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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速战速决,咱们手头兵力严重不足!”思前想后,都找不到一个好办法,陶大春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长期坚守,冰墙很快便会自己塌掉。子明,反正咱们已经连赢两场了,没有必要死撑到底。实在不行的话,就跟呼延家说一下,咱们……”
    偷眼看了看家伙的脸色,他刻意没有把话说完整。但想表达的意思,却已经清清楚楚。
    “退进太行山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还是想先跟对手打上一场,再考虑是坚守还是主动撤退!”郑子明笑了笑,丝毫不为陶大春的提议而感到失望。上一场战斗结束之前,他也提出过大伙退入太行山,暂避敌军锋芒的想法。并且抢先一步把寨子里的老弱妇孺都送了过去。
    但是,上次原本没有任何获胜指望的战斗,大家伙儿却打赢了,并且赢得极为干脆利索。这令他在内心深处,无形中就增添了不少底气。所以,在没有到非走不可的时候,就不愿意考虑撤退问题。
    “大人说得是,不做上一场,谁知道谁几斤几两?”
    “咱们人少归人少,可咱们却不能未战而怵!”
    李兴和陶勇两个都头,挥舞着胳膊,低声嚷嚷。
    他们二人,如今都对自家实力信心爆棚。总觉得幽州军不过如此,即便双方兵力相差再悬殊,都未必不可一战。
    “关键是地形!”陶大春性子很沉稳,并不为大伙不支持自己而觉得气馁,摇摇头,继续低声补充,“李家寨算是三面环山。冰墙化了之后,咱们只能退守寨子。而寨子北面的山头落入敌军手里之后,他们就可以居高临下,将咱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届时,咱们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嘶——”李兴和陶勇两个,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眉头迅速皱成了一团大疙瘩。
    陶大春刚刚所提到的,的确是个严峻的问题。李家寨的防御设施当初都是为了防御山贼流寇所建,所选地址也是以方便舒适为第一要务。所以根本不适合作为长期坚守的屏障,更不适合用来抵挡大规模的军事进攻。
    “你,你说的固然没错。但,但我不信,天气变暖之后,朝廷依旧会装聋作哑!”正在大伙被陶大春说得忧心忡忡之时,潘美忽然又用胳膊将自己的上半身支撑起来,大声反驳。“如果辽军真的是大举南侵的话,边境上的那几位节度使,就没有办法再首鼠两端了。他们要么开城向辽军投降,要么拼死跟辽军一战。而大汉国的朝廷再没出息,总不能任由辽军把河北全都占了。早晚都会派兵过来!”
    “朝廷肯定会派兵,史、郭两位枢密大人,从来就没怕过契丹人!”事关朝廷的动向,郭信立刻就又有了发言的勇气,想都不想,大声说道。“前提是,韩匡美昨夜所言属实。毕竟小规模军队越境打草谷和大军正式南侵,是完全两回事情。”
    “光咱们一个李家寨,就派两万大军来,怎么可能还是打草谷?”李顺闻听,顿时开始撇嘴冷笑。“除非满朝文武全是瞎子。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咱们最好还是别指望朝廷。从我记事时起,前前后后都换了四五个皇帝了,可朝廷从来却没让老百姓能指望过!”
    “关键是,咱们能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坚持到朝廷不得不发兵!”潘美趴伏在床板上,再度迅速抢过话头。
    因为脊背上受了伤的缘故,他只能趴着跟大伙探讨军情。每说到紧张处,胳膊和双腿就会同时支撑,就像一头蓄势待扑的豹子!
    “从消息传到朝堂上,再到朝廷做出决策,再等到大军赶至这边,最短也得一个半月!”郭信的脸色又开始发暗,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顺子说得对,咱们,咱们指望不上朝廷。”
    承认事实会令他感觉很痛苦,但是他更不想让弟兄们白白的送命。如果坚持不到朝廷的兵马赶至前线,弟兄们的牺牲,将没有任何意义。而一个半月,对于只有区区六百乡勇的巡检司来说,实在过于漫长。
    “如果只是要拖延时间的话,也许,郑某还真能想到一些办法!”就在他几乎感到绝望之际,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子明,忽然笑着开口。刚刚长出几根胡子茬儿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促狭。
    第十章 狂风(五)
    就在郑子明等人为越打越规模越大的战事而忧心忡忡的时候,隔着一道山梁的陶家庄内,韩德馨、耶律赤犬诸辈,同样是度日如年。
    被马延煦强行丢在庄子里担任“阻击敌军”任务的将士,全部加起来有五六百之多。然而,其中却有一大半儿是伤兵。剩下的一小半儿里头,也有将近六成左右正在发着高烧,腿软得连站都站不稳,更不可能列好战阵跟敌军拼命!
