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楚鄎低头一看,除了一小盒子糕点还有个布袋和尚呢,脖子上套着串大佛珠,咧嘴巴笑哈哈。到底是八岁的孩童,他就满目里都是渴望,为难道:“要是被四哥发现了……”
陆梨打断他:“快拿着吧,四殿下要是敢说小九爷半句,奴婢替你挡着。”
她说得随口自然,却叫人听出她像能够当四哥的家,莫名的把她与楚邹的关系拉近。
楚鄎听着竟是觉得顺耳的,猜他的四哥怕是真正常了。他就揩在怀里走出去,边走边说:“等我想好了能送你什么,我这便给你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昨天开始放假了,赶去买了套衣服,然后又剪了头发,不然回家估计该被老妈打shi了。
理发师义愤填膺地说:每天看你骑着小电动从门前过,头发越长越长,三四个月也不进来剪,真想一把剪子镖出去把你拖进来(╰_╯)#
第159章 『伍贰』情出何起
广生右门下两个小宫女正在窃窃私语,忽而踌躇着相互轻捶几下。眼瞅见楚邹向跟前走近,连忙小碎步踅过来,娇滴滴地对楚邹屈膝一福:“奴婢见过四殿下。”
“请四殿下安。”
欲语还休的作态,仔细把楚邹瞥了一眼,又低下头来。
楚邹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谦和淡漠地点了点头,然后一道青衣纁裳从她二个身旁路过。都是才进宫的十四五岁宫女,看着他年轻的英姿,那衣袍上繁复尊贵的宫廷刺绣,天家气度折煞人也,不免各个心花荡漾。好半天了才回过神来,互相打闹着问:“猜他刚才可看我了?”
“瞧着像看了。也看我了吗?”
“呀,两个不害臊,人家马上可要复立太子了……”嗤嗤地捂脸低笑。
一贯沉默的小榛子听见了,便难得地主动开口道:“爷今儿真是威风十足了,朝中那些个大臣现下还在议论着。”
四年漫长幽禁,期间道不清千百个暗无天日的苦郁与磨砺。楚邹抬起修长双腿拐进吉祥门里,听见了也只作点了点下颌没有应。
前头咸安门下走出来个八_九岁的小男孩,一只手提着个糕点盒子,一手抱着个拳头大点的木雕,黝光发亮的。看见自己迎面过来,表情便显得有些窘迫。
楚邹认真一睇,见是小九,不免讶异顿足。看他似在尴尬拿了自己的东西,又不想把它还回来,便动容道:“九弟在这里?可要进去坐上一坐?”
那目中是有暖意与讨好的,叫楚鄎看了像浑身哪儿不自在。他想他原不该与他四哥这样亲近的,怎的就奇怪地过来了呢。手指头捻着布袋罗汉,用力做一副冷淡语调应道:“不了,还得回去抄四篇《春秋》,回头康妃要检查。”
好像在楚邹跟前把锦秀提一提,就能够将彼此应有的距离平复。
那八岁身条儿立在楚邹的对面,兄弟二个面目依稀如昨日,一晃眼一个已是成年。到底是血缘至亲,莫名叫人生出几许时光荏苒的怅然。
楚邹心底是悸动的,清俊面庞上便浮起暖笑,点点头道:“也好,院子里蚊蝇子多,乍然进去的人恐怕没几个受得住。”
说着退去一旁往路让开,让楚鄎从正中的甬道上过去。
他自小本是备受父皇母后恩宠的皇四子,打四岁进宫起一应用度皆无不讲究,当年东宫被废时亦是这般酷热的七月,不知乍然进去又是如何忍受。楚鄎想起五岁那年杵在咸安门外偷探的那幕沉寂,心弦便不自禁颤动。
面无表情地走了几步,忽然开口道:“我觉着她人讨喜着呢,四哥可对她好一些。”话没说完就赶紧地快步走掉了。
少年男孩背影拂风,偶有侧过来的脸庞映透着孙皇后的清晰轮廓。那兄弟手足情愫在风中弥荡,楚邹便轻轻抿了抿下唇:“好。”
低头应一声,举步继续望前。
春禧殿里,陆梨正在条案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背影在昏蒙的光线下纤柔而静谧。陆安海那个老太监,从小教她的是太监奴才那一套营营苟且的偷生自保技巧,李嬷嬷调教她的却是如何更好地做个有上层宫廷气度的美娇人。眼见十四岁的她,腰杆儿和肩膀从来都是端得板直,那后腰谷凹进去,沿两胯妩媚地迎出来,她却兀自掩藏得甚好。穿上褂子裙子一遮看不太出,但去掉衣缕后那曼妙起伏的曲线,却叫人甘愿为她弃之生赴之死。
