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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江日晖沉吟了一下,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好吧。我可以帮你调查一下。”他将那个号码记了下来。
    三天后,林蕊生等来了消息。江日晖告诉她,那个号码是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也就是说,没有留下办卡人的任何资料。
    “天呐,凶手肯定就是他!”林蕊生绝望地陷进沙发,手机滑落在地板上。大脑发出阵阵的轰鸣声。
    只有想要隐藏身份的人才会这样做。
    她陡然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姐姐的号码簿。空白的号码簿同样昭示着一个信息,那就是别有用心。
    既然凶手跟姐姐认识,他们必定曾经在彼此的手机里留下联络过的信息。后来当他决定启动这个谋杀计划的时候,于是重新办了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同时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删除了姐姐电话簿里的信息和通话纪录……或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丢掉姐姐的手机,迫使她重新办了一张新卡。于是所有的信息便随着手机卡的更新换代而彻底被格式化。
    他搞这么多手段,无非是为了掩饰他跟姐姐的关系。甚至有可能就连姐姐搬家也是他撺掇的,他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她离开所有熟人的视线,不声不响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林蕊生将事情前后梳理了一遍,凶手的谋杀过程逐渐现出轮廓。
    12月10日上午11点22分,凶手先打电话跟姐约会,约好了时间让她在家里等他,592茶几上的红酒和两个酒杯都可以证明……接着当天夜里想办法避开保安的视线,带上一束玫瑰偷偷潜入小区……由于姐姐事先知道他要来,所以门铃一响便毫不设防地拉开门……哮喘症如期发作,而所有的药剂却离奇地失踪……她死了,就在心爱男人的冷眼之下……接着,凶手从容布置现场,伪造了一个自然死亡的假象……最后,他带上那束死亡的玫瑰迅速离开……
    在此之前凶手应该还做了两件事:一,利用病毒破坏了监控中心的监控系统;二,倒空了姐姐的急救药剂。为了万无一失,他可能还做了一件事,就是上午打电话时通知姐姐,他将送她一束假的玫瑰花。那么就算姐姐在开门前看了猫眼,也不会感到诧异。这也许就是姐姐购买花瓶的动机吧。
    姐姐就像一个怀揣梦想的淘金者一样,拼尽前尘,准备在新的天地里开垦新的生活,谁知等待她的不是花好月圆的美景,而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死了,而凶手则像沙漠中的水滴一样,悄无声息地蒸发掉,不留丝毫的痕迹!
    他成功了。他的计划是如此缜密,竟然找不到任何破绽之处——没有人知道姐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的过去就跟她的电话号码簿一样,空白得令人瞠目。
    寒意就像可怕的蜈蚣一样,沿着林蕊生的脊梁爬了上来。曾经,他们应该深爱过吧——只有关系最亲密的人,才会对对方的弱点了如指掌,也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如此迟钝和天真,看不出对方种种异常行动里所包藏的祸心。他究竟长着一副长着什么心肠呢?面对着恋人那双深情的眼睛,他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况且,姐姐很有可能已经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
    林蕊生抱住胳膊,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如果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要提防,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依赖?
    林蕊生第一次想到了放弃。这座城市令她感到恐惧和绝望。
    第八章 婴儿
    那是一张普通的a4纸,上面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两行字。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亲爱的,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个浪漫的夜晚吗?现在我把你的杰作带来了!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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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职业性地按压着胸腹部,就象湿润的小虾浅浅地吸附着表面。视线的上方是一张年轻女性的脸,有着微微上翘的鼻尖和嘴唇,下颌至颈部的线条光滑,没有一丝赘肉。
    “这里疼吗?”声音也很温柔,呼出的气体中带着薄荷的清凉。
    “不疼。”高兴闭上眼睛,省得意马心猿。
    “这里呢?”
    “还是没感觉。”
    移动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曾经做过什么手术吗?”
    “嗯,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断了肋骨,后来用钢钉接上了。”
    “怪不得……这里疼吗?”
    “不。”
    “那这里呢?”
    “啊……”高兴吸了一口冷气。592
    胸腹上的压力突然消失。“好,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穿好衣服后过来找我。”
    高兴将叠起的毛衣放下,用一只手撑着床沿,慢慢地坐起来,过程中避免挤压和牵扯到胃部。但疼痛还是呈放射状周不断地扩散,以至于伸手去衣架上取外套时,都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走到检查室的外面,那个年轻的女医生正坐在桌子前面写着什么。白制服一尘不染,几乎没有褶皱。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几个字:主治医师,胥芳晴。“应该是胃炎。”发觉他来到身前,她扬起脸说。大大的黑眼珠令人印象深刻。“这种情况维持多久了?”
    “大概半个多月了。”
    “从前发生过吗?”
    “从前啊……倒是有,不过没有这么疼,也没有这么久,现在某些时候疼起来简直连开车都无法集中精神。”
    “你的职业是?”
