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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封应然冷冷说着,又低下头道:“七姑娘是陪朕一起去见一见,还是在这里等着?”
    “自然是跟着皇上,瞧瞧元国究竟怎样的厚颜无耻。”雪春熙满脸气愤,知道元国人带着封应然的亲人,没料到居然会是他的亲舅舅。
    除了生母之外难得的亲人还在,难保封应然会于心不忍。
    元国使者带着人来,真是用心险恶。
    雪春熙说什么都要陪在封应然身边,起码在他难过的时候,还有自己在。
    封应然笑笑,知道她必然会跟着,并没有多少意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放心,我不会被元国人牵着鼻子走的。”
    想要从他这里占便宜,也得自己答应才是!
    两人到达前殿,远远就听见一阵喧闹声。
    雪春熙皱了皱眉头,元国人还真是嚣张,居然敢在皇宫里喧嚣?
    封应然心下了然,在殿门前停下脚步,自有太监尖着嗓子通报道:“皇上驾临,国师驾临——”
    殿内陡然一静,元国人转过身,就见一身金黄龙袍的封应然缓步走来。
    银灰色的双眸冰冰冷冷的,丝毫没向他们瞥一眼,带着雪春熙径直走向上首落座。
    他缓缓坐下后,这才居高临下正色面前这些元国使者:“急着进宫来见朕,究竟所为何事?”
    元国皇子在下首,只觉得被封应然羞辱了。
    一上一下,他被封应然俯视着,犹如蝼蚁。一如以往自己俯视着伺候的奴才一样,简直没把人放在眼内。
    深吸了口气,他心知此时不是撕破脸闹翻的时候,压下火气冷声说到:“顾将军送我等去行宫,却没提什么时候面见皇上。如此擅自做主,我等不服,便直接进宫来讨要个说法。”
    雪春熙瞥了这位元国皇子一眼,容貌清俊,五官轮廓深,是位美男子。
    只是一张口,这话就不怎么动听了。
    不过是想要擅自闯进宫来见封应然一面,怎么就把过错推到顾青身上,以此作为借口?
    封应然一听,扯着嘴角笑了,只是带着几分讥笑:“顾青的意思,正是朕的意思。大殿下居然会认为顾青善作主张,倒是好笑得紧。朕的跟前,谁敢擅自做主?”
    元国皇子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心下认为封应然在讥笑自己。
    他在国内,因为皇后擅自做主,给自己娶了一个高门贵女做王妃。明明心仪的是别的女子,却因为皇后从中作梗,心上人嫁作他人妇。
    这事让人恼火得很,元国皇子不敢对皇后做什么,对皇后身边献计的太监找了个借口狠狠发作了一番。
    做得如此隐晦,除了皇后和他,没别的人能知晓才对,封应然是如何知道的?
    思及此,元国皇子不由暗暗心惊,对封应然的看法有所转变。
    原本以为封应然不过是撞了大运气,因为其他三个兄弟都死了,老皇帝也病死了,这才捡了便宜做了皇帝。
    如今看来,那几位皇子和老皇帝的死,兴许跟他脱不开关系。
    若是如此,封应然倒是个难缠的对手了,又或者是自己多想了?
    不管如何,元国皇子不敢看轻封应然,笑道:“我向顾将军提及,皇上的舅舅好不容易辗转找到,这边急急忙忙送过来,好叫皇上能跟亲人团聚。只是顾将军未曾向皇上说起,又对皇上的舅舅没什么好脸色。如此下属,我不得不多想是不是忤逆了皇上的意思。”
    言下之意,顾青怠慢了封应然的亲舅舅,难道就不该罚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谋划
    雪春熙听出来了,元国皇子在试探封应然,究竟对亲人是什么样的态度。
    若是不着急,那位亲舅舅的下场可想而知,原本就是个派遣使者的借口罢了。
    若是有些着紧,这位亲舅舅就是现成的把柄,封应然不敢对元国做什么。
    只是还有一事,若是元国人四处宣扬封应然对亲舅舅视而不见,寡情薄意,会不会坏了他的名声?
    元国人哪里会这么好心,特地送封应然的亲舅舅过来,只怕暗地里早就谋划好。
    不管封应然对待亲舅舅的态度如何,元国必定要占尽便宜,叫新帝明白,如今元国已经不同往日了,再不愿俯首称臣。
    雪春熙眯起眼,元国的野心不小,指不定还想借着新君刚登基,再次犯境,吞食土地和掳掠粮食。
    她看向一旁的封应然,位置比自己高出两个台阶,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见他。
    封应然的神色淡然,从进来后一直没什么变化。
    即便元国皇子一再提起他的亲舅舅,封应然就连目光都没任何改变。
    “怎么,皇上不认亲人,这是打算做真的孤家寡人了?若是天下人知晓,恐怕要对皇上失望的。”元国皇子轻轻叹气,似是为封应然这般寡情感到惋惜,在雪春熙听来,却是要挟了。
    不善待亲舅舅,那就是薄情寡义。善待亲舅舅,可不就被元国拿捏在手里吗?
    雪春熙眼里满是怒火,恨不能亲手撕破元国皇子伪善的嘴脸!
    封应然见她的双眼就要喷出火苗来,倒是觉得有趣,却也用目光示意雪春熙稍安勿躁。
    对付这样的小人,没必要大动肝火。
    “大殿下说是朕的亲舅舅,就真的是吗?朕的母亲离开故土的时候年纪还小,几十年来不曾跟亲弟弟联系过。这久久究竟是生是死,谁都不知道。”言下之意,元国送一个人来说是封应然的舅舅,说不定就是假的,找个人乔装打扮来骗人的,封应然如何会承认?
