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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这是怎么回事?”张悠不解地问,她这次和郭品言一起来支援,对整个计划都很了解。按照霍侯的计划,基地的内斗会被限制在一个可控范围内,不会死太多人。可是这里的尸体,至少在二十多具以上,而且全部是被开枪扫射而死。
    还有就是,就算这些人是死于内斗,也不值得向潜特意带他们来看尸体吧。
    “他们是老板杀死的。”向潜还是习惯用原来的称呼叫基地首领,他这句话让大家很意外,而他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大家更为意外。
    “这些人,都是老板的支持者。”
    “他为什么杀掉自己的支持者?”莫衍非常震惊地问道,问出后忽然想通什么似的,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他杀了自己的支持者,然后自己跑了?”
    向潜点头,“我们最后达成协议,老板可以拿一些物资,带着这些人离开基地。我们本来以为他们在仓库装物资,却突然听到枪响声,等我们赶到时,包括管理仓库的人在内,那些支持老板的人,全部都死了,老板不见踪影。”
    “可是,为什么他要杀掉自己的追随者?人多一些在外面生存不是更容易些吗?”张悠还是不解。
    “或许问题在于,想到外面生存的,只有他一个而已。”郭品言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些人或许一开始时是站在首领一边的,然而看到他在**中败下阵来,甚至要被驱逐出基地,这种忠心又能达到什么程度呢?当有人反悔时,又或者提出要更多的物资作为追随条件,于是首领被刺激到,一怒之下干脆杀了所有人。
    莫衍与崔瑾等人,都因为首领再度逃脱而心有不甘,但霍侯却未太在意。有基地有军队的首领,才是真正的首领,现在那人不过是一个被驱逐的孤家寡人。
    在问清楚了首领的下落之后,众人才慢慢反应过来——他们真得打败掠夺者基地了——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们打败了基地的前首领,那个被称为“老板”的人。
    莫衍和元昭等人都陷入不敢相信的恍惚中,感觉昨天还被压榨着贡献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找回的物资,现在却好好站在这个基地,商量起以后怎么合作的事情来——感觉一切像在梦中一样。
    崔瑾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他问完基地首领后,紧接着问出他的第二个问题。
    “那些被你们抓来的人呢?他们在哪里?他、他们还活着吗?”
    “大部分人已经被我们放出来了。你要找谁?”向潜很明白地问他。
    在以前的掠夺者基地,人被分为三类:守卫的人,劳作的人,以及,被关押的人。
    守卫者,指那些跟着首领做事,觉醒了异能或拥有某种一技之长的人,他们作为基地的管理层,享受最好待遇;劳作者,就是做一些普通劳动,包括种植,生产,搬运和管理库房等;最后一种,失去自由被关起来的人,不仅仅是指俘虏,还有那些不服从企图反抗,又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没有被杀掉的人。比如,提供性服务的幸存者。
    “我要找我的妹妹,她叫崔瑜,两个月前被带走了,我、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带到这里。”崔瑾的声音充满痛苦,因为在妹妹被带走时,他正好出去搜寻物资不在基地,而等他回到基地后,被人告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妹妹被人带走了。
    他的妹妹才刚二十岁,经历末世,又失去父母,本来就悲伤而脆弱,又遇上那样的事情,崔瑾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支持下去。而他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一些同样有亲人被带走的幸存者,一路追到掠夺者基地,试图将人救出来。结果还没有找到人就被发现,交火中双方各有伤亡,而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逃出来。
    为了不连累自己所在的基地,崔瑾躲了起来,没有回到基地。然而,却在几天后知道,掠夺者基地的首领,带着一百多人来到他们基地,没有把他搜出来,一怒之下杀掉基地过半男性,并告诉所有人,这就是反抗的下场。
    向潜是认识崔瑾的,一听他的话便想起了那次屠杀事件前发生的事,皱了下眉,声音不由低下几分。
    “两个月前确实有几个女孩被带到基地,有些已经死了。还有两个直接被老板要走,后来我就再没看到她们。”
    “不、不可能。”
    崔瑾心中微弱的希望火苗扑灭,哪怕是心里早想到过这种可能,现在得到证实,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嘴里喃喃念着不可能,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
    看到崔瑾痛苦的样子,张悠心中既是同情又是愤怒,那个什么首领,简直就是禽兽。在他们抓住那一队外出“打猎”的人时,就已经知道有这样一个基地的存在,知道这个基地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可是当她亲自来到这个基地,看到那些被放出来的人,看到那些因为一次小小的反抗而被施予刑罚的人时,就恨不能马上找到那个首领,送他个“万钉穿身”。
    略显沉重的气氛中,忽然有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老板还有一个秘密关人的地方,他从来不让其他人进去,也没有人知道。”
    马上就有人问:“既然没人知道,那为什么你会知道?”
