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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老夫人问她的话,她应她该应的。
    表姑娘尚幼,又初到府中,自然有老夫人和侯夫人做主。
    老夫人缓缓点头,“你一向看得明白,我也是怕云卿这丫头吃亏,想给她寻个能理事的,你这几句都说到我心里去了。”
    秦妈妈便笑:“又让我在老夫人面前班门弄斧。”
    几句话功夫,音歌取了午后茶点来,走到门后正好听到班门弄斧这句,便笑眯眯道:“还是秦妈妈好,三言两语就把咱老祖宗逗乐了。”
    言外之意,不像她,哄了一中午都没把人哄睡着,倒是罪过。
    “瞧瞧这张嘴,我平日里就是太惯着她了。”老夫人尽摇头。
    音歌就在一侧赔笑,“我替老祖宗松松肩膀”
    老夫人是很喜欢音歌这个丫头,秦妈妈看在眼里。
    “得了,也不要你在一旁伺候了,去趟西院,把侯夫人和三少爷给我请来。”老夫人吩咐,音歌便听话起身,“唉!这就去!”
    言罢,撒腿就往屋外跑。
    “跑慢些。”老夫人念叨一句,有人都跑没影了。
    秦妈妈知晓她是要找侯夫人和三少爷商量事情。
    侯夫人主持家中中馈,老夫人很尊重她,事事都与她商议,家宅内便安宁;至于三少爷——表姑娘是三少爷从珙县接回来的,老夫人是想从三少爷那里多听些。
    “我来给您松松背吧。”秦妈妈也起身,老夫人一直肩颈不好,昨日没睡好,今日又在偏厅坐了不少时间。
    伺候了老夫人几十年,她的指法力度都合老夫人心意,老夫人只觉放松了不少,便又悠悠开口:“你说,把音歌给云卿怎么样?”
    秦妈妈就笑:“老夫人舍得?”
    “我是看云卿性子沉闷了些,让音歌那丫头同她一处,兴许会好些?”
    “还是老夫人想得周道。”
    “可音歌那孩子也是个冒失的……”
    秦妈妈就顺着她的话道:“那就再放个聪慧些的丫头?”
    “我就说你一向知晓我心思。”老夫人摇头感叹,“我寻思雁回挺好。”
    雁回?
    雁回是侯夫人身边周妈妈的女儿,算是家生子,从小跟在侯夫人身边,言行举止都很是得当,又是个聪慧能干的丫头。二夫人早前想从侯夫人那里把雁回讨来,给三小姐沈陶做大丫鬟,侯夫人婉拒了。侯府上下便都知晓,侯夫人是想将雁回留给二小姐沈琳的。
    老夫人眼下提这么一出,秦妈妈觉得不妥,“雁回这丫头倒是好,一直跟着侯夫人,懂不少事理。只是前一阵二夫人才找过侯夫人要过,侯夫人没放人,虽说老祖宗向侯夫人要,侯夫人不好说不,这心中免不了多想。再说了,若是老夫人您要,侯夫人就给了,二夫人心中还不生出疙瘩来?”
