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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耳钉也不戴啦?咦……”她凑近,“今天是素颜哦。”
    与之前印象里的陶奚时截然不同,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她惊讶的同时也感叹,“奚时姐你这样也好美啊,像浓浓姐……”
    话语戛然而止,陶奚时神情一僵,徐冉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过后吐吐舌不太自然地转着话题,“姐,我还没吃饭,好饿啊。”
    而陶奚时神色隐晦,垂着眼皮,压下了唇角,半晌,语调冷得毫无情绪,“我带你去吃饭。”
    ☆、第3章 野种
    陶父与陶母将出差时间提前到了今晚,走前一遍遍叮嘱陶奚时照顾好徐冉竹,仍是不太放心,打电话去家政公司请了一个临时保姆照顾两人这一周的生活起居。
    夜幕降临,徐冉竹站在俯瞰城市夜景的巨大落地窗前,十五楼的视野很广阔,她捧着一杯热牛奶,看不厌似的,视线始终黏在眼下灯红酒绿的世界。
    陶奚时在厨房削雪梨,削完之后转身打开冰箱的门,拿出一瓶酸奶,咬着一只雪白干净的梨去客厅开电视,瞥一眼徐冉竹,接着漫无目的地换着频道。
    转了一圈,她关掉电视,踢开拖鞋坐进沙发里,捡起沙发上的ipad打开某视频播放器,打算找个综艺节目看。
    一打开app,占据首页的是一条最新的娱乐新闻,封面上的图略显模糊,机场的背景下,拥挤的人群中有两道较为清晰的背影。
    咬一口雪梨,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陶奚时的手顿了顿,她缓慢地嚼着香甜的果肉。
    由于该则新闻占据了大半的版头,她下意识地点开了那条娱乐新闻。
    视频的时间只有两分钟多,解说的声音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尖细的音色用着快速的语调报道:“据香港媒体报道,慕容毓于十九号凌晨携子低调返港,疑似赶赴盛斯行八十大寿……”
    屏幕中的视频有些模糊有些晃,像是路人拍的那种短视频,但还是能辨出视频中两道惹眼的身形,戴墨镜的女人走在前头,一袭正红色长裙,长至脚踝,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正在讲电话,看不出神情,步履匆匆。
    “影坛巨星慕容毓当年突然息影,未婚生子轰动整个娱乐圈,虽然遗憾最终没能和盛亿南修成正果,但所生之子却成为盛斯行唯一承认的长孙,含金汤匙出生,说是万千宠爱也不为过。”
    镜头切到身后几步之遥的身段挺拔帅气的男生,他穿一件简单的白色短tee,右肩处是某潮牌logo,下身是黑色长裤和板鞋,非常清爽干净的穿衣风格,视频里的解说直夸气质好,衣架子。
    他戴着一顶纯色帽子,应该是不喜欢入镜,所以帽檐压得格外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低着头,只留线条凌厉流畅的下颌部位。
    “而慕容毓获盛亿南慷慨赠上亿分手费后,定居温哥华,鲜少露面。盛家这位小太子更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近二十年,媒体可谓是费尽心思,却挖不到过多的的消息,只了解到他在香港念完小学后就被送出了国,据国外留学圈的某些同学透露,他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天才。”
    后面的解说陶奚时没再注意听了,她的注意力放在了低头走在后面的那个男生身上,视频的最后,是远远拍到几名黑衣保镖一路护送两人,隔绝开一众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与路人。
    徐冉竹在这则消息放完时坐到她身旁,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正在朋友圈给自己刚才拍的迷人夜景配文,嗒嗒地打字,按下发送后,抽空带一眼电视,“奚时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娱乐圈了?”
    陶奚时只说随便看看,扔掉梨核,转开酸奶盖。
    徐冉竹回忆起刚才在新闻里听到的名字,随口问道:“姐,你知道盛斯行是谁吗?”
    问完又自顾自地解释,一边打字一边讲:“他是香港……不对,这么说吧,他在福布斯富豪榜上,蝉联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亚洲首富,可厉害了是不是?”
    陶奚时低笑一声,有点冷,紧接着就切换了app。
    刚才视频中男生的面部轮廓很眼熟,她记忆力向来不错,尤其是他右手臂上纹着的那串看不懂的字符,还有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以及他无意识地抬手转一下佛珠的动作,她印象尤其深刻。
    果然。
    她就知道,嚣张成那样,目空一切的人,不会是普通的富二代。
    确实是那种有底气将法律称之为垃圾的纨绔少爷。
    也确实是有强大到任何人都无可撼动的身家背景。
    ——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轿车一路匀速行驶在路面,街道两旁的夜景美不胜收,艳丽鲜活,灯光像焰火似的,将四周装点得流光溢彩。
    车厢里空间很大,万籁俱寂,烟味浓重。
    女人修长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降下车窗后,车外的风呼啦一声猝不及防地刮进来,她神态自若地伸出手,动作熟稔地弹了下烟灰。
    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搁在耳边通着电话,她一边听,一边用眼角余光往前带了几眼。
    前座的副驾驶被放到最低,男生侧躺在上面,窗外斑驳的光影掠过他镌刻般精致的侧颜,黑发压皱在一只柔软的枕边,他始终背对着后座的女人,从一上车就开始补觉。
    回来之前飞机延误了许久,抵达后机场记者的围堵与旅客的哄闹,已经将他仅有的耐心磨的一干二净,这会儿状态差得不行,情绪也不怎么好,半睡半醒之间,被突如其来灌进来的疾风吹得瞬间睡意全无。
    他坐起身,冷着调子吩咐司机靠边停。
    司机放缓了车速,从后视镜看后座的女人,似乎在等待什么指令。
    慕容毓对着电话那边说等一会儿,手机稍稍拿开了一些,声线带着天生的柔与媚,“怎么?要去哪儿?”
