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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这世上让人说实话的方法有很多,你这样美,我怎么忍心伤了你。”云善渊走向了孔雀王妃。
    孔雀王妃想要退,却仿佛脚上生根了,完全移不开半分。她看到云善渊一步一步越走越近,然后挑起了她的下巴,贴近了她的脸。
    云善渊靠近了孔雀王妃的耳朵,“美人,你确定不说吗?谁是铁鞋?他是你的谁?”
    陆小凤只看到孔雀王妃竟是红了脸并且娇羞地低下了头,他是忍不住朝后一退,这场面着实有些古怪。
    “是我的父亲,他就是宋问草,宋神医。”
    孔雀王妃说了之后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话是从自己口中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她讶异地看向云善渊,想说是这人使了妖法,可是却生不出半丝讨厌的情绪。怎么会这样?她必然是中毒了,才会如此。
    就在孔雀王妃话一出口,宋问草便是怒瞪她一眼,刚要拔腿就逃,却是被花满楼一剑挡住了前路。
    “怎么你敢下手吗?杀了我?你杀啊!杀了一次,你就不会忘了这种感觉。”
    宋问草说着便是狂笑起来,“或者直接像我当年刺瞎你的眼睛那样,对我的眼睛也来一剑啊!不,你根本做不到!即便你武功再高,你见到的最后一张脸,是你仇人的脸,可是你做不到手刃仇人!哈哈哈——”
    第十五章
    花满楼握着剑, 他蹙起了眉,剑尖就抵在宋问草的脖颈。
    一时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
    众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也都皱起了眉。
    铁鞋所行恶事可谓是人人得而诛之,否则怎么会有十五年前几大门派联手也要将他斩杀。他手上沾染的人命不少,而他刚才那番话更足见恶毒之心。滥杀无辜是罪, 而毁了一个孩子的眼睛,让他永远活在黑暗中这更是罪。
    ‘刺啦——’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
    花满楼挥动了剑,一张人.皮.面.具落在了地上,他的剑伤没有血。
    花满楼闭了闭眼睛,他确实做不到杀了铁鞋。他不知道如果换一个场景, 若是铁鞋挟持了一个孩子,只有杀了铁鞋才能救下孩子, 在那种情况下他是不是能做到杀了铁鞋。但是在这个当下, 让他为了报仇而杀人,或者是刺瞎了铁鞋的眼睛,他做不到,因为他从来没有活在黑暗之中。
    “看吧, 我说的,你做不到。你活该一辈子活在黑暗里。”宋问草这样说到。
    花满楼却是摇了摇头, “你错了, 一辈子活在黑暗中的人是你。”
    宋问草闻言面色一变,他强辩到,“哼!连仇人都杀不了, 你不过就是一个懦夫!一个瞎子又是……”
    宋问草还想说什么,他的话却戛然而止了。
    只见,花如令一把夺过了一旁金九龄手中的剑,一把拔.出剑就刺向了宋问草。
    花如令会武功,但是他中了赤霞红的毒,即便笛声不再响起,毒性已经被催发了,他用不了内功,全凭一股蛮力刺向宋问草。
    花满楼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因为铁鞋的那一剑,才会此生只能活在黑暗中。纵然他富甲天下又有何用,他改变不了这个残忍的事实,今日难道还杀不了铁鞋吗!
    “铁鞋,这本就我与你的仇,是该了断了!”
    宋问草并没有中毒,他本能地想要跑,可是他动不了了,他的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两片树叶,它们贴在鞋子上,却断了他的去路。
    花如令这一剑直直地刺进了宋问草的心口,这一次,铁鞋彻底死了。
    随着宋问草的死,铁鞋大盗一案告破。
    从孔雀王妃口中,众人得知了当年的真相,那年被花如令等人追杀致死的是宋问草的哥哥。
    而宋问草将女儿送到了瀚海国,使女儿成为了孔雀王妃,想要助孔雀王子夺位,谁得了玉佛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故而他一直都盯着花家所藏的瀚海玉佛。奈何,这个玉佛藏在花家密室中,密室又是妙手朱停所造,让他一直都无法得手。
    这次就是要趁着花如令六十大寿的机会,来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众人逼入地下密室中。宋问草绑架了朱停的妻子,逼迫朱停说出了开启密室之法,他也准备好去破坏密室上方的水闸,在得到玉佛后将这些人全都杀死在密室之中。
    陆小凤拿出了一个葫芦瓶,他就说朱停怎么会好心请他喝醋,等他喝光了醋就发现了里面刻了一行字‘出路在佛手里’,原来是为了帮助他们逃出密室准备的提示语。现在他们没有去密室,只要把老板娘救出来就行了,而老板娘所在的地方也已经从孔雀王妃口中得知了。
    这桩纠缠了十五年的案子,到此是终结了。
    金九龄本是得到了孔雀王妃入境而特意走了一趟花家,如今得知了瀚海国内的皇位之争,他也是要回京复命,顺手把孔雀王妃一众带走,等瀚海国那边的消息再看怎么做。反正不能让这些人在国内闹出其他的事情来,死也要回到瀚海国再死。
    至于赤霞红的毒素,虽然这种毒会让人内功尽失,但它并非无解之毒,它奇在出其不意,而众人中毒的剂量本就很少,过了被催发的这一阶段也就平稳了下来,花满楼能配置出解药。
    这几日,花家的事情较多,花满楼还要为众人配置解药,他暂时无法照顾百花楼的花。云善渊便是暂居客房,替花满楼照料这些花花草草,虽然她是个半吊子,但有花伯从旁指点,而她的学习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云善渊回想几日前的铁鞋一案,却是有一事不解。
    金九龄得到了朝廷线报,他是有备而来,他也中毒了吗?看他能立即返回京城的模样,应该是没有中毒。可是那夜羌笛响起时,他表现得也很痛苦,是为了麻痹铁鞋吗?
