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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梁荣叹了口气, 整个人都显得很是沮丧:“也不算很久, 就是最近的事情。”
    她说话的时候, 梁珏推们出来。沈孟看了她一眼, 可能是因为太难过了, 梁珏的眼睛都是通红的。
    他质问自己的长姐,声音里充满愤怒:“爹亲病得那么厉害,一看就知道病了不短的时间,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如果早些告诉的话, 兴许他的爹亲不会生病病得这般厉害。就算这些个下人真的上了心, 大夫也无力医治了, 他至少能够多陪爹亲一段时间。
    沈孟倒是能够体谅梁荣的想法的:“长姐也是为了你着想。”
    梁荣垂下头来:“这里难过的不只是你一个,这也是我的爹亲,你当我不想早些告诉你, 都是爹亲说要瞒着你, 怕你担心, 才不许我们提。”
    她猛地抬起头来, 眼眶也发红:“你回来又有什么用?!以你当时的状态, 只能让爹亲更担心你。”
    做爹亲的总是时时刻刻地惦念着自己的孩子的,梁正君生病的时候, 也不是没想过让梁珏来看看自己。
    但那个时候, 沈孟正处于赐婚风波当中, 梁珏这个做夫郎的正是最难受的时候,他实在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还要为他担心。梁家人也因为这一点,才一致同意瞒着梁珏。
    毕竟那个时候梁父已经病得挺厉害了, 梁珏当时那个样子,他们也不想让梁父在病中还为这种事情操心。
    这还是沈孟两世以来头一次瞧见姐弟两个对峙,这辈子的轨道,因为她的缘故已经改变了很多。她记得梁珏的爹亲确实是死了的,具体哪一日死的,怎么死的,她上一世也不是很关心。
    现在看到梁珏姐弟两个这副样子,她也只是心下唏嘘:可怜天下父母心。
    古人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只可惜的是,她想要孝顺的人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记忆里的爹亲总是非常温柔,完全一心一意为她这个做女儿的着想。而她尚且在世的母亲是个实打实的利益至上者,瞧着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审视,甚至还有嫉妒。
    梁荣的话一出来,梁珏便闭上了嘴。其实他多少也猜到是自个爹亲事先叮嘱过了,只是心里实在难受,总得找个人发泄才行。
    等着稍微缓和过来,梁珏又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才重新推开门进去。
    因了梁父病重的缘故,梁珏这个做儿子的,这次过来,他坚持要陪伴自己的爹亲身侧。
    至于府中事务,这两日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能拖的事情,他便吩咐下去,给予府中管家临时性的权力,让她代理他来处置这些事情。
    原本管家就是全能型的人才,接下这事情来,倒也是得心应手,在当家正君不在府上的时候,也能把偌大个沈府打理得妥妥帖帖。
    聘请管家,本来就是让她做事的,梁珏对管家自然没有什么内疚感,但面对柳璟的时候,他就气弱下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让对方答应自己留久一段时间的梁府。
    毕竟按照本朝律法和习俗,向来很少有做人夫郎的不管府上事务,却来侍奉爹亲的。还是那句话,一日两日也就算了,住上个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那可就不大好了。
    沈孟倒看得比他开,见他面带愁容,又揣摩了一番他的心思在,主动开口询问:“你可是想在这边长住?”