    说话的人变得更加小声,还显得有些胆怯,“因为,我负责给老板送食物,他每次都要两份,其中有一份特别精细,精细到能给婴儿吃。”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放到了他身上,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干涩起来,他咽了口口水,弱弱地说道,“我不知道那里关着谁,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人。但我能肯定的是,老板非常重视,从不让任何人靠近,在我之前负责送食物的那个人,就是因为不小心走近了,然后被老板杀掉。”
    崔瑾的眼睛渐渐亮起来,就算知道希望不大,却也是此时唯一可以寄存的希望。
    “在哪里?快带我去。”
    那人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先看向霍侯——这些人中,谁是真正的主事者,一眼就能看出来。
    霍侯已经让郭品言、张悠和基地的幸存者们开始工作,处理一些后续事情,包括清点物资,登记幸存者名单等等。此时听到基地首领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心里也有几分好奇,他看了看身边似乎有点无聊的甘棠,转过眼去,遂点了下头。
    “带路。”
    霍侯被带到一个房间,房间很宽大,布置地非常奢华,许多末世后不再重要的东西,如珠宝、各种艺术品摆件等,被摆满了整个房间。
    “看起来像暴发户。”莫衍不由评价道。
    那人指着最里面被锁起来的门,说道:“就是那里。”
    崔瑾听了这话便要往里冲,被霍侯拦住。
    “我们谁也不知道里面关着什么。”如果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相信基地首领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地把人关起来,还隐瞒其存在。霍侯询问似地看向甘棠,这种时候,能以精神力探测目标的甘棠,才是最有资格的发言人。
    甘棠确实用精神力进行探测了,然后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霍侯对甘棠的表情很敏感,立马察觉到她的变化开口询问。
    甘棠没有回答他,而是走近那扇门直接将其打开。
    门被推开,里面的情景映入众人眼帘。
    门内,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女孩。一个全身赤。裸着,四肢被铁链锁起来,没有反应的,漂亮的女孩。
    “小瑜!”崔瑾悲呼一声冲了过去,他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女孩盖住,抱着她痛哭失声。然而,女孩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木头人一样任他抱着,她眼神空洞,似乎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
    “小瑜,是我,我是哥哥呀。对不起,哥哥来晚了,小瑜,小瑜……”
    “这个禽兽不如的人!”莫衍狠狠骂了一句,房间里的情形再清楚不过,基地的首领将这个女孩囚禁在这里,将她当成禁脔。
    “不,事情没这么简单。”元昭看了眼房间的布置,发现除了一张很大的床外,就是一些餐具,有杯子,餐盘,各种刀具,刀叉等,非常精美,摆放在显眼的地方。他微微皱眉,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
    “如果只是简单的囚禁,他没必要把人单独隔离起来,而且——”考虑到崔瑾在场,元昭没有把话说得很直白,也没有全部说出口。
    而且,女孩虽然漂亮,却也没漂亮到让人想单独囚禁起来的地步,这个基地那么多女人,比女孩漂亮的就有不少。如果只是因为美色,她并不是最突出的那一个,为什么别人是像妓。女一样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接客,接不同的客人,她却会被单独关起来呢?
    还有一点,虽然刚才只是不小心瞥了一眼,元昭却也看清楚了,女孩身上的皮肤非常好,白皙光滑,没有任何伤痕。
    这说不通,任何一个成为性宣泄工具的女人,几乎都会同时遭遇虐待,看基地其他被放出来的女人就知道,无一例外。
    那么这个女孩的不同,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什么,在场人中,或许只有甘棠最清楚。
    在门被打开的一霎,甘棠的神情未变,全身的气息,却骤然冷了下来。
    第101章 瓜分
    这个女孩,是名治愈系异能者。
    她被囚禁在这里,也不是为了性宣泄——至少,不是单纯的性宣泄——而是为了她治愈的异能。
    或许是无意间发现女孩身上的伤口能很快愈合,不需任何药物辅助,甚至是看到女孩被丧尸抓伤或咬伤,她却没有转变成丧尸。首领发现了这些,然后将女孩当成灵丹妙药一样藏起来,不仅是想让女孩作为专门治愈他的药,到后来,慢慢变成自己想拥有这样的治愈异能。
    有了这种异能,至少,能够免疫丧尸病毒,能够大大地增加生存机率。
    “棠棠。”察觉到甘棠气息的变化,霍侯轻轻握住她的手,有点担心地看着她。
    甘棠收回看向崔氏兄妹的目光,对上霍侯,声音毫无起伏地说了一句。
    “我要找到他,杀了他。”
    霍侯通过甘棠的反应,隐约猜到一点可能发生在崔瑜身上的事情,眼神也冷了下来。
    “棠棠,再等两天,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甘棠定定地看了霍侯一会儿,霍侯的眼神是温和而包容的,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让甘棠多给他两天时间,然后陪她一起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在甘棠的记忆里,当她真正想做一件事情时,从来没有一次因为他人而改变一点想法,她甚至不会对人讲出自己要做的事。
    然而当这个“他人”是霍侯时,她却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甚至在霍侯提出要她等两天后,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抗拒。
    甘棠默默看了霍侯一会儿,慢慢点下了头。