    埃米尔所使用的音攻算是独到之法。
    云善渊一路走来所知的音攻之术,只有桃花岛岛主黄药师所留秘籍中提到的碧海潮生曲,那并不需要借助什么毒.药辅助,比之埃米尔的手段强上很多。
    因此,可能是她想多了,金九龄是装病麻痹对方。埃米尔的音攻术到不了那样的境界,看陆小凤就知道了,只要没有中毒就不会受到影响。
    在淡淡的花香之中,云善渊也放下了那些无端的猜测。
    金九龄看上去非常正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无论如何,铁鞋大盗一案的终结总是一件好事,对于花满楼、对于花家、甚至是对于整个江湖而言,都是一段风雨的终结。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没有过多久,云善渊放空思绪后,她隔着很远就听到了花满楼的脚步声,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声音,比一般人要轻上很多,却让她无法忽视。
    云善渊走下小楼,站在小楼门口就见到了青石街那一端的花满楼,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光晕。
    花满楼遥遥向云善渊露出了一个浅笑,稍稍加快了脚步穿过了人海,来到了云善渊面前。“我回来了。”
    “看来事情的后续都已经处理完了。”云善渊看着花满楼,她确实想在小楼多留几天。这里让她感到很舒服,更准确的说是这里的主人让她感到很舒服,但她不可能一直呆在小楼。不是说外面有未尽之事非要去走一遭,而是她也喜欢外面的世界。
    仅仅一句,花满楼就懂了云善渊的意思。
    这件事情处理完了,她也要离开了,她不可能一直呆在小楼,或者一直呆在他的身边。即便将来他也会出去走走,但也可能是分开的旅行,他们都明白这一点。
    “吃过晚饭再走吧,总不差这一会。”
    “那是当然,我在这里照顾花草,不求别的,一顿饭还是要的。”云善渊说着就与花满楼一起进了百花楼。
    百花楼中两人随意吃了一些。
    晚饭过后,外面的天气却是说变就变了,突然就下了一场大雨。这场大雨将江南带入了深秋之中,温度瞬间就骤降了下来。
    云善渊所住的客栈在金陵城的另一侧,与百花楼是两个方向。
    她看着雨势,这场雨应该不会持续下一整夜,不久就会变小了。她可以等等一会再走,也没有必要冒着大雨回客栈。
    花满楼为两人倒了一杯热茶,他听着外面的雨声,这也算是下雨天留人了。
    “我从花家堡出来时,听闻瀚海国国王派了手下来取玉佛了,该是这一两天到,想来老国王也是知道了孔雀王妃与铁鞋一事。”
    云善渊觉得是该把玉佛取走了,“虽然花伯父保管玉佛是尽了朋友情谊,但终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玉佛的存在已经不再是秘密,依旧留在花家未免是好事。现在,老国王派人来取走玉佛也好。”
    “确实如此。”花满楼点了点头。
    铁鞋一事已经彻底结束。花满楼忙了几天,现在静了下来,再回想起来那一夜,也会有些一切竟是如此终结的感叹。
    自从他七岁眼盲之后,宋问草作为神医就时不时来到花家,最初来到花家就是为了帮他治病。即便后来无数名医确定了他的眼睛不能治好后,宋问草也还是会出现在花家。因为宋问草的医术不错,也就成了花家常会聘请的名医,久而久之,宋问草与父亲都成了朋友。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治病救人的神医就是铁鞋,他又是一怎样的心态出入于花家。
    花满楼端着茶水,沉默了一会后,他突然说到,“你会不会觉得,我其实是个无用之人。”
    云善渊诧异地侧脸看了花满楼一眼,屋中没有光,她看不真切花满楼的神情。花满楼的这句话语气淡淡的,难分喜悲,就像是随意说说而已。
    “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不是神,在很多人眼中,我活得距离神很近了,但我还只是一个凡人。”
    花满楼在黑暗之中望向了云善渊,诚如铁鞋所言,他见过的最后一张脸是仇人的脸。
    “小愈,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凡人会有喜怒哀乐,我也有。虽然绝大部分时候,我都能活得很快乐,但却是要穿过黑暗,才能看到那些阳光。他们只看到了我手捧阳光,几人能懂我也要穿过黑暗。”