    梁珏动了动嘴唇:“爹亲他病得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些,我想多守着他几天,等他好转了,我再回去。若是……”后面的话,他并不想说出来,也不愿意去想那个结局。
    沈孟倒是同意得很是爽快:“既然你想,那就去做。”
    见她如此,梁珏倒是犹豫踌躇起来:“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大好,听起来也不大合乎规矩。”
    沈孟安抚他道:“没有哪条规矩是不让出嫁的儿郎回家的。就算是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府上也没有大事,你也并无婆公需要侍候,按照你高兴的来就是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想要的,我都能够依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做到我的要求。”
    梁珏原本以为要说服她许久,她才可能答应,不曾料想,沈孟应下得这般爽快。他抿了抿唇,道:“妻主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去做。”
    沈孟凝视着他的小腹,半晌后才伸出手搁在那处温暖又柔软的地方摸了摸:“我知道夫郎向来是极有孝心的,不过有一点,你不可亲自侍奉爹亲。一来,你不一定做的有那些下人好,二来,你也应当记得,自己还有身孕,若是为此没了孩子,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
    倒不是说她把孩子看得特别重,实际上,她并不是个特别讲究血脉亲缘的人。但她和梁珏上一世失去过一个孩子,重来一次,这个孩子对她的意义很是特别。
    若是遭了别人陷害,或者是梁珏真的身体不行,她会选择放弃孩子。可若是梁珏为了照顾生病的爹亲,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胡来,让她不怨他,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梁珏为爹亲生病的事情担忧得昏了头,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有孕在身,这个时候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这个我知道的,大夫那里我也会问清楚,若是爹亲的恶疾有传染性,我就只做些盯着煎药的事情,累了也会注意休息的。”
    虽然听起来十分残酷,但都是他的血脉亲情,肚子里的孩子还尚未出生,未来还有无穷的可能性。若是因了他的冒失,没了爹亲又没了孩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沈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只安抚说:“好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提前让人来府上说句,我会安排人来接你。若是我休沐,也会这边过来陪你。”
    妻夫两个就此做了短暂的分别,沈孟原以为对方最少也要待上个十天半个月,但只三日,三日后,梁珏便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眼睛赤红,声音还带着哭腔,完全是在寻求自家妻主的安慰:“爹亲,爹亲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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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9章 059
    沈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 便把自家夫郎揽入怀中, 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难受的话, 就哭出来吧, 憋坏了身体不好。”
    她并不是很擅长安慰人, 而且梁珏的爹亲毕竟不是她亲爹,让她多么为他感同身受,实在是有点难度。
    记忆里头梁父走的时间和这一世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是, 上一世她对梁珏并不关心, 甚至都不知道他肚子里揣着她的孩子。
    想到这里, 她眸色稍稍柔和了些,又哄道:“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也该为她想想。”
    梁珏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但是这种时候沈孟提到孩子, 他反而觉得更难过了, 投埋在对方怀里, 眼泪浸湿了对方的薄薄的衣衫:“你的心里莫不是只有孩子, 没有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沈孟感觉自个衣衫被打湿,轻微的洁癖让她有些许不舒服, 到底是念着梁珏正是难过的时候, 她只好柔下声来:“你就是太难过了, 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要是没有你,哪里来肚子里的孩子, 自然是你更重要些。”
    她都差点要忘了,自个的正君是个了不得的醋坛子。上辈子她们没有那个缘分拥有那个孩子,这一世,等孩子出生了,怕是梁珏得生接孩子的醋了。
    “真的是这样吗?”梁珏的声音爱上有些闷闷的,虽然有被沈孟的话安慰道,但他心里还是漂浮不定的,所以才再一遍地询问,希望能够得到肯定的答复。
    “我不骗你。”沈孟的话语极有安抚力,至少是对梁珏来说如此,他心渐渐安定下来,但口中依旧喃喃,“我以后就没有爹爹了……”
    他会寻求沈孟的肯定,并不是因为拈酸吃醋。只要爹亲还或者,他就感觉自己永远有退路,不管是受什么伤害,他都能够忍受下来。在爹亲的面前,他永远都是孩子。
    但是现在他爹了,虽然娘亲和姐姐还健在人世,但呵护他入骨的爹亲,总归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梁珏在她的记忆里一向是冷静沉着的,除了上一世与她和离的时候,还有拈酸吃醋的时候,而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兽,受了伤,羸弱无比,而且对她还非常依赖。
    饶是铁石心肠,在这个时候也要稍稍软下一些来的,沈孟到底还是多生了几分怜惜,十分温柔地哄了他了好一阵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还有我呢。”
    到底是这几日消耗心神太大,没了爹亲,梁珏又受到特别大的冲击,在安下心来之后,他整个人也软了身子,直接昏了过去。
    沈孟赶紧派了府上仆从去请了大夫过来。花白头发的老大夫细细把过脉象,紧皱的眉眼舒缓下来:“尊正君无大碍,只是这些时日太过劳累,伤心过度,再加上有孕在身,一时间昏睡过去了。这几日且好好调理休息,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
    差人送走了大夫,沈孟便在梁珏的身侧坐了下来,看了好一会,她才用手指轻轻描绘了一遍对方的眉眼。描绘完了,她便起身,替梁珏捻好被角便起身离开。
    梁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的时候,有两个人守在他的身边,不过沈孟并不在里面。
    侍候他的小厮问他:“正君先前一直在喊家主大人的名字,还一直流眼泪,我们怎么唤都唤不醒,可是被魇住了”
    梁珏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果然手上点点湿润。他摇了摇头:“只是做了个有些可怕的梦了,至于梦了什么,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梦是模模糊糊的,太具体的事情他当真是记得不大清楚了,他只依稀记得,他好像是梦到自己丢了孩子,还梦到沈孟对他很冷淡,甚至还娶了新人。
    新人的面孔,他不记得了,就是记得他在梦里好难过,好难过,以至于忍不住一直流眼泪。
    想到孩子,他忙摸了摸小腹,慌忙问那下人:“大夫来了吗,我的孩子它……”
    “放心吧,您昏过去的时候,家主大人便差人请了大夫来,小女君肯定是安然无恙的。”
    没事就好,梦都是反的,他是不该自己吓自己的。
    那小厮又道:“不过大夫也说了,正君您就是太操劳了些,这段时间要好好歇息才是,不然胎儿……”
    保不住这种话是忌讳,作为下人,他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完全。梁珏不是傻子,话自然听懂了,他摸了摸肚子,表情有几分后怕,他已经没了爹亲,不能把自己的孩子也丢了。
    他轻轻地揉着肚子,希望借此能够安慰到里头的小生命。等到小腹舒服了些,他才问起了沈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妻主大人去哪了?”