    霍侯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也没有再说什么。
    崔瑜被带了出去,基地的医生检查过后说,她的虚弱是因为多日未进食。而精神恍惚,则可能是受到的折磨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围,崩溃之后她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起来。
    医生说,让家人多陪伴,多和她说话,讲一些以前开心的回忆,这样或许能将女孩从那个封闭的世界里唤醒。
    这个基地有将近一万的幸存者,他们当中,或许有一些是被强制留下,甚至虏掠而来受尽欺凌。但大部分人,却是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只要付出一些劳动便能获得基地守护的人。
    所以,在得知基地首领逃走,而他们基地算是被人攻破后,基地里的人,态度不一。
    有人一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于是将霍侯等人当成救命恩人,希望能够被他们收留;而有些人认为霍侯他们是入侵者,打破了基地平静的生活,希望他们能尽快离开这里。
    还有一部分人,是那些在交战中牺牲的战斗人员的亲属或朋友,他们将霍侯这些人视为仇敌,刽子手。尤其在听说基地的人被引入丧尸大本营全军覆没的事情后,更是认为这些人没有人性,是冷血残暴的法西斯,甚至提出血债血偿的口号。
    面对这些失去亲人和朋友的幸存者,来自他们的指控,让莫衍和崔瑾这几个基地的人不由自主地气弱下来。他们中,本来就有人认为霍侯的手段过于残忍,现在受伤者家属跳出来指责,让他们心中愧疚扩大的同时,对霍侯的不满也慢慢显现出来,变得越来越强烈。
    “这些人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当**又要立牌坊。”张悠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她本来是跟基地的几个代表商量物资的分配。因为这个基地里的物资,很大一部分是从其他基地抢夺来的,现在当然要做重新安排。
    然而,这个基地的人不愿物资被分出去,他们说抢物资是首领带着其他人做的,那些物资也被首领藏了起来,并没有分配给他们使用——这就是耍赖不承认了。
    而那几个被抢的基地——在掠夺者基地被攻破后,那些原本不愿跟来的人,也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消息,忽然全都来了——他们纷纷拿出一长串清单,说那是自己基地被夺走的东西,现在应该归还。
    扯皮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说到掠夺者基地怎么被攻破的事情上,然后包括s基地在内的三个基地,都说这一切是霍侯的计划,他们只是听从安排而已——这种不居功不抢功的姿态,如果不是为了推卸责任和故意将矛头指向霍侯的话,张悠会表示欣赏的。
    对于霍侯三次埋伏中的最后一次——把敌人引进丧尸大本营,张悠承认,她心里也是觉得手段有点残酷了的。但对敌人的残酷是为保护战友,受了这种恩泽的人,最不该有指责之词。
    “现在弄得好像我们是专门来抢他们东西一样,讲讲道理好不好?全部计划是队长制定的,破开基地大门是靠我们带来的人做到的,他们到底有做过什么?就是跟着跑了下腿,做了下诱饵?还是因为他们基地被抢过而我们没有,所以才那么理所当然地把我们当成来抢东西的强盗,而他们是来‘要回’原本属于自己东西的受害者?”
    张悠越说越气愤,狠狠在桌子上砸了一下,将金属材质的桌子砸出一个坑来——倒不是她力气变得能跟力量型异能者有一拼,而是她最近在练习一项新的技能:使金属变形。有时控制不好,就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那么生气做什么,他们叫得再大声,又不代表我们就得按他们的意思去做。”郭品言在核对着手中的名单,说话时头也没抬,语气显得有点随意。
    “能不气么?这不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出力打架的事有我们,现在要瓜发战利品了,就开始对我们吹毛求疵,鸡蛋里面挑骨头。故意编排些事来要把我们排除在外,想得倒美!”张悠挥挥手,“咔”地把手里一根钢叉捏断了。
    郭品言抬头看她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但凡涉及利益便会起突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既得利益者,要维护已有的利益;而新加入的人,希望获得更多的利益。分配不均,便会暴发冲突,古今中外,所有的战争都是因此而起,没有例外。”
    张悠奇怪地看着郭品言,语气有点纳闷,“你都不会生气么?我从来没见你生过气?”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小郭,我问你个事,你不要生气啊。当初你被同学推向丧尸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希望从来没有这样的同学?后悔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张悠看着他,最后问一句,“你恨吗?”
    听到这个问题,郭品言沉默了一小会儿,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他抬头望向虚空,仿佛进入某段回忆。又过了一会儿,他声音淡淡地开口,“如果‘恨’能改变事情的结果,我可以变得比谁都‘恨’。”
    张悠沉默下来。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张悠开口,又问了郭品言一个问题,只是这次她问得有些迟疑。
    “你觉得那些人,全部该得到那样的下场吗?他们、他们当中,也有一些是出于无奈,被逼的吧?”
    她问得没头没脑,郭品言却明白她的意思。
    那三百名死于埋伏与丧尸之手的人,其中或许有大奸大恶之徒,也或许有一些被裹挟着作恶的普通人,更有可能,还有一些从未做过恶事的人,但他们的下场都是一样的。
    沉思片刻后,郭品言缓缓开口,他说地比较慢,因而显得有些郑重。
    “我们每个人,都有同情之心,会去思考善与恶,残忍与慈悲。但是——”他抬眼看向张悠,眼神近乎悲悯,“这是战争,战争只有敌我,不分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