那天晚上第一次留在楚邹简陋的四角床架下过夜,楚邹因着那头初的窒息的痛,一直悸动得难以阖眼。便趁着她熟睡后把她扳去一侧,那精致薄唇沿着她秀美的蝴蝶骨徐徐往下,将她无一不轻轻地抚了个遍。她的腰际后有个可爱的梨涡子,像能够盛水哩,他用薄唇在那涡子里轻沾,她竟然在睡梦中就泛成汪海了。像天生为了他而生,对他竟是那样的敏感。
午后的日头打着人眼目涣散,楚邹站在场院子里望着陆梨,看着她在灰蒙光线下手腕子一动一动,忽然又俯下身去翻他桌案上的笔记。他便生出光阴不复亦不等人的悯然,轻步踅上了台阶。
陆梨正想偷看他上回写到小碧绿伢是为了什么,眼睛才贴着桌面,忽而腰际就被从后面一抱。一双清健有力的臂膀环上来,话也不说就照着她的锁骨徐徐向上摁。
那雅淡的宫廷熏香熟悉,她蓦地反应过来,连忙扳着楚邹的手指推却:“殿下快别闹,仔细该被人瞧见了。”
楚邹把脸贴在陆梨的颈间蹭着,兀自执着不放:“门都关了慌什么,趁爷不在又在做哪门子坏事?”
那嗓音少见的温柔与霸道,叫人不知他忽然情出于何起。陆梨瞥眼一瞧,果见殿门不知几时被他无声掩上了,她便略松口气,向后抵着他下巴道:“爷可是在觑觎江南白莲教那个案子,这当口爷才刚起来,可千万别出什么棘手的乱子了。”
楚邹用薄唇蹭着陆梨的头发,听了勾唇戏谑:“操心婆,还说不肯做爷的‘谋臣’。”却也不愿过多谈论那个案子,只敷衍应道:“爷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太子了,心中自有城府与分寸。要的不过是这次去江南办案的差事罢,男儿膝下黄金万两,从哪儿栽倒的便要从哪儿再爬起来。倒是你,今儿与老二在丹陛下说了甚么,看着挺亲密的。”
一边吃味地说着,一边把手探进她的小衣下若有似无地欺负。他的坏好像在她的面前从来不虚伪亦不生涩,从小一颗枕头一张床长大的,知她是自己的了便兀自随意。
陆梨的衣裳都被他隔变了形,他再这么不知疲倦地欺下去,她该没一件小衣能穿得上了。
陆梨就把楚邹的手摁住,不让他继续乱动,语含嗔怪道:“还能说什么,泰庆王他早就认出了我的身份,说爷只怕就要开始册妃纳嫔了,要等着看我的好戏哩……爷不说,可奴婢也猜着那个女子是谁了。可是宋玉柔的胞姐儿玉妍小姐么?她家世鼎盛,容貌亦是生得人中佼佼,配爷倒是天作之合呢。以她宋家在军中的声望,将来爷也易与二殿下对抗。爷可喜欢她?”
此刻寂寞宫梁下两个人贴得甚近,那细语轻言间怎的感觉像是一对小夫妻。只得今朝,而不知明日。
楚邹愣了一怔,动作就不禁慢下来。他是没预料陆梨如今的心思已是这般洞透与聪敏的,默了一瞬便道:“你想让爷娶她么?只此一次机会容你回答。你若想让我娶她,若不肯做你爷的女人,我娶谁便都娶了。”
那睿毅的凤目中光芒熠熠,陆梨仰起下颌,凝着楚邹的瘦与孤与寂,她的眼里便也像有了水雾。含笑道:“梨子今儿在后右门下看到六公主和她的选侍娘了,在这后宫里没有身家地位的妃嫔,连带着膝下的骨肉亦都是卑惶。梨子打小吃过那样的滋味,不愿意将来自己的孩子亦在宫墙根下继续牵狗儿晃荡。若殿下一定要纳妃,最后我更愿意出宫哩。爷宠幸谁便宠了,隔着三丈高宫墙,里头的望不穿外头,外头的望不见里头,殿下他年九五至尊、广开后廷,梨子心里也不惦记。”
她的声音很轻,怎得笑着却有些酸涩,便迅速把头低下来。轻轻地绞了下衣角,复又泰然一抬头:“这些话挑在今天说也好,殿下眼看就要复立东宫了,我们把距离刚刚好断在这样的时刻,日后分开了要回忆也有得回忆,彼此也未有造成伤害,这辈子怎样都是好的呢。”
这四方紫禁城里难蓄亲情,便是荣华盛宠如当年的自己,亦不是难逃在墙根下绕迷宫的茫惘?