    其实老夫人心中也明白,秦妈妈这般点破,她也踟蹰起来。
    “依奴家看,表姑娘也虚岁十三了,过了九月就虚岁十四,老夫人多留意给表姑娘选一门登对的人家,侯府也在京中,多少有个照应。至于丫鬟们,都是侯府中调教出来的,即便没有雁回机警,也都不离。老夫人若是想着给表小姐找些能干的,不如就在咱东院寻,都是老祖宗看大的,还知晓老祖宗的心思。”
    老夫人就点头。
    ……
    有秦妈妈在一处,老夫人也安心,秦妈妈松着肩,她便枕着手臂眯了一会儿。
    等醒来,秦妈妈才道侯夫人和三少爷到了有些时候了,看老夫人睡得香,就一直在外屋歇着。老夫人点头,隐隐能听到外屋沈修颐母子的对话声。
    “让他们进来吧。”
    秦妈妈便去请。
    “让你们二人过来,也是商议云卿那丫头的事。”老夫人开门见山,侯夫人和沈修颐先前应当就想到了,也不意外。
    侯夫人便点头,朝沈修颐道:“珙县那边的事,你最清楚,之前书信里三言两语也不完,你直接同祖母说说。”
    沈修颐便起身,将珙县一路见闻如实道来。
    讲到孟府人丁单薄,还好有关系不错的乡绅关照。只是恶奴想侵占孟家的财产,纠结了一帮地痞流氓闹事,都是孟云卿自己一人应对,将家中值钱的物什都换了田产和铺子置了死约,老夫人和侯夫人都听得眉头深锁,也不打断。
    又说到来京中,孟府只留了一个粗使的婆子和一个家丁,其余都散了。孟云卿来京中,也只带了一个丫鬟和家丁。娉婷老夫人和侯夫人都见过,安东是个结巴,也一道入京的。孟云卿走时行李带得极少,大多是给老祖宗备好的果脯蜜饯,想是晚些时候就会送来。
    这丫头衣着简朴,也不讲究打扮,一路从珙县到京中没有半分娇惯模样。他怕她不收,就连首饰还是他托韩翕与卫同瑞送的。
    ……
    (二更)
    诸如此类,听得老夫人一言不发。
    半晌,才沉声开口,“我知晓了。”
    秦妈妈就替她端了茶水顺顺心口。
    “母亲,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云卿这孩子到了侯府,我们好生照应就是了,您就好好宽心。”侯夫人这才出声宽慰,见老夫人颔首默认,她才继续:“我看云卿身边的人也不多,眼下还在西暖阁暂住着,回头安排个管事妈妈和机灵些的丫头去伺候着,等搬了苑子,再多安置些。府中的用度,就按琳姐儿的来,母亲看还有什么不周全的,我再添些。”
    “难为你这个做舅母的有心。”老夫人还是满意的,“云卿这孩子吃了不少苦,我想留她在京中,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在京中给她多留意些,选个登对的。”
    “媳妇儿记住了。”
    “管事妈妈和丫鬟等搬了苑子再说,我让音歌先去西暖阁照应着,赶明儿你让人请了裁缝来,给云卿置几件衣裳和首饰,要是再缺什么你也留意些。”
    “母亲放心。”
    侯夫人心如明镜,若是老夫人亲自吩咐下去,侯府里的姑娘免不了嚼舌根子,她去做,旁人才不好说什么。
    “就是太瘦了些,让人看着心疼,得让厨房好生补补。”
    这回便是秦妈妈应了。
    侯夫人又道:“云卿才到侯府,虽说是自己家中,但眼下还毕竟不熟,我想问了母亲的意思,过两日,等琐事都安顿好了,就安排他们兄弟姊妹几个去趟京郊游船消暑,也让他们多走动,日后才亲络,母亲看如何?”
    老夫人才起了笑意,“这个主意好!去趟京郊也耗不了一日,让他们兄弟姊妹熟悉熟悉也好。”
    “那母亲觉得好,媳妇儿就去安排了。”
    老夫人点头,片刻,又唤了沈修颐上前,“这会子辛苦你了,替祖母跑了珙县一趟,你同云卿亲近,平日也多到西暖阁走动。”
    沈修颐从善如流。
    这端又说了些寻常的话辞,屋外有匆匆脚步声传来。
    东院向来清净,下人怕吵到老夫人走得都轻,听着脚步声不像是东院人的。
    果然,秦妈妈去看,“是世子爷身边的辉子,是来寻侯夫人的。”
    哦?老夫人和侯夫人面面相觑,沈修明素来稳重,辉子又是他贴身的小厮,少见他这般着急叫辉子来寻人的。
    “进来。”侯夫人是怕出了事端。
    但见辉子入了外屋,脸上急是急了些,却没有惊慌之色,应当不是事端。侯夫人放下心来,询问道:“世子那边有何事?”辉子定然不是直接来东院的,应是在西院没有寻到她,才一路往东院跑来的。
    辉子吸了口气,尽量不喘了,“今日侯爷和世子去赴会,正好聊得投机。侯爷就邀了贵客来府中暂住,对方竟然应了。世子让小的赶紧回府,通知夫人一声,准备好晚宴,再讲西院待客苑子收拾出来,贵客怕是要住上些时候,少则几日,多则半个月。”
    贵客?