    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这支队伍全军覆没几乎是必然。至于其中多少人还有机会活着回到幽州,则全看对手的心情。
    于是乎,为了保证对手能有一个好心情,从昨天早晨“临危受命”那一刻起,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两个,就用尽了全身的解数。然而,这些解数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作用的效果究竟如何,至今却依旧不得而知!
    “狗日的卢永祥怎么还没回来?!这马上就要到晌午了,他就是挖地三尺,也该挖到些东西了吧!”越等,心里头越是发虚,耶律赤犬叫着手下一位都头的名字,咬牙切齿。
    后者原本隶属于白马营,数日前因为在攻打冰墙的战斗中表现不佳,其指挥使卢永照被马延煦亲手处死,全营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其他残兵败将,也在昨天早上被马延煦当作了弃子,一股脑地丢在陶家庄,由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两个率领着,准备为大辽国贡献最后的忠诚。
    在战场上翻滚了小半辈子的卢永祥,当然对马延煦恨之入骨。恰好,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两个也不愿意坐以待毙。结果三人凑在了一起,很快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干脆联起手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将大军的后撤计划泄漏给了李家寨!不求能带着所有被留下来断后的兵马全师而退,只求郑子明等人在“吃饱”了之后,高抬贵手,给大家伙留一线生机。
    是以,昨天夜里鼓角声响了小半宿,陶家庄这边,却是一兵一卒都没出营门。直到今天早晨日上三竿,才由卢永祥带着他麾下的十几个绝对心腹悄悄溜到外边去打听消息。
    “怕是自己跑了吧!”与自家兄长一样,韩德馨对卢永祥的迟迟不归,也是深感焦虑。“马延煦杀了他的堂兄,他亲手把马延煦的撤退方案送给了郑子明,也算间接给他堂兄报了仇。趁着郑子明刚刚收兵回去休整的机会,他不赶紧跑掉,难道还留下来跟大家伙一道等着听候处置么?”
    “他昨天跟咱们俩一起发过誓!”耶律赤犬挥动拳头,将面前桌案砸得“咚咚”作响。然而,目光看向窗外那阴沉沉的天空,他的抱怨声音又迅速转低,“他,他奶奶的!这年头,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一点信任了?发过的誓就像放屁一样,说好的共同进退……”
    “怎么说呢,他已经大仇得报了,唉——!”韩德馨叹了口气,缓缓坐倒。“全须全尾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咱们三个。咱们哥俩如果死在了郑子明手里,他,他就彻底安全了!”
    “他,他……”耶律赤犬抬起手,用力在自己的头发里插来插去,“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马延煦一定会死!万一姓马的逃了出去,肯定要追查是谁走漏了消息。届时,没咱们哥俩罩着他,以他的小样……”
    “姓马的不死,今后也没机会再领兵了。更没机会再管到他头上!”韩德馨惨然一笑,道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凭着对郑子明本人的能力,以及李家寨一众乡勇之战斗力的认识,韩德馨有十足的理由相信,马延煦昨夜在劫难逃。即便趁着夜色的掩护杀出重围,能带出去的人马,也不会超过十成中的一成。而在马延煦葬送了九成以上弟兄之后,萧拔剌手里的军令状,即便再不管用,也无法再被当成一张白纸。更何况此刻大辽国的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契丹贵胄,对马氏父子虎视眈眈!
    所以,于公于私,卢永祥此刻逃走,都是一个上佳的选择。三人的临时同盟,是建立在有共同的仇人这一基础之上。仇人万劫不复,同盟自然就失去了继续存在的必要。更何况,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活人早晚会泄漏口风!
    “唉——”知道自家弟弟所言没任何错误,耶律赤犬松开手,仰天长叹。
    “唉!就看那郑子明怎么想了!据我判断,他不是个好杀之人。杀光了咱们,对他也没什么好处!”韩德馨也陪着他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期待补充。“不过,咱们哥俩受些折辱,恐怕也在所难免。叔父,叔父他,当日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唉——”耶律赤犬继续大声长叹。
    于今之际,除了继续等下去,还有什么办法呢?上一回,郑子明是看在自己和弟弟手足情深的份上,给了哥俩一条生路。这一回,即便他念在兄弟两个暗中通报消息份上,再次高抬贵手。恐怕,也不会一点代价都不用韩氏家族支付吧!
