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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伤倒是小伤。”许郎中招手让小徒弟过来帮忙称药材,自己则拍了拍手掌,将药方给顾青竹瞧:“就是毒不大好解,对方大概刀砍过甚有毒性的藤草,不是有意为之。”
    顾青竹不懂药理,却能认得药材,速速览了遍,细眉蹙了起来:“这有些药,泸州怕不好找吧?”
    徐郎中惊讶的看着她,京师闺秀琴棋书画精通不稀奇,能熟悉药材的可就凤毛麟角了,接着颔首道:“不错,但许家主子人脉广,一两天可调的差不多,不妨事。”
    简单交流过,顾青竹略微平复了先前慌乱的心神,起身到后院探望负伤在床的沈昙。
    空荡荡的屋子,一张铺着薄褥的罗汉床,顾青竹环视一周,没看到半个人影,桌儿上的茶壶摸着仍烫手,再跟人打听过,说屋里的公子到后院洗漱去了。
    她狐疑的找去后院。
    天边满月朦胧,月光洒在地上如同笼了层白霜,院角的假山上头布着根长长的竹管儿,不知从哪引来的山泉水,顺着竹管儿流到地上的池子中。小池四周由石头堆起来,沈昙/赤/裸/着上身,下头穿了条月白的束脚裤子,旁若无人的低头用水冲着自个儿的后脑。
    街巷里有时能见着做苦工的汉子光膀行走,顾青竹倒瞧过几次,印象中男人胸脯都是黝黑发亮,裤子扎的紧了,腰间那坨肉便明晃晃的堆在外头,半分美感全无,当然,这种难于启齿的见闻,她是任谁都没说过的。
    但眼前的人却白的出奇,那后背直对着她,竟泛着莹润的华光,浑身上下看不见分毫的赘肉,肩宽腰窄,那副模样如果被汴梁闺秀们领略过,怕是色字当头,纷纷呼喊着但求一嫁沈家郎了!
    美色当前,顾青竹瞬间怔松了下,羞怯尴尬丢到脑后,心中微微腾起股子怒气,谁家挨过刀还跑到外头冲那冷水浴,他是嫌伤的不厚重吗?
    “沈大哥。”顾青竹板着脸,微微低头责备道:“你可是刚刚受过刀伤的人,岂能如此糟践自己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1、终于,终于写到可以露肉了(捂胸口)。
    2、对,明天可以尽情撒狗粮了,我要好好调制下配方。
    3、今日收到人生中的第一个长评,感谢绿绮,一些尽在不言中,比心。
    第69章 第六十九回
    陆占大刀蹭染上的毒乃出自一种藤草, 泸州附近山岭纵横,在许多山坳背阴处便可寻的到它,成片的连在一块, 不小心碰着皮肤会有灼热感,假如皮肤外头有伤口,毒素混入血中, 严重的话高烧不退, 虽不致命,却对神志影响极大的。
    眼下沈昙便是似醒非醒,高热使得臂膀伤口疼痛都没了知觉, 身子像被架在火上烤似的, 看什么都重影, 所以才自己找来这后院, 想借着泉水冲下脑子缓解一二。
    听见顾青竹的话,他反应好一会儿, 才迷茫的抬起了头, 泉水顺着他额头流的满脸都是,水珠儿接连不断的从下巴滴落在地上, 半晌, 才哑着嗓子挤出句话:“你怎么来了?”
    沈昙原先的声音很是悦耳,总是低沉中透着笑意,而这句话说出来却把顾青竹吓的一跳,好端端的嗓音仿佛给风箱拉扯而出,连最后两字都化作气音。
    她蹙眉快步走过去, 仔细端详了他的脸色,双目无神,嘴唇苍白的不成样子,但两颊却不正常的潮红,顿时急切道:“别说话了,赶紧跟我回房躺着去!”
    沈昙被她攥着衣袖行了两步,神志略微清醒些,停下步子说道:“且等等。”说完又折回竹筒儿边,用手鞠了把水泼在脸上,狠狠拍打几下,才长长呼了口气。
    顾青竹眼睁睁看着他又做出那等昏头事儿,假怒也生出三分真切来,径直坐过去挡在他面前,冷着脸道:“再不许碰冷水了。”
    沈昙硬是把脑中的混沌逼散开,举了双手表示自己不会乱动,笑看着她道:“好,不过青竹带帕子了么?”