    云善渊定定地注视着花满楼。
    绝大多数人包括了花满楼的家人,他们见到花满楼的时候,看到了他站在鲜花满楼中,他沐浴在阳光里,完全不见一丝黑暗。
    只是人活于世,如果没有走过极度的黑暗,何如能真的领悟光明之美。
    花满楼是个勇敢的人,正在于他没有迷失在无尽黑暗中,这句话说来容易,实则艰难。因为黑暗无处不在,不是说一生只有一遭,生在人间,他就会不断遇到黑暗。花满楼达到了心灵明澄、乐天知命的境界,这一路并不容易。
    “有用、无用,对我来说不重要。”云善渊自问也不是一个有用之人,谁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但是他们都走过来了,走过来就够了。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不管一个人如何坚定淡然,还是会想要寻一处心安是吾乡,也许在别人看来她根本就不需要去寻找。如此说来,你若是无用,难道我就像是有用的人吗?”
    花满楼笑了起来,他懂得云善渊的意思,“哪怕这处心安,不一定完全似你所想的模样。”
    云善渊也笑了,“这怎么会是全凭想象,我是真切地感觉着每一面,人不会只有一面。既是吾乡,那么就是接受了他的每一面。你难道不是如此?”
    花满楼点了点头,他自是会接受云善渊的每一面,正如他知道谁是阻止了铁鞋想要逃跑的步伐,正如他也知道让孔雀王妃能毫不犹豫地吐露实情是多么诡异的武功。
    这一刻,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都不是神,他们是人。
    有些情绪不会在第三人面前袒露出来,可是彼此之间却没有保留,这让他们走得更近了一些。心安即是家,说的不只是云善渊,也是花满楼。
    “雨小了。”花满楼站了起来,他取过了一把伞,“我送你一程。”
    云善渊没有拒绝,她随着花满楼一起离开了百花楼,看着花满楼撑开了伞,走入了伞下。“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金陵去天目山一带。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元宵节能同你一起吃汤圆。”
    “好,那到时候,我来包汤圆。”
    花满楼说着想到了陆小凤的素斋之约,“陆兄的邀约,你真的不去吗?苦瓜大师的手艺不错,不去的话是有些可惜了。我恐怕学不到苦瓜大师的精髓,想要偷师学艺,也做不出那样的素斋。”
    云善渊尝过花满楼的厨艺,他在小楼之中时不时也是自己下厨,味道不错却与天下一绝还有很大的距离。
    “我不求天下一绝。”云善渊早就尝过了天下一绝的素斋,不会忘记那种味道,可是她要的仅仅是家的味道。“你做的都好。”
    花满楼闻言又笑了,在云善渊身边,他几乎一直在笑。
    正是此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却突然变了,雨滴骤然间变成了冰珠,以破竹之势涌向了两人。
    花满楼一把拉住了云善渊,挡在了她的身前,两人急速向后退去。他却是抛出了雨伞,伞面挡住了蜂拥而来的冰珠,却并未破裂半分。
    下一波的冰珠再度扑面而来,云善渊眯起眼睛,她挥动了左手,这些尖利的冰珠又变回了无害的雨滴落到了地上。
    “石叔,别来无恙。没想到您会来江南走一遭。”
    雨幕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来人正是石雾。
    “瀚海国出了些小问题,它既是在西域之内,我也就为其走一趟江南,将那个小物件带回去,顺便来看你一眼。”
    石雾对云善渊这样说着,他又看向花满楼,“对了,花七公子,我也认得。我去花家堡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所以,我才走了一趟金陵城。”
    云善渊看向石雾,她已经知道了石雾的真实身份。
    西域一带以西域魔教为尊,谁人不惧怕教主玉罗刹,而像是瀚海国那样的小国,国王也是要看玉罗刹的脸色行事。
    为了一尊小小的玉佛,石雾竟是亲自入关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