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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路渺渺本身对花道并无太大兴趣,之所以来这里,全是为了迎合路贞的意思。
    然而上了一节课以后,却发现不如想象的那么枯燥。
    这里环境优雅,舒心怡人,讲课老师也娴静涵雅,耐心细致,一点一点地教她们剪枝、折枝,并鼓励她们有自己的创新。
    班上学生不多,只有三个,另外两个是比她稍微年长的女性。
    大概是上课的时间比她长,手法比她娴熟,也更得心应手。
    老师就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时不时指点她的问题。
    好在路渺渺也聪明,坐在位上,不一会儿就设计出属于自己的作品。
    她有些喜欢这样的手工,下了课以后也不走,在教室逗留了好一会儿,才抱着自己的花瓶离去。
    插画室旁边是一家装潢雅致的西餐厅,这时候不属于用餐时间,餐厅里的客人不多,中间的三角钢琴后面坐着一名演奏者,静静地弹琴。
    路渺渺看着里面,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她上初中,女孩子一生最叛逆的时期,和妈妈的关系比现在僵硬一百倍。
    她不愿意回家,面对妈妈没完没了的逼迫,于是每天放学后就跟着外公到处乱跑。
    路老爷子要谈生意,甩不开她,只好把她带在身边。他在恒远大厦顶楼谈判,她就坐在楼下这间西餐厅里,点一杯奶茶,摊开作业本,一口气能坐好几个小时。
    有时作业写完了,实在没事干,她就和餐厅里的人商量,能不能用他们的钢琴弹琴。
    这里的人也好说话,一开始见她年纪小,不好意思拒绝,后来听她弹了以后,才对她另眼相看。
    她能从李斯特的《钟》弹到《dona dona》,从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弹到《热情》奏鸣曲,一口气弹好几首不重样的曲子。
    那时候店里的人都希望她放了学过去,因为只要有她在,餐厅里的生意就会变好。
    直到有一天,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停在她跟前,礼貌而内敛地问:
    “可以请你喝一杯果汁吗?”
    ……
    想到这里,路渺渺及时抽回思绪,准备走过这家西餐厅。
    里面正好有人出来,侍者彬彬有礼地打开门,说道:“期待您再次光临……”
    深色的玻璃后面,是三个人的身影。
    他们走出门外,路渺渺还未看清是什么模样,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握住了手臂,往后方带去。
    身后是一堵墙,他用手臂护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撑着一侧墙壁,高大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护在怀里,不给他人留一丝觊觎的余地。
    他垂眸看着她,瞳仁乌沉,目不转睛。
    身后有人认出,诧异地问:“咦,这不是贵公司的小何总吗?”
    第10章 chapter 10
    身前的人把她藏在墙壁与身体之间,胸膛宽敞,手臂规矩,仿佛筑了一道稳固的城墙,将她与外世隔离。
    路渺渺仰起头,恰好对上他乌沉沉的眼睛。
    他也在看她,微微俯身。
    “小何总怎么会在这里?好久不见,那是你的女孩吗?”身后那个生涩热情的声音仍在继续,追着他问,“太巧了,何总也在,我们一会要去隔壁的插花室,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何知礼虚搂着路渺渺的腰肢,挺直的背脊向下低了低,“不用了。”他说:“感谢您的邀请,但我的女孩不喜欢插花。”
    威尔逊先生毫不介意,诚心祝福:“那真是太遗憾了,祝你和你的女孩相处愉快。”
    何知礼礼貌回应,却仍未松开路渺渺的身体,仿佛希望永远将她这样藏着,谁都不能窥觑。
    挺拔的男人压着的纤细灵秀的女孩,身躯相叠,从背后看来,无比亲密。
    可惜看不到女孩的正脸,只能看到她轻轻抓着男人腰身的手指,纤长莹白,每一瓣指甲都透着润润的粉,修剪得干净整齐。
    何向恒站在威尔逊夫妇身旁,看着自己的儿子与另一个女孩亲热,倒是没有生气,说:“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何知礼手肘撑着墙壁,“未来交的。我在追她,还没有成功。”
    “是吗。”何向恒笑,英俊的眉目舒展,与何知礼有七分相似。只是较之年轻人的孤高与不羁,多了几分成熟与内敛。“那等你什么时候成功了,带回家里,让我和你妈妈看看。”
    “没问题。”他说,声音很慢,“希望到时候你们不会反对。”
    时间差不多了,何向恒看了一眼手表,准备和威尔逊夫妇一起去隔壁插花室,临走时对他说:“你追女孩子我没有意见,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不要因此耽误了工作,否则我会扣你的工资。”
    ……
    所有人走后,路渺渺推开何知礼的身体,乌润的眼睛斜斜看他,好整以暇:“学长什么时候追的我,我怎么不知道?”
    何知礼松开她,双手缓慢地插|进口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未来追过。”
    “那太好了,看来学长未来的眼光没有问题。”路渺渺弯着嘴角,说:“不过,我很好奇,如果学长追到的话真的会把我带回去见你的父母吗?”