楚邹用指尖抚了抚陆梨姣好的颜颊:“可你舍得把爷弃在这座牢笼里不要么?爷不是父皇,亦不愿重复走父皇的那一条路。为政之路莫若一定要牺牲女子乎?你且容我点光景,便是他日必须要暂时选妃纳嫔,爷也只记着你的好,在安置走她们之间断不会异动一丝一毫。”
她的美如沉鱼落雁,笑着亦是,酸楚了亦是。楚邹说着,不自禁动情地吻上陆梨的红唇,那灵巧的舌尖在她唇齿间勾绊着,使人被缠绵得无有呼吸。他对这些方面也好像很容易无师自通,这才没多久的时日,便从一开始的生涩不谙过度到对她轻易拿捏了。那用情纠缠间陆梨被他紧紧地吸附,只是无力地把腰肢熨帖而来。楚邹便抵上她的额头,轻喘着对她祈求道:“给爷一次好么?再勇敢一点,让爷真正成为要过你的男人,你便不会再害怕与犹豫了。”
清泽的嗓音中夹含着一股决绝与隐痛,陆梨下意识把手在他那里一触,果然便碰到了他修朗袍服下轩昂起的嚣张。她如今已是晓得了他的精悍,连忙为难推搡道:“殿下切不可使乱,奴婢昨儿日子就来了的!”
楚邹不信,探手一试方只果然如此。那好容易酝酿起的一腔强势顿地被她打击,他便痛苦地咬着她耳朵呢喃:“那你就忍心爷这样为你难受?你帮着我一回,就一回爷就绕过你!”
说着就把陆梨的手摁上去,陆梨五指顿炽,一只手都够不上他哩。吓得立刻把手松开,楚邹又迅速地将她抓上去,叫她“总舍不得你为难,可今儿就不许你逃。”声音亦变了,那俊美面庞上眉宇蹙起,竟叫人道不出拒绝。陆梨咬着唇央求:“可我不会。”
可那纤柔指尖一拭,却分明与他自己一个人想她的时候全然不一样。楚邹顿地便从隐匿深处激出从未有过的冲动,猛然地将陆梨抵去了墙角。
薄唇迷乱地吻着她的眼睛,换着他央求她道:“你不会,爷教你,一次教不会,两次三次今后就熟稔了。爷不想因为女人伤害你,亦不想伤害别人,这项活计你莫不须学会么?他没你不行,爷还能靠谁?”
说着就固执地把陆梨的衫衣拂上去,红颜雪地落满芳华,他轻轻闭目俯身,少倾就将她桎梏了起来。陆梨疼得发出一声轻嗯,魂灵便不自觉跟随楚邹漂浮去了,两个不知未来的年轻人儿,在这座废旧寂旷的死人宫下闹着沙沙绵绵的旖旎动静。
“咔——”去了又回的楚鄎从外头推门进来,口中说着:“我想好了送你什么,这个是我去云南治眼睛时买的南海音螺。凑近耳朵可听见大海的声音,我把它送给你抵你的糕……”
“糕”字话音未落,抬眼就看见殿角的灰蒙光影里,四哥正把那个叫陆梨的小宫女抵在墙壁上一动一动。年轻男子颀俊的身躯覆罩着,他看不到陆梨在干什么,只看到她显然很无力,只剩下一只手用力攀附着四哥笔挺的脊梁,而四哥的手正摁在她的喵喵位置,还有些奇怪的声音。
楚鄎的话音就蓦地一滞,尴尬失语起来。
“糟了……是小九爷?”好容易才给他二个维系起来的兄弟情分,陆梨慌得紧忙清醒。那顿愕中楚邹便觉身心俱赴,猛地轧倒在她已然无有衣缕遮掩的锁骨下。浮生赴死,陆梨的指尖没预兆便被他一股奇怪溢漫。
听见身后动静停滞,楚邹空旷得亦不能回头,只用清展的肩膀挡着陆梨,然后吃力地哑声:“就搁在花盆座上吧……叫她一会自取!”
