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一直这样，还是……？”
    “一直这样。”
    “气质很独特。”
    “嗯。她和我想象中的宜姜完全不同，但是我有点被说服了。”
    这时苏煦换好了衣服画好了妆，被助手领进来。
    周曲山和章敏对视一眼，“师姐你儿子真帅啊！”
    章敏笑得挺骄傲。
    穿着朱红色戏服的苏煦头束金冠，虽然是个少年，但是气度雍容，形容俊美。
    周曲山点点头，满意地跟一旁的方明说，“公子小白。”
    方明也点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周曲山叹口气，想了想，“今天咱们先看看姬云的戏。”
    他说着让人叫来姬云和林晚，把她们介绍给苏煦。
    林晚这时表现得就比姬云成熟了，她只微笑着和苏煦寒暄了一下，可姬云却盯着苏煦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周曲山暗暗笑了，就算表现得再成熟，可见到同龄的偶像，还是会失态的吧？
    可是，他随即又发觉，姬云看苏煦的眼神，绝非少女见到偶像的那种，她像是在仔细地观察某种其他人看不到的苏煦的特征。
    说实话，这种眼神有点怪异。
    姬云看的是苏煦头上汇集的五色灵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拥有这么多五色灵气，浓郁得都让她有点想要想个什么办法将这些灵气据为己有了。
    有这样的灵气滋养着，苏煦周身就像有一层隐隐的光华，再加上俊美无俦的容貌，令所有人一见心悦。不过，倘若他本身不是一个十分俊美出色的少年，可能也不会拥有那么多灵气。
    姬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拍戏，有朝一日要得到不亚于这少年的灵气。
    周曲山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姬云眼神怪异，被姬云用这种“怪异”眼神盯着看的苏煦当然更不用说了，但他和姬云眼神一触，立即又发现，这同龄少女的眼神中不含任何恶意，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像是等不及要和自己一较高下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友好地对姬云笑了笑。
    为三人介绍完毕，周曲山让林晚先回避，今天先试姬云的戏。
    助手带着苏煦和姬云熟悉了一下影棚里临时搭好的景，一切就绪，周曲山和方明、章敏坐在摄像镜头后面。
    这是齐宫的一处回廊，小白和宜姜即将分别。
    年轻的小白握住宜姜的手许诺，“我会回来的。”
    宜姜抬起眼帘，看着小白，冷泉一样的眼睛里无喜亦无悲。
    她唇角弯起，但不是在笑，而像是举行某种仪式，她的喉头轻轻动了一下，声音低沉，“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她的步伐缓慢，似乎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完全一样。
    小白看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未动，宜姜也知道他在看着她，可她不回头。她的头抬得高高的，双手端正地合一放在胸前，一步，一步，走得非常稳，就连她头上的珠钗也几乎纹丝不动。
    这样的姿态有种沉重的仪式感。
    她继续走着，面无表情，可是两行清泪却流下了脸庞，泪珠滴落在她合一的手背上，她无悲无喜的眼睛亮如寒星，里面是雄心勃勃，还有隐隐流露虎狼般的残暴，像是已经预知了小白以后的命运。
    “cut！”周曲山喊道。
    章敏呼出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
    方明也点头，“这孩子有灵性啊。”
    周曲山怔了一会儿说，“行了，我们再看看林晚吧。”
    林晚的宜姜其实更符合周曲山的想象，她此时是一个天真娇憨的少女，她和小白之间是懵懂的情愫，既像两小无猜的挚友，又有一点点男女情爱的萌芽。告别小白时，她难过，彷徨，对未来充满忧思，可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少女。
    但在这样的乱世，又有谁敢说自己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林晚的表演让人想起自己年少时懵懂又惆怅的初恋，余韵绵绵，她和苏煦的配合也很妙，戏完了之后苏煦有明显的恍惚的一刻，可见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不错。
    周曲山对她的表演很满意，可姬云的表演让他意外而难忘。
    拍完两场戏，周曲山让所有人搬到摄影棚另一角，齐宫一处幽暗的宫殿中，这次拍的是小白继位为齐君之前梦到宜姜的戏，但没有宜姜的大段独白，而是小白在诉说自己的志向。
    这次，是林晚先拍。
    方明站在镜头后面低声说，“林晚借鉴了一些姬云的表演，她演的比之前有霸气了。”
    “是这样。”周曲山抓抓下巴上的胡茬，“不知道姬云今天会怎么演这出戏。”
    姬云的表现再次让周曲山意外。
    她借鉴了林晚之前的表演。
    角色的情绪和表情更有层次感，但和林晚的表演相比，她的宜姜更像是一面镜子，她的肢体语言，面部表情，都在随着苏煦的变化而变化。
    宜姜就是小白！——姬云的表演给人这种感觉。
    而苏煦也能感受到这一点！
    他在初见姬云的时候，就感到姬云隐隐有与他争锋、视他为竞争对手的感觉，排第二场戏的时候，姬云的表现让他确认了这一点，心理上得到的暗示使他的表演更具有魅力，姜小白和宜姜显然不再是一对命运多舛的青梅竹马恋人，他们的互动和对话让人隐隐觉得他们之间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黑暗秘密。
    “苏煦竟然是和姬云之间更有火花……”方明皱眉，他看同样惊讶的周曲山一眼，“我以为姬云是那种冷感的女孩子。”