    “都快日上三竿了,您都睡了将近一天一夜了。妻主大人已经去上朝了,不过她之前,特地吩咐我们照看着您。”可能是梁珏的表情太难过了,那小厮还很是机灵地多说了两句:“昨儿个您昏过去的时候,妻主大人可真的是要急疯了。她真的是非常在乎您呢。”
    梁珏唇角微微上扬,不管这小厮是不是夸张了,但这话总归是让他心里舒服踏实了许多。
    梁珏苏醒的时候,沈孟也早早的下了早朝。因为皇帝龙体抱恙,连今儿个早朝都没有来了。
    皇帝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在许多活不过而立的皇帝当中,已经算是命不短了,而几位皇女羽翼渐丰,皇帝却牢牢抓住手里的权力不肯放手,甚至自己的女儿都深深忌惮。
    这种僵持的情况下,皇帝却突然病了,而且似乎还是场大病。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意味着,这京城的天,很快要变了。
    在这种时候,站队就成了一个艰难的选择。上一世,沈孟选择了三皇女,而重来一世的沈孟决定,她选病重的皇帝。
    ☆、第060章 060
    和沈孟记忆里一样, 皇帝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梁珏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 也没有敢到处乱走, 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头, 处理下府上和庄子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再给还有小半年就出生的小孩做些小衣服穿。
    这期间沈孟依旧是照常去上朝的,不过这些时日,她铁定是瞧不见皇帝的。
    尽管不愿意放权, 皇帝倒也还是知道, 那些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不能就那么拖着, 如今朝中正是由太女暂时代理朝政。
    太女渴望这个位置已久,一朝得了这权力,压制了许久的本性便有些压不住起来, 借此机会, 她一时间发落了好些三皇女和二皇女的党羽。
    若非还要借此平衡朝堂, 有些簪缨世家也不是她一时间撼动的了的, 她肯定是忍不住把这些她的眼中钉统统拔掉的。
    一时间, 除了太女党之外,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梁珏虽是居庙堂之下, 但也不代表他不关心这朝中变化。
    实际上, 有个做尚书的娘亲, 再加上和太后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他的某些消息倒比沈孟还来得灵通些。
    这日沈孟下了朝,陪着他一起用膳,他动了两筷子菜, 怎么吃都觉得没有胃口。
    沈孟见状,给他盛了一小碗汤:“喝点热的东西吧,你现在也不能饿。”
    “我不是因为这个。”梁珏接过她用小碗装的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吧,没有必要憋在心里。”沈孟了解他的顾虑,又添了一句,“即便是不好听,我也乐意听。比起这个,我更不希望,你把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梁珏咬了咬嘴唇:“没有想瞒着你什么,就是现在朝野上有些乱,我只是有些担心。”
    沈孟的出身也不算低了,但沈家的资源就那么点,她如今和沈母闹得那么僵,后者肯定不会在朝堂上帮衬她,这朝野上能够爬到高位的,一个是看出身,一个是看运气。
    要是这运气不大好,在一个位置上蹉跎十几年也不是没有可能,沈孟现在的位置也不算低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有点担心她会早早站队。
    沈孟放下筷子来:“夫郎在担心些什么?你想说直说吧。”
    梁珏抬头看了眼身边站立着侍候的下人:“你们且先退出去罢。”
    待屋内只剩了他们两个,梁珏方压低声开口说:“我是听娘亲说的,陛下前些日子吐了血,身子怕是要不成了,妻主可是想要选那位三皇女殿下。”
    沈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反问他:“夫郎如何猜我会选三皇女?”
    梁珏很是聪慧,不然也不会在她上一世压根不照拂的情况下,还能压住沈李氏。这一点她上辈子就知道了,但她还是不能理解他是如何猜出来她的心思的。
    “因为三皇女有野心,也合适。”越是相处,他就越了解沈孟。瞧她平日里闷不做声的,但实际上,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温和派老好人。
    比起另外两位皇女,三皇女更狠心,更有野心,背后的地位也更低微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