    元国皇子没想到封应然居然不肯认亲,冷笑道:“让那位老先生上前来,皇上一见便知。”
    封应然倒没阻拦他把人叫上来,只是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颤巍巍走近,雪春熙吓了一大跳。
    按照年纪算下来,封应然的生母当初二十岁生下他,亲弟弟就算年纪差不多,也就四十出头。
    如今这老叟步伐蹒跚,头发花白,看着比实际年纪大了二十岁有余,怎么可能是封应然的亲舅舅?
    元国想要骗人,就不会找个年纪相似的?
    只是雪春熙转念一想,既然元国皇子如此有把握,指不定面前这老叟就真的是封应然的亲舅舅。
    这般老迈,恐怕在流放之处吃尽苦头。
    老叟上前来慢吞吞行礼,想要跪下,却双腿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元国皇子厌恶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抬起头来,让皇上好好瞧一瞧,你也来认认自家亲外甥。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一直惦记着亲姐姐?”
    闻言,老叟身体哆嗦了一下,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雪春熙这才发现老叟双眼的瞳色是琥珀色的,跟封应然并不相同。
    想必只有封应然生母的双瞳是银灰色的,与众不同,才会被当作罕见之人送进宫里来,造就了跟先帝的一番孽缘。
    老叟对上封应然拿上银灰色的眼瞳,惊恐地大叫一声,死死趴在地上,浑身哆嗦不已。
    哪里是认亲,根本就像是看见恶鬼一样的神色。
    元国皇子也是大吃一惊,他早知道封应然瞳色与一般人不同,起初看着有些可怕,但是也不至于像老叟这般惊慌失措。
    听说封应然的生母也是一样的瞳色,身为亲弟弟,早就见过无数次了,怎会如此害怕?
    他百思不得其解,有些后悔把这人带上来,倒不如听从妹妹的意思,另外选一个容貌有些相似的人来伪装来得顺利。
    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
    元国皇子示意身后的侍卫把老叟扶起来,趴在地上算什么?
    封应然一手托着下巴,似乎看戏看得相当有趣:“这是朕的亲舅舅?元国皇上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吗?若是亲人,怎会看见朕会如此害怕?”
    元国皇子咬牙切齿,张嘴就侮辱自己的父皇,也就封应然做得出来:“原本家里的老仆也在,皇上见一见便知真假。”
    “朕有些累了,没心思再继续看下去。大殿下不想住在行宫,那就住到驿站去,恕朕不能亲自招待了。”封应然微微抬手,顾青就走到元国皇子的跟前。
    “大殿下,请。”
    顾青没收敛身上的气势,从战场上一路杀过来的人,浑身的煞气扑面而来。
    元国皇子就算再厉害,也有些脸色苍白。
    知道再留下来也讨不了什么好处,他打算回去跟妹妹商量一番,再作打算。
    不过这老叟没作用,没必要留着,带回去继续好吃好喝养着,元国皇子也是不乐意的。
    “这人就留在宫里,要怎么处置由皇上定夺就好。”他似笑非笑地抬头,又道:“对待亲舅舅这般冷漠,若是皇太后泉下有知,恐怕要对皇上失望至极。”
    好歹在临走前恶心一下封应然,元国皇子这才跟着顾青离开。
    雪春熙看了过来,有些担心封应然为元国皇子的话而愤怒。
    然而封应然依旧神色如常,只是他站起身,慢慢走下台阶,站在老叟的跟前。
    老叟一直哆嗦着,就像是停不下来一样。
    雪春熙不明白,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如果是害怕元国皇子,那人早就走了。
    在皇宫里,在封应然跟前,老叟如果真是他的亲舅舅,根本没必要害怕自己的外甥。
    她脸上带着疑惑,也跟在封应然的身后走了过来。
    指尖微微一动,想要卜卦一番,只是想到封应然之前的话,雪春熙又只好忍耐下来。
    封应然一直余光注意着她的小动作,看见雪春熙一脸迟疑,到底还是安安静静站在他身旁,就算心里因为看见这位所谓的亲舅舅感到不高兴,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
    她记住了自己的话,是不是代表雪春熙把他放在心尖上?
    封应然站在面前,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老叟浑身抖动得更厉害了。
    雪春熙不由发愁,再这么抖下去,老叟身子骨受不住直接晕厥过去该如何是好?
    “这位老人家还是先起来说话,如今元国的人不在,倒也不必担心。”
    她有心劝慰,只是老叟低着头始终没吭声,抖着身子慢慢后退了一步,却始终没敢抬起头来看封应然。
    见状,封应然冷笑道:“他这样不是害怕元国的人,而是害怕朕。”
    害怕自己的亲外甥吗?
    雪春熙皱眉看向地上的老叟,连外甥都害怕,当年是不是也害怕他的亲姐姐?
    “而且他做了亏心事,看见朕如何能不害怕?”
    “不,不是这样的——”因为封应然的话,老叟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只是这声音沙哑干涩,嗓子犹如被什么东西磨损过一样,听着十分刺耳。
    他辩解了一句,又哆哆嗦嗦没再开口。
    封应然有些不耐烦,甩袖道:“母亲临死之前把什么事都告诉朕了,即便当年朕只是个几岁的稚儿,母亲的话不明白,却也死记硬背下来。如今回想起来,舅舅又有什么脸面活着,还到朕的跟前来?”封应然讥笑一声,看着老叟,指着他对雪春熙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