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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他却先是动了动身子,让她落地地更稳些,而后象征性地松了松手,让容七身子略微贴合着自己,但也不必让她感到难堪,他顿了顿,望向远方,忽地道:
    “开始了。”
    容七惑然,随着他目光而去,而后瞧见一群衣着艳丽风姿绰约的女子随着晚宴的进程入了场,花花绿绿的,甚为妖艳。
    她瞬间惊醒,方想起那档子事儿,忙挣扎着要起来:
    “糟糕,我竟将此事给忘记了。”
    容阿呆默了默,神色有异,却又很好地将其给隐藏了起来:“不过寻常舞女,七七,你在惧怕什么。”
    理所当然地得了她一记凶狠的目光,却看容七微皱着眉:
    “你可知那里头的人是谁?”
    四周虽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但容七未免这么个‘惊天大消息’泄露出去,还是凑了过去,掩了嘴附在他耳边故作严肃地道:
    “是绿荷,便是我先前那个丫鬟,你可还记得她?说来你们还有些交集....此人心术向来不正,原先我念在她年幼不知事未曾赶尽杀绝。
    本以为她会就此收敛,哪想现在又加进了个戏班子,且还如此巧地入了我容家,你且说,她究竟有何居心?”
    他却委实不以为意,将她如此肃然模样当笑话看,顿了顿,万千心思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弯了,方摇了摇头,状似清明:
    “哦?还有这事?”
    容七也存了些警戒心,在经过这么些事后也大抵清楚眼前人并非她想象中那般纯洁无暇,至纯之人,因而对于他明显的停顿颇有微词。
    正欲勇往直前套些话来,他却好似看破了他下一步动作似得,忽地凑过来,不痛不痒地,轻微地在容七额上亲了一下。
    却还缓缓退了下去,做了若无其事地样子。
    在容七尚且晕晕乎乎未曾爆发前,修长手指指了指某个方向;
    “好戏开场了。”
    也恰好给了容七一个台阶下,于是咬牙切齿地红着脸转过去,欣赏他口中在这场好戏。
    到底是京城大戏班子里头出来的舞女,训练有素,盈盈婉转,体含香,味动人,纵使容七一个寻常女子,也禁不住被那些个美人儿勾了三魂七魄去,一段翩鸿舞,一个回眸笑,美臂玉腿隐隐现,杏眼微睁才动人。
    这些个舞女,跳舞为其次,首先学的,便是个勾人的小把戏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放,知晓的清清楚楚,再看底下众人,除了少些稍稍坐得住脚的,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不知所谓。
    若论勾人的,尤以她们之中那面覆雪白面纱的女子最甚,古有犹抱琵琶半遮面若隐若现之感,便是讲究个朦胧美三字,眼下那人妆容精致衣衫轻薄,眼神流转。
    万里留情,偏偏将露未露,引得人欲走向前去掀开那层阻碍一览美人妆,可他们也知道,自古最珍贵的 ,却是那日思夜想辗转反侧间不可得的。
    因而也并不上前,却是一个个如临人间仙境,随着她们每个动作而反应而雀跃,飘飘然似仙者,黯然销魂也。三魂七魄聚散,得一个混账名——曰:
    世间好色男子也。
    容七看了许久,长叹口气,回过头去,瞧见他低垂着眼若有所思,并不看那番摄人心魄的美景。
    食色性也,好似与他都沾不上一点关系,这小孩儿活在世上堪称清心寡欲无所挂念,唯一所念,不过她罢了。
    容七满意地点点头,于是又回转过头去继续观察着对方的动作,一舞毕,规规矩矩地退场,只余散不去的异香盘旋,且看百官痴傻了眼,丑态俱现。
    容七紧紧看着已经化名‘雅儿’的绿荷身子绰约盈盈地走上去前去,朝着她爹恭敬地一弯腰,做了自我介绍。
    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容长泽的脸色有异,他的异常并不明显,向来都隐藏的很好,可容七是谁,算得这府上最为了解她爹的人了,因而一眼便能瞧出些所以然来。
    这让容七心里倏地生出一股奇异之感,与随之而来的,一股不安。