    侯夫人和老夫人都慎重了起来,侯爷亲自相邀的客人自是不一般,世子怕怠慢,才会让辉子赶紧回府!
    这是府里的大事,所以才让下人直接来找侯夫人。
    “可有说是什么贵客?”侯夫人问得清楚才好准备,定安侯府是京中的侯门显贵,不能闹笑话。
    小厮拢了拢眉头,记不清楚就使劲儿想了想。侯夫人料想,应当不是京中的客人,辉子都是熟悉的;也应当不是燕韩国中的显贵,辉子也不会想这般久。
    侯夫人正欲开口,辉子拍了拍头,笑道:“瞧小的糊涂的!回夫人的话,是苍月国中来的客人,连平阳王和几位皇子都拿他当上宾,似乎是苍月国中的……宣平侯?”
    苍月?
    这回连沈修颐都吸了口凉气,燕韩地处偏北,建国也不过百年,相比长风,南顺而言,都是后起。
    而苍月!是九州之中的天朝上国,连长风和南顺都不可同日而语,其影响可想而知。
    “宣平侯,怎么之前没侯爷说起过,是苍月国中来的使臣吗?”侯夫人自然疑惑,若是苍月来的使节,应当早前就有风声放出来了,不至于这般仓促。
    辉子就道:“夫人说的可不是吗?听世子爷说起,宣平侯是私事来的韩燕,知晓的人本就少,也是今日到了京中,朝中才让侯爷和世子去的。”
    侯夫人就也不多问了。
    既然是侯爷和世子都重视的贵客,她要尽早去操办,便起身向老夫人辞行。
    老夫人是明白人,“快去忙那厢的,若是有什么需求的,让人来我这说一声。”
    侯夫人应好。
    ……
    这一路回西院,一行人便走得急。
    沈修颐也同侯夫人一道辞行,西院需要人手帮衬,恰好他在家中。
    “先去通知周妈妈一声,她会让厨房准备。”东院到西院还有些时候,辉子腿脚快,让他先去通知一声,辉子领命。
    “回来!”她话都未讲完,辉子又调头回来。
    “你见过那个宣平侯,多大年纪?”这些都不问清楚,只怕要出乱子的。
    辉子笑笑:“瞅着比咱世子爷小不了多少,比三公子倒是年长些。”
    如此年轻?侯夫人倒是意外了。
    “行了,快去吧。”她再吩咐一声,辉子便撒腿跑开了。
    正好沈修颐也在,侯夫人身边倒也有个人可以商量着:“颐儿过往可曾听说过这个宣平侯?”
    沈修颐身上虽然没有官职,但师从季老夫子,季老夫子是韩燕国中的学问大家,教导学生讲求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故而沈修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外与同窗结伴游历的。
    沈修颐去过苍月,侯夫人才会问他。
    “有,宣平侯府在苍月是有名的世家贵族,特别是魏老侯爷,在朝中门生众多,比起父亲在朝中更要强势几分。只是听说魏老侯爷年事已高,请了皇命恩准告老还乡,颐养天年。魏老侯爷只有一个儿子,很早之前就染病去了,魏家没有子孙。于是文帝额外开恩,让老侯爷的外孙继承了侯位,也就是如今的宣平侯。”
    所以,这位宣平侯是姓段的。
    “还有这等事?”若不是沈修颐说来看,侯夫人怕是不信的。
    侯门里子嗣单薄的少之又少,她更是没有听过外孙来继承侯位的,想来这位老侯爷对自己的外孙也宠爱到了一定程度。
    这些都是旁的话,宣平侯姓魏也好,姓段也罢,既然是侯爷邀请的客人,她自然要以上宾之礼对待。
    “颐儿,你去过苍月,稍后给周妈妈说声,做些苍月国中口味的菜式。宣平侯自苍月来,期间路途不短,弄些苍月国中的味道,不比旁的佳肴差。”侯夫人是有心思的人,沈修颐便笑:“还是母亲想得周道。”
    “对了,你让人给其余两房传个话,说近日家中要来重要客人,让他们悠着些。”
    沈修颐便会意,“不用旁人,我去给二叔和三叔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