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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节

      第八十章 红袍和白袍
    扶苏看到了青曜吟身上着者的岷山剑宗青玉色袍服,又看清了他不修边幅,甚至和乞丐差不多的乱发。他知道岷山剑宗的修行者里,只有传闻里那名神魔养殖者才会如此不事整洁。
    那人虽将力气都花在了研究异兽上面,但实则精通药理,和人屠耿刃一个擅长用毒,一个擅长用药,是天下翘楚。
    扶苏知道自己现在体内的伤势好转,自然只可能是这人用了药。
    这种药力十分柔和,令人觉得舒适,然而看着青曜吟,扶苏心中却是更加痛苦了起来,他万般痛苦地说道:“前辈,难道一些私人恩怨,就要将整个岷山剑宗和整个王朝全部拖进来么?”
    “这不是私人恩怨的事情,这是道理。”
    青曜吟平和的看着这名痛苦的大秦太子,说道:“王惊梦依托整个巴山剑场,若说想要窃国,夺取元武的皇位,也是十分轻易,这是为信义,兄弟之情及世间伦理。然郑袖叛他,元武杀他,灭巴山剑场,这乱夫妻之情,朋友之义。若是父子、夫妻、兄弟、亲友之间皆不顾道理。那这是何等的天下?为兄弟报仇,这不是将整个岷山剑宗和整个王朝拖进来的事情,而是人活在世间,总是要讲道理的。”
    扶苏无法反驳,当年的事情知晓的越多,越是接近当年的真相,他就越是痛苦。
    因为他也无法想明白,当年自己的父皇,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情?
    “没有人喜欢战斗。”
    青曜吟看着他,说道:“尤其没有人喜欢冒着被杀死的危险去战斗,所以你首先必须想明白人为什么要这样战斗的原因。”
    扶苏艰难的呼吸着,他看到了一旁如枯木般坐着的东胡苦修僧,看到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纪小一点的千墓,又看到了澹台观剑和丁宁、长孙浅雪。
    这些人自然都是世间翘楚,然而在这连番的战斗之后,每个人的境况都极其不佳,可以说看上去很凄惨。想着这些明明光凭借修为就可以避世活得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战斗的原因,他更加说不出话来。
    接着他没有看到那条已经蜷缩在长孙浅雪长袖之中的幼龙,却是看到了盘踞一侧尘山里的十数条腾蛇,看着这十数条原本属于胶东郡的蛟龙现在却似乎顺服于身侧这些人,他的心中便顿时生出极大的震撼。
    ……
    夜枭还没有死去。
    他依旧处于一种弥留的状态中。
    此时这千座尘山之外,到处都有修行者的踪迹,任何一名修行者都可以轻易的杀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
    然而此时杀不杀他完全没有意义,更何况作为发动这一场有可能改变整个天下格局的杀局的始作俑者,再加上他的身份和为此付出的代价,有很多修行者都不会让他轻贱的死去。
    此刻他的身边凝立着一名身穿黄袍的胶东郡修行者。
    这名胶东郡修行者是一名很老的老妇人,面上的皱纹足以吸纳一碗雨水,她的手里握着一只骨质的鸣哨。
    她的身后两侧侍立着数名身穿同样黄袍的修行者。
    看着最后数条投入千座尘山的腾蛇影迹,她的眼神里充满无限感慨。
    “你可满意?”
