起来,道:“已经无事了,不用揉了。”
    此时,一个大丫头进来唤未风,道太太有请。未风有些愕然,扫了大家一眼,秦姑姑几人也不知道此时叫未风有何事。
    未风才惴惴的跟着大丫头进了主院,此时凌太太端着一碗燕窝羹慢慢的喝着,见未风进来,道:“我的儿,快来坐下,海棠,给姑娘盛碗燕窝羹。”
    未风对凌太太突然起来的额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没忘记给凌太太行礼。凌太太放下手中的白甜瓷小碗,伸手拉了未风的手,道:“我的儿,被吓着了吧。”
    未风道:“回太太的话,只是被呛了水,倒是无碍的。”
    凌太太慈爱的看着未风,伸手拂了刚刚梳好的发髻,黑幽幽的头发上只别了几个米珠细簪,温声道:“不用如此拘谨,你与扶风几个都是我的儿,我把你们当心肝一般养着的,都是我的亲闺女。”
    未风忙站起身道:“不敢”
    凌太太就又拉了未风坐下来,道:“说了不必如此客气的,你们自小就到了我凌家,我是把你们当亲生闺女一般教养的,吃穿用哪样不是挑了好的。”
    未风喃喃的道:“是,承蒙太太照顾。”
    凌太太便哂笑,接了海棠递过来的燕窝羹,放在未风手上,道:“快尝尝,这可是血燕,合几两银子一碗呢。”
    未风心慌,忙道:“这是太太的,怎可”
    “哎?刚说了不必客气的。”凌太太故作嗔怒。
    未风这才道了谢,轻轻的用两根细嫩的手指拿了调羹,轻轻的喝了一口,入口清甜,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却觉得嘴里非常舒爽。
    凌太太笑着道:“姑娘家喝些燕窝,可养身,未儿今日被那公子救了,可曾问过恩人姓甚名谁?”
    未风听得凌太太问话,忙放了碗,道:“今日里我也问过恩人姓名,只恩人似乎并不爱说话,并未回答我。”
    凌太太仔细听着,道:“你且把经过给我细细说一遍。”
    未风便把刚才与扶风等人说的话再跟凌太太说了一遍。
    凌太太蹙着眉头,沉吟了片刻,道:“你说那随从提了军中?”
    未风道:“是,当时巷子空旷,必是没有听错的。”
    凌太太又道:“那恩人长什么模样?”
    未风当即脸上就现了红晕,道:“并未细看,只看着衣着不凡,是个俊俏的公子。”说完有些羞涩的低了头。
    凌太太心道,只道那衣裳就是正主儿的,却只是一个随从,随从都能使这么好的布料,应该是个权贵公子没错,又提了军中,这扬州府一向太平,什么事能劳了军中的人来?只是这丫头却所知不多,看样子得从府衙捕头处着手了。当下就缓了面容,道:“我的儿,快些用了燕窝,回去歇着吧。”
    未风方才端起剩下的燕窝粥用了,又见凌太太再无其他要问的,告了辞,到了扶风等人在的院子。
    却说严箴送了未风回来,转身就回了自己宅院,刚刚进了院子,换了衣裳的季匀就迎了上来,道:“爷,奴才被逮住了,您前脚刚走,拐子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就被衙役瞅见了,转眼就围了上来,奴才跑不赢宋强那厮。”
    严箴不发一语,往院内走去。
    “爷,眼下那厮在茶房蹲着不肯走,非要见爷怎么办?撵都撵不走,奴才又打不过他。”季匀苦着一张脸。“那是头倔驴子,无怪乎当时在西北大家都不待见他。”
    “可说了欲见我有何事?”严箴问。
    季匀道:“问了说无事,只道那拐子已经收监了,就是想要跟爷请个安。”
    严箴道:“既然无事就让他回去吧,不见!”
    季匀萎靡的道:“是,奴才这就去撵他。”
    那巡检司宋强却是当初随了严箴征战西北的一个百户,打仗勇猛,脑子却简单,当日里地方射来一只箭,眼瞅着就要射在往前冲的宋强脑袋上,严箴长剑一挑,就拦住了箭矢。
    那宋强感激之下,只把严箴当了个老子一般,叫往东不往西。按理说如此在永嘉候眼睛前出了个儿,是个前途无量的,这宋强却是个脑筋简单的,班师回朝时欲封其官职,却道家里老母要照料,不肯轻易离了故土,这才回了扬州作一个巡检司。
    今日里见了那季匀报上来的法子,半晌就平了祸事,心下大喜,方才觉得季匀眼熟。追了季匀半晌,在巷道里才给堵住了,得知季匀在的地方,那侯爷定是也在的,才死皮赖脸跟了上来。
    眼下侯爷却不愿见他,宋强有些委屈,却也不敢不听严箴的吩咐,当下只得回去了,只道明日再来拜访。季匀忙不迭答应,方才送了宋强出去。
    宋强一路上心情激荡,回去后不免就与小子们又吹嘘起战场上侯爷如何神勇之事。惹得小子们一阵笑话,直道宋强吹牛,如能见了侯爷,早升官发财了,还在这做一个小小的巡检司。气得宋强操起拳头就揍了捕快小子们一通。
    却有那心思活络的转眼就报了莫师爷,得了二两银子,笑得大嘴歪歪,只道这宋强到底是个傻的,也就是个巡检司的命。
    夜里,已经进了子时,知府黄平江书房里的灯还在亮着,莫师爷并着几个幕僚在书房里轻声的说着话。
    黄平江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模样,面色稍有些蜡黄,眼睛有些浑浊,下颌也留了一小撮山羊胡,眼下正用手捋了胡子,歪着个头想着事。半晌,对着莫师爷道:“你确定没错,永嘉候眼下是在扬州的?”
    莫师爷是个看着精明的小老头,揖了手,道:“老朽已经确定,方才派了人前去永嘉候府的别院探了,这些时日采买上确实是精致了很多,如若不是有了贵人前来,定不会突然如此。”
    黄平江踱着方步,转了两转,道:“永嘉候府一向在扬州就是个摆设,几十年来,少有人来,如今突然有了此番变化,又结合那宋强的话,倒是可以肯定。只是我与永嘉候府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此番下扬州是有何用意?”
    此时,一个身着长衫的三十岁阴沉男子在角落里站了起来,道:“大人,只怕是来者不善,如若是别的永嘉候府的主子来了扬州,少不得送些礼就是了,如若是永嘉候本人,只怕跟淮河面上的事儿有关。”
    黄平江心里一沉,道:“尾巴可都扫干净了?”
    一个带着刀的侍卫模样人弯腰道:“李家已经清理过了,并未漏下什么人,账册也都拿了回来,应是没有尾巴了的。”
    黄平江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阴恻恻的笑道:“既如此,明日就给永嘉候侯爷发帖子,怎么着也得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莫师爷道:“大人何必多此一举,既然我们没有错处可以抓,就当着不知道岂不更好?”
    黄平江有拂了拂山羊胡,道:“虽说上京之事已有了消息,到底还没有下了状令,永嘉候爷一向冷傲,就是巴结也无用,只是如此点明了身份,让他也有几分顾忌,到底也有利于我们。”
    莫师爷忙道:“大人英明,只是苏家这边的嘴巴会不会漏了风?”
    黄平江这才稳稳的坐在椅子上,道:“苏家我自有应对,扬州府风雨欲来啊,今日之事出来,大家近日都惊醒些,切莫再出了纰漏。”
    众人都称了是,方才退了出去。
    此时,黄平江迈了方步,往后院走去。来到后院,有丫头迎上来,道:“老爷,夫人问可要用些宵夜再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