    “随便找个地儿补觉。”盛林野不耐,“您在这儿又是抽烟又是吹风,我可没法睡。”
    慕容毓笑,让司机继续开。
    “阿野,盛斯行的生日宴会八点开始,你现在跟我去挑份像样的礼物还来得及,任性成这样,你猜你爷爷今晚会分你多少股份?”
    她之所以大费周章把盛林野从英国带回来不是没有目的的,只是刚回来他就一声不响去了扬城,惹出那么大动静,她花了一些功夫才把人弄回香港。
    一众小辈里,盛斯行唯独惯着盛林野,她可得利用这点得天独厚的优势,好好稳住他在盛家的地位。
    今晚的生日宴会,谁都知道,不单单是生日宴会。
    想到这儿,女人陷入了沉思。
    掐了烟,烟味被风吹散。
    而盛林野被这似有若无的烟味勾起了烟瘾,在中置杂物盒里翻出一包拆过的烟,敲出一支,无所谓地耸耸肩,扔出三个字。
    “谁知道。”
    说完侧头,又扔三个字,“打火机。”
    “不给。”慕容毓回神,随手将打火机滑进手边某个槽口里,挽唇眯眼,“除非你答应我,等会儿在盛斯行面前乖乖的。”
    盛林野咬着未点燃的烟,直接侧过身,“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嗯?”她笑了笑,似在回忆,“前几天在扬城酒驾追尾的人是谁?隔两天你沈大伯被你气得犯病,结果你倒好,躲开众人自己跑到古镇去惹事?在古镇打架斗殴还闹进局子。你自己算算,你去内地才几天的时间,蔺管家在你身后给你收了多少烂摊子。”
    讲到这里,慕容毓干脆跟电话那端的人讲了声抱歉,收了线,继而意味不明地笑一声,“阿野,你是真大胆,驾照都被吊销了还敢那样玩。”
    “你要想继续这样能耐下去,今晚最好表现的好点儿,像你十五六岁时那样,乖的全世界都喜欢你。”
    “你和谁玩我管不着,盛斯行那边的底线你自己得守住,否则,你等着他把外面盛亿南的那些野种带回家顶替你?”
    盛林野向来不耐烦听这些话,仍旧咬着那支没点的烟,转回身去,同时,咬字清晰地蹦出一句。
    “我不也是野种?”
    他话里的嘲讽之意不知道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她,又或者是针对两人,可她仍笑得愉悦:“你姓盛,盛斯行唯一承认的孙子,谁敢说你野种?嗯?”
    一通及时来的电话打断了对话,慕容毓笑着接起来,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开始谈关于复出的事。
    ☆、第4章 脏水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从枕底传来。
    陶奚时眯着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的眼睛很不舒服,她缓和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捋开挡眼的头发,她坐起身打开灯,一直等到来电结束,她始终保持着曲膝坐在床头的姿势。
    紧接着,手机又开始震动,对方坚持不懈,大有一种“你不接我就一直打”的架势。
    良久,震得手快发麻,陶奚时抿唇,终于划过接听键。
    夜色浓稠。
    晚上十点整,街道喧嚣,霓虹灯绽放得正美,整个城市灯火通明。
    陶奚时很快找到小巷里新开的那间酒吧,有人等在外面,是个男生,坐在花坛上低头玩手机,幽蓝的光线映照出他秀气的脸。
    “陈列。”
    她低声喊。
    花坛前的男生抬起头,手机滑进短外套的口袋里,走过来很自然地搭着陶奚时的肩,转个弯把她往酒吧里带,“你怎么回事啊?失联这么久,一群人眼巴巴等着你高考回来呢。”
    陶奚时没出声。
    今晚过来,确实有事要处理。
    酒吧虽然是新开的,但人气爆棚,开张前三天都有活动,里面挤得不行。
    外面热火朝天,其中一个包厢里的气氛却是处于触而即发的危险状态。
    陈列压着汤苑的肩,扫一眼包厢里面面相觑的众人,给角落里的某个男孩使了个眼色,男孩把音乐给关了。
    万籁俱寂。
    隐有门外的噪音撞进来。
    “什么意思?”
    汤苑被陈列按着肩,她想起身,他就更使力,暗自较劲了一会儿,她妥协般抱起双臂,冷冷盯着陶奚时。
    所有的目光便往她身上转。
    陶奚时坐在陈列对面,柔和的灯光时不时打在她周身,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显得格外寂寥,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苑苑,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这一句话,仿佛是点燃炸药的那一簇火苗。
    砰!
    汤苑一脚踢上茶几,立即就推开陈列站了起来,带着愈发高涨的怒火。
    “敢情你今天过来是和我们一伙人划清界限的?!”
    陈列一时没设防,被汤苑挣脱,他以为汤苑会冲过去质问陶奚时,谁知她猝不及防地转身,抓过他一只手臂,动作很急地捋起他外套的衣袖,指着上面一道略长的结痂疤痕,冷声——
    “陶奚时你给我看清楚,陈列手臂上这道伤是为你受的!我肩上和背上的纹身,是你拉着我去纹的!阿澄在医院躺的那大半个月也是因为你!付临清那么好的人也差点被你毁了!你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谁不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对你?现在你想和我们划清界线?你以为你过去一身脏水洗的干净?!”
    “谁不知道你陶奚时劣迹斑斑坏到无药可救!”
    包厢里,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曾经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的朋友,此刻看她的目光震惊而受伤。
    而她看他们的眼神,恍若陌生人。
    “对不起。”陶奚时垂下眼睛,睫毛微颤。
    是她的错,她自私又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