    希望他的胃口不会太大!
    坐困愁城,兄弟两个每一息时间,都过得痛苦不堪。好在老天爷慈悲,没等二人愁白少年头,就把卢永祥又给送了回来。
    “你,你没有,没有走?!”耶律赤犬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冲上前,一把扯住卢永祥的胳膊,上下反复打量。“好兄弟,够仗义!你,你既然没有走,怎么不早点儿回来啊!我,我都快急死了!”
    “卢兄高义,韩某没齿难忘!”韩德馨比他斯文得多,红着眼睛上前,抱拳施礼。
    什么叫患难见真情,这就是。明明可以借机逃走,卢永祥却偏偏返了回来。相比之下,兄弟两个先前的推断,真是不折不扣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成想,听了韩德馨的感谢话,卢永祥却立刻羞得面红耳赤。低下头,喃喃了半晌,才以蚊蚋般的声音说道:“两位,两位大人,我,我是奉了对面郑将军的差遣,前来给你们送口信的。我,我刚才出去打探消息,却,却不小心被他的人抓了个正着!”
    “啊——!”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两个,大惊失色。又反复打量了卢永祥好一阵儿,才终于明白,对方不是义薄云天,而是在逃跑的路上,被郑子明的部属生擒活捉!
    然而,眼下显然不是追究这些“小节”的时候。既然姓卢的说他奉了郑子明的命令回来传口信儿,那问清楚口信儿的内容,就是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的首要任务。毕竟,后者事关哥俩个的生死。
    想到这儿,耶律赤犬果断放下私人恩怨,柔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见到你平安,我们哥俩就放心了。郑子明什么意思?是要粮草辎重,还是要我等的项上人头?”
    “郑,郑将军没说要粮草辎重,也没说要杀咱们!”卢永祥低头看着地面,不敢与耶律赤犬的目光相接,“他,他说,他知道那封信出自谁人之手。所以,所以想给咱们一点回报。让咱们,咱们将来对上头也好有个交代!”
    “什么回报?你简单些,别太哆嗦!”耶律赤犬听得心里打了个哆嗦,迫不及待的追问。
    仗义,这郑子明不愧是当过皇子的人,做事就是仗义。拿了自己的好处,居然立刻就准备投桃报李。相比起来,姓马简直就是一团狗屎,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我等不要他的回报!如果他肯放咱们平安离开,这里的粮草辎重,我全都可以留给他!”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韩德馨也激动得脑袋嗡嗡作响。没等卢永祥说出郑子明那边的条件,就大声宣布。
    “不,不用!”卢永祥摇摇头,红着脸继续补充,“他,他说,要用俘虏换咱们手里的粮草和物资。反正,反正他昨夜俘虏了很多人,留着也没啥用,干脆都还给咱们。这样,算是咱们自己救出去的也好,用其他手段弄回去的也罢,都好商量!但是有一条,二位将军得亲自去见他,当面跟他约定了具体怎么个换法,当面统一口径,以免将来对不上号!”
    “嘶——”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的热切也开始缓缓变冷。
    如果单独见面的话,郑子明忽然翻脸怎么办?以此人的武艺,哥俩个恐怕联手应对,也支撑不了几个照面儿。而只要他将哥俩生擒活捉,自然不用再谈什么条件,兵不血刃,就能拿下陶家庄大营。
    “他,他说,地点放在东面那座山上。他今晚太阳落山之后,先去那里等着,二位将军如果不放心,可以带上尽可能多的弟兄。他,他不给您二位设上限!”卢永祥偷偷看了看韩德馨的脸色,快速做最后补充。
    今天上午被乡勇们围攻时的情景,像恶梦一般,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记忆里。让他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浑身上下冷汗乱冒。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被乡勇们围攻第二次。哪怕做一些亏心事,也在所不惜。
    天可怜见,耶律赤犬和韩德馨两个,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全部心思,都集中揣摩郑子明的想法上。
    “可以带尽可能多的人马?他,他到底什么意思啊,莫非要把大伙围起来一网打尽?”
    “不会吧,真的要一网打尽的话,他直接率军来攻便是。反正,反正咱现在也没丝毫力气自保!”