    她轻声的问夜枭。
    夜枭已经说不出话语,但是眼瞳里出现了满意和感谢的神色。
    他投入了自己的一生,以及家中残余的一切,而胶东郡也投入了许多代人的心血。
    这么多蛟龙入阵,里面的人就算不死,也应该剩不下多少力气。
    接下来剩余的事情,自然就只是最后的收割。
    他有些涣散的眼瞳里,开始出现了一抹浓艳的红色。
    一名身穿大红色袍服的修行者,出现在了这里,到了他和胶东郡老妇人的面前。
    这是一名须发洁白的老者。
    他的面上有一种奇异的暴戾和不信的神色。
    当这名老者出现在身前时,夜枭的眼瞳里充满更多的满足。
    修行者的世界里很少有人喜欢穿大红色的袍服。
    一是这种颜色太过热烈、张扬,一身红本身便很俗气,而且太过显眼,在一些战场里,很容易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首先成为被杀死的对象。
    即便是在长陵,有些显示威严的官袍也是用深红色或者暗红色,还有紫红色。
    然而在那年王惊梦杀入长陵时,最后出现在王惊梦之前的修行者,出现在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里的,就是这同样的大红袍。
    一蓬烈火从这样的大红袍里涌出,笼罩住了王惊梦,而且如有生命般吞噬和燃烧着王惊梦所有洒落的鲜血,将战死的王惊梦烧得连灰尘都没有留下,一干二净。
    大红袍就是烈火上人。
    离火宗的宗主。
    在传说里,当最终燃尽王惊梦的遗体之后,离火宗也被巴山剑场的一些强者彻底剿灭,但当年要关心的事情太多,有消息说烈火上人只是伤而不死,也有消息说他已经被杀死,但最终无法求证。
    现在这名老者就是烈火上人。
    他还活着,自然没有死在当年。
    当年他被安排最后出手,燃尽一切,自然便是出于元武和郑袖的畏惧。
    元武和郑袖都不知晓九死蚕的秘密,听说过一些九死蚕的故事,但是连王惊梦到底有没有修炼九死蚕都不知道,所以为了稳妥起见,索性需要他这样一名修行者,可以让王惊梦连一丝鲜血都留不下来。
    然而还是出了问题。
    烈火上人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有些暴戾和不安,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绝对不能让这尘山里面的人再成长起来。
    而对于元武和郑袖而言,哪怕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也至少需要让事情变得更加稳妥一些。
    所以烈火上人一个人自然已经不够。
    当大红袍出现之后,这片山岗上,又慢慢的出现了一名修行者。
    这名修行者身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袍,然而因为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只有修行阴神鬼物的修行者才拥有的死气,再加上他手持着一根白色的竹杖,所以看上去他身穿着的,就像是一身丧服。
    第八十一章 除根
    烈火上人的不安来源于对巴山剑场和九死蚕的恐惧,但暴戾却来自于极度的自信。
    他认为如果九死蚕真的有种独特的起死回生的灵妙,如果连自己修炼的离火都不能消灭,那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消灭得了九死蚕,来更多负责毁尸灭迹的修行者都是无用。
    然而当大红袍遭遇到白袍,他看清这名修行者的面目时,却是骇然失色,一声惊呼:“玉勾太子!”
    就连意识不甚清晰的夜枭都听清了烈火上人这一声里的浓烈惊骇。
    “连他都来了?”
    这是第一时间浮现在夜枭脑海里的念头。
    这白袍修行者的身材相貌和元武有数分相像,因为他本身便是元武的兄弟,只是同父异母而已。
    他是大秦先帝的第八子成皎,当年最得先帝喜欢的皇子和元武争斗失败之后,元武也依旧没有那么顺风顺水的成为太子。
    原本先帝也依旧不想立元武为太子,甚至在一份已经拟定的诏书里,成皎已经是他选定的太子人选,想用以制约元武和巴山剑场。
    有关这名太子,民间也有着不少奇特的故事流传,说他是口衔玉勾带出生,是得了天赐的王者。
    然而不管故事如何,他比先前元武的敌人还要落败的快。
    那份诏书还未发出,他便已经从长陵消失。
    烈火上人此时强烈的惊骇有两层原因。
    其一,他是经历过当年绝大多数争斗的长陵老人,元武绝对的心腹,作为当年长陵之战的最后清扫者,他自然知道这玉勾太子当年之败是因为修炼一种强大而邪的阴神鬼物之术,结果操之过急,反而走火入魔。
    另外一点原因是,无论是任何一个版本的故事里,这玉勾太子都已经被杀死,然而现在却偏偏活着,而且很显然就是他需要等待着的另外一名确保消灭九死蚕的修行者。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这玉勾太子,能够如此快的出现在这千座尘山的法阵之外,必定是因为郑袖和元武初始的安排,因为这春伐楚,本身就是为了引出九死蚕而设置的杀局,若说意外,便是扶苏也陷在了这个局里。
    按理而言,玉勾太子是元武和郑袖的死敌,为什么反而会被元武和郑袖所用?