    周曲山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咳嗽一声，“让大家收工休息吧。易东雷可能要下午才能来。”
    苏煦还要回去给后期配音，看了这两场戏的录像之后就离开了。本来他还想留下看易东雷配戏的，但是章敏劝了一句来日方长，他立即不再坚持。
    不过，他又跟姬云说了几句话才走。
    吃午饭的时候王韬问姬云，“他跟你说什么了？”
    姬云下了戏之后又是那种什么都淡淡的样子，“说了几句学习上的事。”
    王韬挺乐观，“毕竟你和他年龄更接近啊，有共同语言。林晚上戏的时候能表现得像个少女，下了戏可不行。”
    姬云不置可否。
    其实，苏煦才不是和姬云说什么学习的相关话题。
    这个外表俊秀的少年在卸妆后跑来找姬云，稍微自得地赞赏她，“你今天表现得很不错，不过，要想超过我，还得继续努力呢！我期待你下一次表演。”
    中二啊……
    ☆、第57章 易东雷
    下午, 易东雷来录影棚了。
    影帝的气势和苏煦完全不一样，不是他带了一群助理什么的, 而是, 人家是影帝啊！像苏煦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影帝了！
    成名已久的人物自带偶像光环，连周曲山都要恭敬地称呼他为“易老师”。
    当然，易东雷没接受这个称呼，笑着让大家叫他名字就行。
    当然，也没人真的敢叫他名字, 连周曲山都不改口。
    姬云从前对娱乐圈不关注，在项明琳给她《霸业》的这个项目后才找了易东雷从前的电影看, 她对他易影帝最深刻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第一次获奖的那部影片中, 看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英俊男子时先愣了一下才哑然失笑, 对呀, 这才是现在的易东雷啊, 他早就不是那个影片中青涩又暴戾的少年了。
    令她惊奇的是，易东雷头上汇集的五色灵气并不比苏煦少，而且精纯程度还有甚之。
    据她所知, 易东雷的虽然成名已久, 而且在影坛地位崇高，但是人气并不比苏煦高。
    易东雷除了一个奢侈品手表的代言外几乎不接代言, 他不演电视剧, 更不参加综艺节目或是明星真人秀，就连电影也接的很谨慎，平均两三年才出一部戏, 产量不高。
    后来她查看了两人的微博粉丝数量，也证实她的猜测是对的。
    苏煦有一千六百多万的粉丝，而易东雷，只有不到两百万粉丝。
    易东雷完全是不亲民的艺术家做派，可是，为什么他的五色灵气会比正当红的苏煦的更多？
    是因为他成名得比较久？还是有别的原因？
    对于五色灵气这种新世界中才有的灵气，姬云目前的了解还很有限。她的灵气不多，没法拿来做各种实验，也许只能等她集聚更多灵气后才能进一步探知这种灵气的各种特性了。
    周曲山现在已经习惯姬云见人先要愣着看一会儿的做法了，他向易东雷介绍了姬云林晚两位后辈，大家寒暄片刻，易东雷由助手陪着去熟悉布景，接下来就要化妆试拍了。
    这场戏是齐桓公食用了易牙烹子所做的肉汤，躲回寝宫大醉后梦到宜姜的情景，宜姜的冷漠让他羞耻而暴怒，他想要抓住宜姜但又被她挣脱。
    这是场爆发力十足的戏，感情更是纠结得无以复加。无疑周曲山更重视这场戏中宜姜和齐桓公的互动，究竟谁能获得宜姜这个角色，就要看林晚和姬云谁能在这场戏中更出彩了。
    这时的宜姜已经完全是齐桓公分裂出的人格，是他对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的否定和质疑。他已经成就了不世的霸业，他拥有当时世上最庞大的军队，他的后宫中收集了最美丽的女人，连周天子都对他诚惶诚恐，他已经站在权力的顶端，这世间好像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可是他却依然不快乐。
    他为什么觉得不满足？
    他为什么觉得缺憾？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林晚对这场戏的处理依旧十分细腻，她的表演可圈可点，最难得的是，这场戏本该是易东雷的华彩章，可林晚面对易东雷这样的高山，不仅没有后辈高山仰止的觉悟，反而表现得比她和苏煦配戏时更要光彩夺目——她的实力是完全可以和易东雷匹配的。
    方明看完林晚的戏，几乎想要说“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宜姜了”，可是，他和周曲山对视一眼，又犹豫了。
    姬云试戏前先肃容正衣，对易东雷行了个揖礼。
    周曲山等人都是一怔，再看易东雷，他倒一点讶异都没有，从容向姬云还了一礼。
    两人这才开始对戏。
    戏演到一半，方明轻叹，“我一直没弄明白姬云这孩子身上那种气质是什么，现在我明白了，是邪气。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曲山盯着摄像屏幕，抱着双臂，嘴唇抿得很紧，他不知道方明说的是比喻，还是此时室内真的鬼影憧憧，但是他手臂上真的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姬云和易东雷的表演让他先是感到一阵寒意，接着又一阵颤栗。
    宜姜是桓公心中的梦幻，也是他的心魔，这场戏中，不仅易东雷英俊的脸上邪气渐重，狂态渐露，姬云举手投足间也处处流露着一种令人惊惧但又十分吸引的气。
    邪气。
    没错，就是邪气。
    这场戏其实并不长，只有不到十分钟，可试戏结束后，易东雷示意助手给他拿了水，他的眉心额头渗出一层汗珠，姬云则是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才长长呼了口气，她走过去，对易东雷再次行礼，易东雷正衣回礼后对她笑了笑。
    周曲山方明感谢了易东雷后，姬云和王韬，还有林晚和她的经纪人先离开摄影棚。
    回去的路上，姬云一直闭目假寐，王韬轻声问她，“不舒服么？”
    姬云摇摇头，“只是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