    “那,那他又为了什么?”
    “嘶,这,这可真让咱们难做。好好的,直接提条件不行么?咱们怎么可能跟他讨价还价?偏偏要见面,见面!嘶——”
    “二位将军,我好像隐约听见一个消息!”见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迟迟不能做出决定,卢永祥把心一横,用颤抖的声音补充,“我,我在那边的时候,隐约,隐约好像听人说,援军,援军已经到了。就在山外,昨晚,昨晚燕京统军使大人,亲自杀上山救走了姓马的。还跟郑子明交了手,结果不分胜负!”
    第十章 狂风(六)
    这,就说得通了。
    刹那间,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眼前一片明朗。
    姓郑的再骁勇善战,麾下弟兄全部加在也不过千把人。而大辽国的兵马却走了一波又来一波。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李家寨会被活活压垮。所以,姓郑的必须从现在开始就给他自己经营一条退路,以免将来战败投降时,连保全性命都没有可能!
    想明白了其中关翘,兄弟两个,忍不住摇头相视而笑。
    “我还以为,他真的悍不畏死呢!”
    “这厮!等见了面,我一定要好好给他点儿脸色看看!”
    然而,笑过之后,却终究明白,此刻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于是乎,一边以重金征募勇士,去山外与援军建立联系。一边开始着手整顿兵马,将营地内还能拿得起兵器的,统统召集到一起凑成了两个都。每个人都配上了双层皮甲,镔铁头盔和羊皮大衣,准备在今晚的谈判中,展示大军“雄威!”
    正如俗话所说,祸尽福至,否极泰来。没等太阳西坠,山外却有一伙韩家的死士,拼着性命不要,冲破了李家寨乡勇的重重拦截,送来了大辽南枢密院同知,燕京统军使韩匡美的手令,告诉留守陶家庄的众将士,大军不日便可赶至。勉励他们抖擞精神,死守营盘,为大军一举荡平山中贼寇创造先机。
    “两位公子爷的事情,统军使说他已经知道了!”执行完了公务之后,家将头目韩丙的脸色迅速一变,笑着拱手,“临来之前,他特地让小人给两位公子爷带了句口信儿,莫争一时之短长。眼下咱们两韩一马同气连枝,有些小事就先放一放。等将来再回头看,谁贤谁愚,一眼便知!”
    “这……”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相继俯身下去,朝着北方行以晚辈拜见长辈之礼。“侄儿受教,多谢叔父指点!”
    很显然,马延煦先前贪功冒进,逼着兄弟两个领路赎罪,大败之后又心生歹意,试图借郑子明之手杀人灭口等诸多恶行,根本就未能逃过燕京统军使韩匡美的洞鉴。只是此刻蓟州韩氏、幽州韩氏,与青州马氏乃为盟友,所以对马延煦加害韩氏子侄的行为,韩匡美不方便出手报复。但青州马氏出于维护联盟的考虑,肯定会主动给韩家一个交代。虽然不可能直接砍了马延煦的脑袋谢罪,至少,家族不会再将此人当作重点培养目标。
    在以契丹人为尊的大辽朝廷,一个有过惨败经历,丢了一条胳膊,又无家族财力和人脉支持的汉军将领,其前途可想而知。恐怕用不了五年,便会被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彻底踩在脚下。到了那时,马延煦在此刻的“聪明”举动,恐怕就会成为大辽国全体汉官的笑柄,谁也不会给予其半点儿同情。
    “二位公子爷果然聪明,一点就透。”见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俩能明白自家主人的良苦用心,家将头目韩丙侧身闪在一边,拱着手恭维。随即,又快速补充道:“昨夜统军使与贼将交过手,知道此人有黄赵之勇,且狡诈如狐,所以还特地让小人传话给两位公子,在他带领大军抵达之前,只要死守营寨即可。无论那姓郑的耍什么手段,都切莫搭理。”(注1)
    “是,侄儿遵命!”两兄弟闻听,再度朝着北方肃立拱手。
    幽州援军抵达在即,陶家庄的临时营地内,又存有充足的粮草和弓箭,只要留守的将士们上下齐心,坚持两到三天应该不成问题。更何况那郑子明既然已经知道辽国大军即将杀到,肯定不敢再轻易把有限的兵力,浪费在驻守于陶家庄的这伙残兵身上。
    只是,如果一味地死守待援,又如何显出兄弟二人与众不同?要知道,在韩氏家族中,占了德字的嫡系晚辈,可是把手指头和脚指头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
    故而,嘴巴上答应得虽然恭敬,内心深处,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两个,却更坚定了要在当晚的会面中,挫一挫郑子明颜面的念头。并且发狠要尽可能多的把被俘将士接回来,以便三日后,让自家叔父韩匡美刮目相看。
    负责传话的韩丙只是个家将头目,哪里猜测得到两位公子哥儿的心思?见自家任务已经完成,便立刻躬身告退,在留守兵丁的带领下找了个屋子,沉沉睡去。待傍晚时被角鼓声从梦中惊醒,发现营地内有大队人马即将出动的迹象,再想出言劝阻,哪里还有人听?只能强打起精神,带领一干家将跟在了两位公子哥儿的身侧。以便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立刻出手,拼着大伙统统战死,也不能让两位少主有任何闪失。
    “你尽管放心,那郑子明既然主动约我们哥俩见面,想必是心中已经怕了,想跟咱们韩家结个善缘!”见韩丙和一干家将个个面色凝重,韩德馨少不得一边走,一边出言宽慰。“况且我们哥俩儿这次带了足足两百弟兄,一但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掉头就走,他也未必能留得住我们!”