    何知礼微微一顿,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刚才只是随口一答,怎么可能把她带回家?
    “我猜不会。”路渺渺自问自答,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学长连让我和你爸爸碰面都不敢,怎么可能会把我带回家?”
    她歪头看他,充满求知,“学长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不希望我和你爸爸见面,当初究竟看到过什么?”
    女孩仰望他的眼神乌黑清亮,分明不谙世事,偏偏狡猾多情。
    何知礼收回思绪,打开路边的车门,对她说:“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路渺渺问:“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他没有否认,说:“你最好不要知道。”
    *
    何知礼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一个姓唐,一个姓何,都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虽是门当户对,但他的母亲唐柔与父亲何向恒却没有感情基础,哪怕生下了他,依旧形同陌路。
    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何向恒忙于工作,早出晚归的时候,唐柔就邀请三五好友,在家中围打麻将。
    互不干预,各自生活。
    何知礼对他们的婚姻不予置评,一直以为这就是家庭的常态,一个不顾妻子,一个漠不关心。
    直到高考结束那一年,看到他父亲的另外一面。
    那天溽暑炎热,彤云密布,他答完试卷从考场出来,穿过拥堵的人群,回到家里。
    家里阿姨给他做了一顿庆功饭,他吃完,当天傍晚和朋友相约去体育场打球。
    体育场在本市西南,不远。
    他和朋友徒步走去,途中经过一间私立的国际中学。正好赶上初中生放学,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加上前来接孩子的家长,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摩肩接踵。
    沉闷的空气压着城市,显得整条街道更加燥热。
    何知礼夹着篮球走在后面,高三的少年已经比初中生挺拔了不少,夹在中间,鹤立鸡群。
    他扯着t恤擦了擦额头的汗,余光轻瞥,看见街尾停着一辆低调的辉腾。
    车前贴着黑色防透膜,密不透风。
    他本没有在意,这条街上的车太多,好车更是数不胜数,显得这辆就不怎么起眼。
    然而走了两步,却又蓦地停了下来。
    脑海里刚刚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的画面挥之不去,他觉得不可思议,回身,重新朝那辆车里看去。
    挨着他这一侧半开的窗户里,坐着一个英眉朗目、气度沉稳的男人,正是他的父亲。
    他坐在驾驶座,眉头舒展,笑容愉悦,是在家里从不曾见过的轻松。
    旁边是一名小巧精致的女孩子,说是女孩一点都不为过,她身上还穿着初中校服,吊着长长的马尾,眉眼青涩,稚气未脱,但漂亮的五官却掩不住她的美丽。
    她面前一大捧鲜花,几乎挡住她半个身躯,此刻侧着脑袋,正在跟身旁的男人说话。
    男人看着前方,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向她示意。
    女孩歪头想了想,听话地半跪在副驾驶座上,微微倾起上身,凑近他的耳边。
    姿势相贴,无比亲密。
    *
    路渺渺以为何知礼送她回学校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都风雨无阻地等在插花课门口,开车送她回学校。
    虽然明知道他是为了避免她和何向恒见面,但路渺渺还是不介意,毕竟有免费的“私家司机”,谁会拒绝?
    这天下完课,何知礼照旧等在门外。
    路渺渺从教室走出,怀里抱着自己的作品,准备拿回宿舍,还未到跟前,斜里便走上来一名高挑的女人,扬起手朝她打来——
    路渺渺及时后退,避开了女人毫无预兆的攻击。
    女人穿着时尚的连衣裙,妆容精致,摘掉脸前的太阳眼镜,对路渺渺说:“渺渺,是不是你?”
    路渺渺蹙眉,“你是谁?”
    她说:“我是陈尧安的未婚妻,包养你的男人的女朋友。”
    路渺渺闻言,抬眸第一次打量这位林氏集团的千金,两家来往最密切的时候,她在准备高考,所以双方都没有见过面。
    “我们早就分手了,他没有包养过我。”她好心提醒。
    “分手了?”女人冷笑,拿出手机调出里面的彩信,“分手了还会给你打一百万?你当我是傻子?这条短信是不是你发的,你什么意思,想向我炫耀什么?”
    路渺渺看了一眼,确实是她发的短信。但那只是想提醒她陈尧安不是好东西,什么样的人会理解成炫耀?
    她翘起嘴角,“只是一百万,也值得我炫耀?”
    女人尖酸刻薄,上下扫视她今天穿的校服,“只是?如果不是陈尧安,你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能见过这么多钱么?还是你以为,仗着自己漂亮就能得到一切?”
    “能不能得到一切我不知道,”路渺渺无声嘲笑,似真似假地说,“但应该得到的比你多。”
    “你!”
    女人立即暴怒,举手便要再次朝她脸上打来,却在半空,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握住。
    何知礼站在路渺渺身前,对着女人道:“这里是恒远公司门口,如果你再闹事,我会请人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