    她试图通过眼下这有限的线索明白些许真相,却发现自己委实少了这份本领。
    再回头,他已经站起了身子欲离开:
    “七七,晚宴马上便要结束,咱们也该回去了。”
    他说的对,容七身为容家子女,自然是要去打点二三,没道理在这么个大喜日子让她爹有一丝丝的难堪。
    未免引起人怀疑,他们二人有心地一前一后入了场,容阿呆走在前头,懒懒地坐回了原位,做回了自己不问世事的北鹤傻质子,也有好几个朝中官人迎上来问他几句以表寒暄,他也尽职地有问有答,十分乖巧。
    容七在寒风中乖乖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也足够正打算进去,她的目光却又被不远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所吸引,乃是今晚格外好看的莺姨同她那一直以来都很美艳的二姐。
    那两人在不远处不知在商量着什么事,因着背光,容七就连她们面上神情为何都看不清楚,她天生的探索欲作祟,方走过去,离着她们还有好几步的时候,终于暴露了自己。
    那两人立马收敛了脸色,同她笑脸相迎地道:
    “老三,你回来了?方才又跑哪里去了?正巧,回来了便好,这晚宴马上便要结束,你且随我一起好好善善后。”
    容七还想再问几句,心想您这敷衍的成分可不要太多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她二姐轻飘飘一个眼神喝退。
    待她们三人重回院子里时,这才发现晚宴果然已经结束了,客人早已走的七七落落,尚有几个喝了小酒稍显兴奋的人拉着她爹彼此寒暄。
    下人们开始默默地收拾着一地狼藉与桌面上的混乱,容七环顾一圈未曾瞧见她大姐的身影,忙抓住路过的张婶问,对方答曰:
    “大小姐方才在外头吹了冷风头疼的紧,便早早地回了屋子,老爷很是担心,就请了好几个丫鬟前去服侍着,现在怕已经好了。哎,您也知道的,大小姐素来身子弱的很。”
    容七味皱了眉,又问:
    “那容阿呆呢?”
    “容阿呆?” 这可难住了张婶:“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大约和大小姐离开的时辰差不多,其余我可就真不清楚了。”
    张婶继续收拾着满地狼藉,容七站在原地思索许久,又听兰莺在她身后催促着让她前去账房中,将今晚的开销好好算算。
    兰莺近日来见不得容七的无所事事好吃懒做,闲来无事,特打算教授容七这管账的技能,容宝金早已无师自通,可容七却还是个大问题。
    她便这么心怀杂念地入了账房,不知所谓稀里糊涂地算了一笔账。
    本以为会得到在此事上尤为严厉的莺姨一顿骂,却不想,心不在焉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个
    莺姨向来能干,鲜少出过如此明显的纰漏,引得容七都不免打趣几句,说莺姨定是许久没穿过好看的衣裙特有些飘飘然了,兰莺失笑一声:
    “你这小滑头,脑子里整日都装些什么?”
    容七凑过去:
    “莺姨,我怎么觉得您今日尤为心不在焉呢?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
    随即一记铁锤在头:“若真是如此,我怎么见你还挺高兴?”
    容七自然据理力争,说自己多么多么关心您老人家云云。
    平日里他这些玩笑话也没少说,可今日兰莺不知是受什么刺激,一听这老人家三个字,当即面色一变,不开心了,可怜容七找不到源头,忙上前安抚:
    “哎呀莺姨,七七说的话哪里能作数?七七说话呀,现在是反着说的,我这是在变相的夸您,风韵犹存,姿色不减当年啊。”
    事实证明,她当真不适合安慰他人,只会有越搅越乱的嫌疑。
    两人来来回回斡旋几番,兰莺才终于坦白了心迹,面有异样:
    “我总觉得今日那舞女看着眼熟,且这人身上所散发出的东西,皆……”
    容七心戈登一下,思考了一小会,方叹了口气 ,坦白:
    “您说的可是那中间戴着面罩的女人?”
    第89章 冲突
    兰莺烊作惊讶:“哦, 老三,听你这口气,像是认识她?”