    “不需要怀疑我的来意。”
    玉勾太子离得近了,所有人才看清他手里的白竹杖实则是细腻的白玉制成,只是雕刻成竹形,他面容平静,只是身上气息和所有修阴神鬼物之法的修行者一样,是阴测测的,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看着烈火上人,眼瞳深处有两点白芒闪动,就像是两个细小的白色骷髅在说话,话语声就像是从这两个白色骷髅中传出来的,“我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自然代表元武和郑袖对我放心,所以你不需要不放心。”
    顿了顿之后,这玉勾太子看了一眼千座尘山,冰冷道:“若是恨意,我对王惊梦和巴山剑场的恨意要超过其余所有人。”
    烈火上人缓缓的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道:“让我们两人来,必然各有用处,我们各自该如何做?”
    “你修的本源离火可以寻觅一名修行者任何一滴血肉,将所有沾染他气息的一切东西烧为灰烬,甚至连灰烬都被烧融。”玉勾太子漠然地说道:“若是连那都不足以消灭九死蚕,那就让九死蚕不外流。你可以找出每一滴血肉,烧为尘埃,那我就有办法将所有的尘埃全部收集起来。我不相信,若是连那些尘埃都禁锢在我杖内,九死蚕还会有什么可以残留在这世上。”
    “就算尘埃都能在我杖内复活,我便再将它毁灭一次,活百次,我便灭它百次。”
    玉勾太子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依旧漠然,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这话语里包含的极度怨毒。
    烈火上人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令这名太子怨毒如斯,但修行者的血肉和真元,一切不外乎各种元气的堆积,没有任何一丝元气散失,即便九死蚕再有神妙,也自然不可能再有复生的可能。
    真正的永绝后患,他便能安心。
    “可以入阵了。”
    胶东郡的黄袍老妇人淡淡的催促。
    她虽然只是个老妇人,但她是胶东郡辈分最高者,是郑袖的太祖母。
    她活得比胶东郡同一时代的任何强者都要长,所以她很清楚一件事情能否成功,最为关键的是需要应时,而且不要节外生枝。
    现在很多修行者还未赶到,很多修行者已经被阻在外。
    青曜吟虽然杀死了一名皇城老供奉之后强行入了阵,但想必赢得不轻松。
    那么多蛟龙入内,除了青曜吟之外,里面还有什么人有战力?
    而现在她这边能够入阵决定胜负的有她、烈火上人和玉勾太子三人。
    无论外面还有什么样的修行者赶来,那已经是胜负已分之后的时候,再没有意义。
    “够了。”
    玉勾太子看着她和烈火上人,点了点头,同样表示满意。
    他到这里,原本也只是看看该来的人是不是都已经来了。
    在下一刹那,他的脚下涌起滚滚白浪,一种极为令人难受的阴气在他脚下瞬间凝结成一条白骨大船形状,贴着地面却如在海浪中顺风滑行一般,速度惊人的驶向千座尘山。
    这种阴神鬼物元气其余修行者难近,烈火上人眉头微蹙,身周火焰缭绕飞射而起,和这玉勾太子是隔了数十丈的距离。
    在他们上方,却是传来一声鹤鸣。
    那名黄袍老妇人却是骑乘了一只丹顶鹤,如一些故事里的仙人一般,云霞缭绕。
    那丹顶鹤浑身羽毛如白金般闪亮,缭绕的云霞全部由它体内涌出,元气的强盛程度,竟然是不亚于先前那些腾蛇,也是极为罕见的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