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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节

      极度的震撼从他的眼眸深处如潮水般退去,然后化为敬佩。
    “谢谢指点。”
    他起身,认真对着丁宁深深躬身行了一礼。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用词。
    一开始他说的是探讨,现在说的是指点。
    同辈之间说探讨,师长教导晚辈才说指点。
    独孤白此刻用面对师长般的态度面对丁宁,然而周围所有人却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理应是这场剑会的首名。”
    独孤白又接着说了这一句。
    “这一剑就此……通了么?”张仪看着独孤白说道。
    他是周围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没有感到太多震惊的人,他感到的只是高兴,他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小师弟”能够悟出这一剑的奥妙是很正常的事情,此时他只是有些怀疑独孤白没有经过真正的演练,光是凭想象来最后判定会不会有问题。
    “通了。”
    独孤白认真回答,然后往前走去,又在前方的屋棚上拆了几块木板下来,在丁宁的下首重新坐下,然后开始用像一片蜻蜓翅膀般的长剑开始劈开木板,开始削制木剑。
    远处很多人听不到独孤白和丁宁的对话,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此刻独孤白劈柴一样是在做什么,然而他们却看到了独孤白对着丁宁行礼和坐于下首的姿态,这些原本就因为易心、徐怜花和独孤白等人都坐到丁宁身旁而震惊的人,心中变得更为震惊。
    南宫采菽穿过屋棚走到丁宁的身旁,然后坐下。
    她的左侧半边衣袍全部被鲜血染红,然而在张仪迎上去想要开口问她伤势之前,她已经对着张仪异常简单的说了三个字:“我没事。”
    看着她在身侧坐下,丁宁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的话。
    南宫采菽的悍勇和丁宁的平静,令远处许多人心情难以平静。
    ……
    “你在看谁?”
    徐怜花眉头微蹙,忍不住问道。
    他发觉丁宁一直在注视着远处,初时他以为丁宁是在担心还未出来的沈奕和谢长胜等人,然而他慢慢觉察出来,丁宁的目光大多数时候并没有落在崖间出口处,而是落在那些已经出来,正在休憩或者处理自己身上伤势的人身上。
    听到徐怜花的问询声,丁宁摇了摇头,“不知道。”
    徐怜花愕然:“不知道?”
    “能够对我真正造成威胁的人并不太多。”丁宁明白他的不解,依旧看着远处那些选生,解释道:“现在那些人里面,能够对我造成威胁的人有叶浩然和顾惜春……但肯定不只那两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隐藏着真正的实力,而且这人甚至有可能比叶浩然和顾惜春还强?”徐怜花瞬间便明白了丁宁的意思,目光剧烈的闪烁起来,“你是想把他提前找出来?”
    丁宁点了点头。
    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皇后最擅长的手段,所以在才俊册上位列第一的烈萤泓绝对不是她最终的力量。
    而且这个人肯定会比烈萤泓更强。
    若只是所掌握的剑经比烈萤泓更加精妙,对于丁宁而言还不算什么,但若是真元修为还远超烈萤泓,不能提前找出这人,不能察觉出这人真正的力量,在剑试中他便会没有绝对的把握。
    令他心情略微沉重的是,至少到现在,他还没有发觉这人是谁。
    ……
    那人是谁?
    徐怜花看着远处那些选生的身影,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此刻除了他们这些围坐在丁宁周围的人之外,其余通关的选生也已有十五六名。
    那十五六名选生他几乎全部都认得,其中一大半的伤势虽然没有他严重,但是放在平时也已经算是重伤。
    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伤势的,唯有四名。
    除了顾惜春和叶浩然之外,还有一名身穿鹅黄色袍服的少年,一名和夏婉一样身穿素色袍服的少女。
    “宋玉明不太可能。”
    这个时候夏婉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徐怜花没有转头看夏婉,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那名身穿素色袍服的少女身上。
    宋玉明便是那名身穿鹅黄色袍服的少年,是来自沉山剑院的选生。
    之所以说不太可能,不只是因为沉山剑院的院长茅若伤是极为古板,昔日同情巴山剑场遭遇的人之一,对于白羊洞归于青藤剑院一事也曾表示过不满,而且宋玉明的父亲便是广阳郡的广阳大将军宋千颂。
    像宋千颂这种位置的人,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掌控,即便那人是长陵的女主人。
    宋玉明不太可能,那难道是那名身穿素色袍服的少女苏莘?