    容七幽幽叹口气:“不止我认识,你也认识呀,这人便是当初被我赶出门的小丫头绿荷,您且忘记了?”
    兰莺顿了顿:“当真是她, 我便觉得有些眼熟呢?”
    容七为加强语气疯狂点头。
    却看兰莺又陷入了沉默, 有些若有所思, 想了想, 又道:
    “我今日所说的熟悉感,却非因为她曾是你的小丫鬟绿荷,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他附在容七耳边低语几句, 容七听罢脸色突变,问道:
    “莺姨, 当真如此?您是说我娘……”
    兰莺苦笑一声:“姐姐去世虽久, 但她那一颦一笑可都深深印在我脑子里未曾飘走半分, 那舞女的衣着, 妆容,香味,那一件不同你娘亲相似?单看你爹爹当时那震惊的便能看出来……”
    她又若有似无的叹生气: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错了, 年纪大了,总归身不由己了。”
    容七此刻真恨不得马上扇自己几个响亮到耳刮子,但想到方才莺姨所说的话,又有些担忧, 一边安慰一边想着对策:
    “这群人是大姐夫派人送来的吧?可大姐分今夜却未出现,只说府上突然有急事来不了,莫非与此事有关?”
    兰莺强颜欢笑:
    “我看啊,你大姐夫这是变相地为你爹排忧解难来了,你爹脾气最不好,模样却生的极好,年纪算不得大,又位高权重,这么些年,却一直孤寡,怕是旁人看着也着急。你可别看你爹现如今这般模样,年轻时候也是个千万女子钟情的万人迷哩。”
    容七心有不甘:“那又如何?可我爹这一生只爱我娘亲一人,就凭这些妆容,香味,鱼目混珠,东施效颦,便能赢得我爹的欢心了?这丫鬟怕是不甘心当初被我赶出去特用这招来报复我,可惜找错人了。”
    “报复?” 兰莺惊诧一句:“什么报复?当初不是因着她不守规矩而被你赶了出去,何以上升到了报复二字。”
    正如容七先前所顾虑的,此事若告诉莺姨了,免不得一番解释,牵扯到兰子越,玄凌,甚至容阿呆,她自然不能涉险,于是赶紧另寻了个话题:
    “哎,不说这个了,莺姨,你方才说我爹年轻的时候,可有许多女孩钟情于她,当真?”
    却看兰莺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虽并不很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你爹这人呀看着吊儿郎当的实则却很聪明能干,总要将自己的真心掩于表面
    心里钟情某个人啊,却老是不说,爱去捉弄人家,当年你娘可没少受你爹的欺负,就连两人走在一起,也多亏了你娘先跨出那一步。总的来说呀,你爹这人呀,就是个挂着狐狸皮的闷葫芦。”
    这可让容七吃了好大一惊,兰雅在她心目中向来是温雅动人的,却不想原来和她爹是这般相处关系,原来她们姐妹二人中,莺姨才是那个真正温柔如清风的。
    “你爹这人呀,虽是个闷葫芦,但也是个世间少有的痴情郎,一旦爱上了,心里,眼里便再无其他人,这么多年了,始终对你娘念念不忘。”
    容七颇为自豪:“我便说呢,因而您想啊,绿荷这丫鬟混进我府上想打我爹的主意,岂不是拿鸡蛋撞石头,有去无回?”
    兰莺浅笑一声,你会低下头,并未让容七瞧见自己眼里那抹酸涩:
    “也是,但愿吧。”
    从账房中出来,容七虽对自己方才说的话信心满满,可心中某个角落仍怀揣着一丝不安,时日并不算太晚,夜里守门人也并未歇息,前去打探一番,对方说那群舞女早已回去后
    ,容七方放下心来。
    临睡前,眼皮却总跳个不停,心里总不得安生。折腾到大半夜,反反复复地,方入了浅眠。
    她又做梦了,而且这一次的梦,还梦到了那从未梦见的一人——她娘亲。
    可惜梦里的娘亲朦朦胧胧,面容看不真切,身上也恍如笼着白纱,娘亲缓缓向她招手容七欣喜若狂,追过去,可她娘却开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