那样的嗓音,怎得竟带有奇异的狠绝与鸷烈,竟无端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楚鄎第一次见到四哥这样陌生的一面,八岁的小脸上眉宇纠结地拧着,应了声“嗯”连忙迅速地卷袍子跑开。
“杀了爷才解恨呢。”陆梨重重地在楚邹肩上捶了几下。无措地兜着手心里的透明,连梨花儿上都被他溅到了,怎的就那样坏。是恨怨的,不想见他也见了,不想心疼他也疼了,他便是这样的带着毒,偏要霸道地桎梏着她一步步陷进去与他好。
楚邹任随着陆梨打,她此刻娇虚脱力,便打着也是叫人不痛。只是怜宠地凝着她道:“九弟是你带回来的?”
“还问,好容易哄到这儿了,也肯主动进门,这下被你吓跑,看回头爷自个儿怎么挽回……唔!”那棱角分明的俊颜上凤目生辉,叫人目不能长视,陆梨嗔恼不看他。只话音还未泯,呼吸却又被他将将堵住。
听见楚邹温柔地俯在耳边动情道:“蠢麟子太监,你就是爷在这座紫禁城里唯一的光。你便不要我,爷今生该将何去何从……”说着便将她的两手环上自己的颈。
……
那蓝绿格子天花下再度复了宁静,两个人便在无人的废宫下紧紧相拥着,久久痴缠着没有容她再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有木有觉得我撒了一点糖,星星眼@@~
第160章 『伍贰』盘根知底
那缠绵弥久如沧海桑田,等到口唇缱绻分开时候,彼此的目色都已迷离。手抚在他清展的背上亦把痕迹擦干,逗留着一股男儿淡淡的麝香味道。
一路打尚食局回去, 眉间肤表颜色如花似娇, 是再怎么瞒也撇不清了, 她也就装闷儿不解释。姐妹们招手叫:“梨子, 帮我把水瓢子过过来。”她嘴上应一声“诶”, 就给递过去。那轻抿的唇瓣似樱桃般嫣红, 当真是美得绝尘了,那废太子爷私下是怎么与她?陆梨泰然不说, 留下姐妹们几双暧昧洞穿的眼神儿。
……
光阴在紫禁城里无声游走, 皇觉寺与泽当寺的和尚喇嘛一直唱经唱到十六那天就走了, 这一年的七月中元节似乎显得尤为的宁静平和,没有了过去几年的那种阴凄鬼魅。
打七月十七那天,漠北边塞建威将军宋寞传回急涵, 说谡真王完颜霍已经带着千余人马通了关。果然如楚昂先前所预料的, 留下正室王妃所出的老大和老三代掌国事,带了十五岁的郡主完颜娇与第二子及第四子一路往辽东而下。
楚昂从祭典之后便颁了旨意,施恩与楚邹上早朝旁听。这大抵也是为着让他有个正经的露脸差事,免得回头完颜霍张口联姻,以楚邹眼下的处境亦无有能拿得出手的。可见用心之良苦。
但并没有开口让楚邹搬出咸安宫,亦无有吐露只言片语要复立他的太子之位。成年皇子的册立与幼子不同,东宫一旦成年,便意味着要从皇帝的手中分出部分的朝政予以预热。楚昂今次考虑慎重。
尚衣监于七月十一那天,为楚邹重新量裁了新的皇子袍服,繁复庄重的宫廷刺绣,搭在楚邹颀俊的身型上显得异样精神。没有辇驾,一路从西北头出来皆须步行。皇帝五更上朝,前朝大臣们半夜寅时天未亮就得穿衣洗漱站在午门外等候。玄武门卯时下钥,天始破晓,奴才们顶着清晨薄雾静悄悄进宫换差,便总能看到废太子着一袭或黑或蓝的团领袍,身后跟着低头勾肩的跟班小榛子,一路出启祥门到前庭奉天殿早朝。
三层的汉白玉台阶他一步步稳重而上,朗朗苍穹之下风吹着他清颀的袍摆,勾勒出一幕轩昂浩荡的画面。正殿之下四海升平,他仪表堂堂地立于那金龙宝座的左侧下方,并无有多言,一切皆是谦卑恭顺得恰到好处。遇皇帝提问,亦答得条条是道井然有序。
从卯时起,巳时回去,日复一日,周而复始,那气度是叫朝臣们也不敢轻易再诟病的。
眼见着风头就要起来了,怕不是不久就要开始册妃立嫔。虽忌惮着他将要兴起的态势,却也并无谁人想把千金女儿许给他,因为不知他这几经跌宕的命运里还将有些什么在等待。
唯只领侍卫内大臣宋岩一贯的泰然自若,好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众朝臣也都知道他宋家的为人做派,那是行止谨慎、唯皇帝马首是瞻的,暗地里都叫他们父子为“圣恩马屁虫”,对他这样的态度也就不以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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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静谧,景仁宫里荡着莲子汤羹的味道。正中的嵌玉屏罗汉榻上,张贵妃雍容华贵地端姿而坐,已近四十岁的脸容上气势盛得十足。
老二楚邝掩在右端间的格子屏风后,有心没绪地斜倚在躺椅上逗着一只猫。
听张贵妃悠悠启口道:“这后宫里虽说得宠的不少,到底还是本宫在当着家。你二个素日与康妃亲善,本宫不管你们,你们倒以为本宫是瞎了眼的病猫怎的,竟敢胡闹到我宫里的婢女头上。你们倒是说说,今儿这事该怎么处置?”