    “他已经俘虏了那么多人,多抓两百,少抓两百,根本没什么差别!”耶律赤犬的观点,和韩德馨差不多。只是对敌军更加尊敬一些而已。“所以我们哥俩也不会真的跟他撕破脸,多少给他点儿好处,把被俘的弟兄们全都换回来。改日叔父带领大军向李家寨发起进攻之时,就不会投鼠忌器。并且被救回来的弟兄们也能明白,只有我韩家对他们才是真心。换了其他人,只会把他们当作弃子!”
    “两位公子爷不必跟小人解释。只要能确保陶家庄大营不丢,其他事情尽管放手去做!”终究主仆有别,家将头目韩丙不敢说得太多,强压下心中疑虑,拱手回应。
    “你放心,今晚援救袍泽之功,见者有份!”耶律赤犬笑了笑,迅速投桃报李。
    虽然心中已经认定了郑子明试图通过自己跟韩家交好,并且知道对方即便翻脸,也不会当场杀人,他和韩德馨两个,却依旧加倍地提高了警惕。非但沿途不停地派遣斥候搜索周围一切可疑目标,并且命令重金招募来的几个死士,抢先一步到达了会面地点,替大队人马查验对手的虚实。
    然而,事实却告诉哥两个,他们的一切戒备,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郑子明根本未在沿途埋伏任何人马,也未在会面地点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的,只有一桌酒席,和三十几堆高耸入云的干柴。至于随身亲卫,却顶多有二十到三十个,绝对不会超过四十!
    “我就知道,大军压境,他不敢再玩什么阴谋!”耶律赤犬闻听,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朝家将头目韩丙身上扫了两眼,大声说道。
    “嘶——!他既然玩不出新花样,却准备那么多干柴做什么?”惭愧之余,韩德馨却依旧未曾失去警觉,皱了皱眉,低声沉吟。
    “他,他说,知道咱们不会来的人太少。所以就多准备了几堆柴禾,以便给弟兄们取暖!”也不知道奉命提前去探路的几名死士又从郑子明手里拿了什么好处,听到韩德馨的话,居然主动替对方辩解。
    “假仁假义!”韩德馨的脸孔,顿时也有些发胀。狠狠瞪了死士们一眼,大声强调,“那厮最是懂得收买人心,尔等切莫上当。待会儿见了面后,咱们还是要严加提防。”
    “是,将军!”死士们拱手领命,退下之后,却忍不住偷偷地摇头撇嘴。
    装什么装啊?人家如果想杀你们哥俩,今天上午直接发兵攻打营地,不比这简单?在没得知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之前,全营上下,除了我们哥几个之外,其他人,谁还有勇气拼死一战?恐怕没等姓郑的杀到近前,就都丢下兵器撒腿逃命去了,根本没胆子回头!
    全军上下,两百多号人,怀着二十几样心思,迤逦向东而行。终于赶在天色开始擦黑之际,来到了约定中的会面地点。郑子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到耶律赤犬与韩德馨二人的旗号,立刻主动迎上前来,拱着手问候道:“两位将军安好!郑某虽然身在乡野,却也久仰两位将军大名。今日能有缘一见,真是幸甚,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