    一名来自天雪道观的女修行者?
    天雪道观是纯粹不参与朝堂事物的清修地,招收的弟子本身极少,且所有弟子不管修为到何种层次,一生也是停留观中,脱离世俗。
    难道这名女修是和刚刚被百里素雪杀死的何山间一样,耐不住了寂寞?
    徐怜花的眉头深深的皱起,就在此时,夏婉一声惊喜的呼声却是响起。
    徐怜花转头,他的眼中也瞬间充满了惊喜的神色。
    因为就在此时,崖间山道上走出了一道他十分熟悉的身影。
    身穿白色袍服的陈离愁走了出来。
    陈离愁和他以及夏婉本身便是关系极佳的好友。
    离愁怜花,徐怜花很多时候甚至幻想过,在很多年以后,自己和这名好友的名字或许很有可能会连在一起,成为某种传说。
    就如张仪一直在担心着沈奕等人的安危一样,他和夏婉也一直在担心着陈离愁的安危。
    然而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徐怜花眼中的惊喜迅速的消退。
    他的面容也微微僵硬。
    他看到了陈离愁顿了顿。
    只是这顿了一顿,和陈离愁远远的对望了一眼,他就感觉到了陈离愁内心深处的意思。
    夏婉也感觉到了,她的嘴唇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陈离愁又开始动步。
    他沉默的穿过了屋棚,从张仪和独孤白拆木板形成的大洞中走过,走到了徐怜花和夏婉的前方,却是在一丈之外停了下来。
    徐怜花没有看陈离愁,看着身前一丈的地面,沉默着。
    这时候任何的话语,便是尴尬和不愉。
    “有时候低头才能承冠。”
    陈离愁却是开口,然而他没有对徐怜花和夏婉说话,而是看着丁宁,认真的低声说道。
    丁宁一直都平静的看着陈离愁的到来,听着这句话,他的面容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微微抬起头,也认真地说道:“我只知道低头就会看不到头顶上落下的剑,越是低头,就越是被一剑斩断头颅。”
    第一百十五章 最后的出关者
    陈离愁微微躬身,表示对丁宁的尊敬,然后转身望向徐怜花和夏婉。
    “我不想你们和他一起。”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是很不智的行为。”
    徐怜花看着这位好友被阳光染得金黄的面目,嘴角渐渐泛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然后他低下了头。
    对于他而言,有时候低头只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失望和难过。
    “人的一生总会做些不智的事情……因为很多东西比理智和智慧更重要,比如友情。”
    徐怜花低着头,缓慢地说道。
    山谷中的微风吹在陈离愁的身上。
    初夏的微风很暖,然而陈离愁却感觉到有些冷。
    他和徐怜花结识很久,所以此时他完全听出了徐怜花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今天不是丁宁,而是换了陈离愁是白羊洞弟子,因为友情,徐怜花也会坐在他陈离愁身边。
    然而现在,他不愿意坐在徐怜花身边,那友情便自然不在。
    陈离愁的口中微苦,他无法再出言劝说徐怜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他转头看向夏婉的眼睛。
    然而夏婉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陈离愁得到了答案。
    他也有些难过,但他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错误。
    在他看来,友情也是可以选择的。
    明明可以选择光明的前程,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和一些人一起走向一条越见狭窄的死路?
    他沉默着转身,准备穿过屋棚走向另外一边。
    “要喝热水么?”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拘谨但显得很有礼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廓。
    他的眉头跳了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张仪端着一碗热水,很诚恳的看着他。
    陈离愁看着张仪的眼睛。
    张仪的眼神很真诚。
    “我不能理解。”
    陈离愁没有去接张仪手中的碗,转过身继续离开,有些自嘲般笑笑,轻声道:“谁会为了一碗热水就有可能陪着一起死?”
    听到他的话语,徐怜花依旧沉默不语。
    他认为陈离愁的话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