话虽说得慢慢淡淡,可那内里的威严却分明叫人骨头寒渗。
大奕王朝内廷制度森严,今上皇帝更是尤其厌恶宫廷秽乱之事,倘使被揪出太监与宫女通奸,除非得了主位娘娘的特赦,轻则被撵出宫,重则该得当场仗毙。
底下跪着倆双胞胎太监袁明袁白,十八九的白俊模样,此刻衣裳上殷红吻痕凌乱,好不狼狈。听了这话只是使劲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都是奴才二个糊涂,先头见这宫女撩襟子勾引,原本还不搭睬,可她越发撩得臊,后来见露了肉就不坚定了……实在是她撩拨在先,求娘娘看在戚干爹的份上,饶了哥儿二个吧,下次万万不敢再犯了!”
边上跪着个宫女,颈子脸上还沾着口水未干,闻言紧忙嘁嘁哭诉道:“血口喷人的太监,分明是奴婢打翻了杯子,胸前淋湿了一片,他二个见宫墙下无人,就说要给奴婢吹吹,奴婢躲着不肯不让,他二个就搬出戚总管来要挟奴婢……呜呜呜……奴婢素日得娘娘教诲,怎会干出那等丢人之事,求娘娘明察!”
那嘤呜之声哭得情真意切,娇弱惹人怜,老二楚邝不禁斜眼往格子外看了一眼。
那兄弟二个模样生得俊俏,因为擅长钻营拍马,打小讨得戚世忠喜欢,就没少在宫里干龌龊勾当。陆梨还是个蠢瓜子太监的时候,就常常被他二个哄着讹钱骗吃,今朝叫母妃煞煞他倆畜生气焰也好。
楚邝讽弄地勾了勾唇角,兀自收回眼神。对那宫女若隐若现的两个白晃胸脯亦视若无睹。
张贵妃自有计较,打断宫女哭诉:“哟,敢把戚世忠也搬出来吓本宫了,瞧瞧这胆大包天的。你们兄弟倆仗着是他干儿子,平素轻易没人敢得罪,可本宫到底还是这东西六宫的主事。如今谡真王进京朝贡,万岁爷正要肃清内廷风气,就以你两个今日的罪行,就是本宫把你倆即刻赶出宫去,只怕戚公公他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她的嗓音忽然冷硬起来,袁明袁白听得脊骨一哆嗦,果然紧张了。戚世忠虽纵着他们,可也是有个限度的,跟在他身边做事,一星半点的心思都猜度不出来,为着不得罪皇帝,难保会舍弃他兄弟两个不管。
但他俩在宫里宫外胡作非为,这些年人们买他面子,皆是因为他倆还是内廷的公公、是戚世忠跟前得宠的红人。如果一朝被打出去,那就立刻成了街边的臭狗屎,是人都敢过来吐口唾沫踩两脚。
袁明袁白当下把头磕得越发猛了,哭丧道:“奴才们不敢,奴才们不敢!娘娘只要饶了我二个,叫做什么事儿我兄弟都愿意!”
嗤。张贵妃勾唇冷笑:“这话本宫可不敢当,谁都知道你两个是康妃跟前的哈巴狗,舔着脸儿的跟进根出。也是本宫菩萨心肠,今儿若不是犯到了我头上,没准别的主子早把你二个揪去万岁爷跟前,叫你两个卷铺盖滚蛋了。”
“是娘娘厚德,求娘娘赏脸给奴才效劳。”知道有松动,两个口气顿时悄悄松了一些。
张贵妃见吓够了就挥挥手,命身边闲人都退出去,慢悠悠道:“倒是也没什么,你两个近日在宫里找人,专找那没人要的老嬷嬷,又偷着把人往承乾宫里带,本宫看着奇怪得紧,这里头可有什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