    闺秀们装帕子是习惯,顾青竹自然有,顿了顿才低头从袖笼里头抽出帕子,正想往他手心里塞,眼神一扫,后知后觉的发现以自己的角度去瞧,分毫不差对着沈昙的前胸。
    因着长期习武把肌肉锻炼的异常紧致,却不是结实壮汉那种强壮,恰到好处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觉得欠缺,从肩到腿修长健美,浑身的劲力似乎要从血肉中喷薄而出。
    顾青竹心内斗争一番,倒拎得清楚孰轻孰重,愣是把小女儿心态再次压下去,继而默默把手帕给了他,沈昙简单擦拭过脸,便跟她走了回去。
    房内的窗子打开着,顾青竹先前着急寻他没注意,这次看见便伸手将窗扇合上,从盆架上头取下条布巾又递给沈昙,他在后院折腾半天,除了裤子勉强算得干爽,上身几乎湿了大半。
    沈昙收拾好重新躺在被中,燥热感倒真好了些,他侧过身,瞧着在那忙碌找纱布给自己重新包扎的顾青竹,心中一暖,弯着嘴角说道:“方才失礼了,青竹莫要嫌弃。”
    在院子里明明一点儿遮掩的心思都没有,顾青竹可没忽略那时他眼中的促狭之意,如今倒是讲起礼仪了,她忍了忍,嘴上回道:“常言说病不避医者,沈大哥身上有伤,又是夜色昏暗,我便当自己是半个郎中,有何可介怀的?”
    这副故作嘴硬的姿态,甚合沈昙心意,窗边烛火跳动,顾青竹拿着药箱走过来,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喔?”沈昙挑眉笑了声,大概又牵动着喉咙了,随即咳嗽起来:“我怎么觉得你是口不对心?”
    “哑了嗓子还挡不住你说话。”顾青竹见他都咳成这样了,还不忘调侃自己,忙从壶里倒了杯水让他喝,嘴上不满道:“好好躺着,我让郎中来帮你换药。”
    许郎中忙着煎药,打发小徒弟帮沈昙换干净纱布,谁知那小徒弟平时照看人手脚利落,换药却手上拿不住轻重,用剪子咔嚓咔嚓两下剪开,也没看伤口如何,竟直接生生拽了下来。
    顾青竹看的心惊胆战,阻止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楞没说出口,因为她瞧见更为可怖的景象,许郎中口中说的小伤,居然是近三寸长的口子,伤口两侧已经用桑皮线缝合,十分狰狞,因方才揭去旧纱布,又开始冒血了。
    “呀。”小徒弟喊了声,赶忙拿起旁边止血的药粉撒了上去:“可能有点疼,你忍忍啊。”
    沈昙毕竟还发着高烧,冷水只能治表,对疼痛触感依然迟钝许多,因此没怎么在意的点点头。
    他不在意,顾青竹可在意的很,蹙着眉尖儿和小徒弟商量:“不若你教教我,让我来试试罢?”
    小徒弟仰头不理解的看着她:“啊?为什么。”
    顾青竹想了想,答的一本正经:“我观这伤口养好也要好长一阵子,我学会了,以后万一需要的话,也可以帮的上忙。”
    小徒弟年纪小,天天除了跟着许郎中学医术,还是学医术,心细简单得很,她说了倒也信,还颇为赞同的连连点头:“也是,那你坐这,我说着你来包。”
    捂着被子的沈昙笑意盈盈的盯着她,将那点心思猜的一清二楚,顾青竹心叹两人比较之下,还是这小徒弟纯善可爱。
    包扎不难,清理过后洒上止血药,再用调制的生肌药膏敷上去,拿纱布缠了即可。但对着伤口下手,顾青竹每个动作均是轻之又轻,过一会儿,还不忘看看沈昙的反应,生怕不小心碰得他疼。
    沈昙倒是笑意不减,别说现在烧的没有痛感,就是皮开肉绽的疼,让顾青竹如此包扎,也是甘之若饴。
    最后系好纱布,顾青竹才直起腰松了口气,转头询问小徒弟道:“如何,是这样么?”
    “错倒没错。”小徒弟挠了挠脸,看看沈昙,再看看她,疑惑道:“只是他又不是个女娃娃,疼点怎么了,看把你吓的,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浑身断了骨头摸不得!”
    顾青竹脸儿一红,懊悔自己叹的太早,纯善也有纯善的坏处,这么直戳戳的说这,让人怎么接好?而再看沈昙,先是耸动肩头,后来实在绷不住阖上眼笑了起来,又因着嗓子,笑声和咳嗽交替不断。
    小徒弟不明两人间的眼神来往,说完话便自顾自的整好药箱,然后对顾青竹道:“那我先去前头看看药煎好了没,再和师父说给他加点儿止咳的。”之后就晃着脑袋出了门。
    房中一时间又静了下来,顾青竹没再看他,把用过的纱布药瓶收在筐里,然后拎着药箱放回原处。
    白日劳累紧绷了整天,府衙的官兵们幕天席地的在院中休息,人多,晚膳也是随意在临街买了烧饼牛肉夹一起胡乱吃下,沈昙却粒米未进。许郎中一早拜托颂平在厨房煮些饭食,这医馆本就不是常住的地方,炊具炉灶有归有,食材可没几样,所以准备半天,这会儿才刚熬上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