    “出租车司机。”
    胥芳晴“哦”了一声,现出恍然的神情。胃病是出租车司机的常见病。长时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极易造成神经系统和内分沁系统功能紊乱,不科学和不规律的饮食习惯同样对胃黏膜造成损害。不过从他的衣着来看,真的不象是出租车司机。他身上的那件外套是阿玛尼冬装新款,价值四千多块。
    “现在还疼吗?”
    “有点。”高兴苦着脸。
    “我先给你开一支针剂缓解下,然后去化验一下尿液和大便。”
    “好。”
    高兴拿着单据走出门口的时候,下一个待诊的病人跟他擦身而过。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竟感到有种汗毛凛冽的感觉。那个人身材健硕,眼神犀利,应该是干那个的吧,他下意识地想。
    注射室很忙,外面的走廊上挤满了人。也不光是这里,挂号、检查,所到之处都是黑压压的长龙。站在稍高一点的地方往下看,会以为是人头攒动的春运现场。医院的生意永远是这么兴隆,季节和节假日对这里都没什么影响。
    高兴靠着墙站着,右手捂着胃部。他不想这样,因为这个姿势令他联想到了那个西施捧心的典故。一个男人这样真是滑稽,可是没办法,必须用力挤压才能减轻一点痛苦。
    胃痛是从春节后开始严重的。从前也有犯过,吃点药就能压下去,但这一次跟从前不一样。他强忍了半个月,实在没办法才来了医院。因为胃疼的发作不但令他开车无法集中精神,还影响到了别的。
    马骝死了之后,高兴重新办了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继续开展他的业务。他深知,这个职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惬意,它蕴藏着很多未知的风险。就象敲诈石巍的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自己警觉,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就算石巍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放过他,换了别人可就难说了。也许报警,也许揍他一顿,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杀人灭口!因为秘密往往是与死神比肩而行的,越是靠近,就越是危险,它是一个人的禁区,而禁区是谢绝参观的。
    高兴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人杀死,陈尸废弃工地。那里荒凉的连搭荒的都不来,任凭他吹打雨打,变成蛇虫鼠蚁的巢穴。
    然而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仿佛一只陀罗,在欲望的鞭策下疯狂地旋转。即使明知身处险境,也无法停止下来,因为这个游戏带给了他无法驾驭的快感。
    前一天晚上,正当他在废弃工地进行交易时,胃病又发作了。592从前只需要三十秒就能完成的作业,他竟然用了三分钟。一旦那个被敲诈的人杀了个回马枪,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得去看医生。他这么想。
    那种异样的感觉突然又来了。高兴用眼角的余光巡视到,那个男人正向这边走来。他的神情不太自然,似乎在竭力忍受着什么,但是这丝毫无损于他的威严气场。
    应该是跟自己一样。高兴刻意把视线调到相反的方向。从前他只畏惧交警,现在不一样了,所有的警察都是他的天敌。
    终于轮到他了。高兴如释重负地钻进注射室。但是背后依然凉嗖嗖的,象是有一双锐利的眼珠钉在上面。也许只是心虚的感觉吧。
    “把裤子脱掉,趴下!”一个威严的声音命令。
    高兴顺从地拉开拉链,将牛仔裤退下一圈,伏在旁边的椅子上。一个戴着口罩、看不出年龄的护士操着针管走了过来,用蘸了药水的棉球在他的屁股上象征性地擦了一下,噗哧一声将针头扎了进去。当然“噗哧”的声音只存在于他的想象。
    如果是那个胥医生打的话,应该不会这么疼吧。他脑海里闪过这个奇怪的念头。
    “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慢性胃炎加重。”下午,胥芳晴看了化验报告后这样说。
    “哦。”高兴有点沮丧。
    “别担心,只要好好调理会没事的。我先给你开一些药吃吃看。”胥芳晴拿起笔在药单上行云流水地写了几行字,撕下来递给他。“记得一周后过来复查哦。”
    “嗯。”
    “除了按时服药,还要注意科学地饮食,不要饥一顿饱一顿的,还要多运动,久坐会导致食物在胃内存留的时间过长,给肠胃造成负担。”胥芳晴微笑着叮嘱。她的微笑令人很舒服,就像一注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她也会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一样,是个戴着纯洁面具的双面人吗?高兴有一刹那的失神。这是他的习惯。现在每看到一个人,他就情不自禁地通过外表揣测其深不可测的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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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馅大皮薄的鲅鱼饺子热气腾腾地上桌了。胥芳晴挟起一个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马上被烫得扔下了筷子。鲜美的汤汁不但弄花了衣服,还溅到对面的江日晖脸上。
    “那么着急啊!”江日晖拿起餐巾纸擦脸。
    “对不起,太诱人了嘛!”胥芳晴吐着舌头,拿起茶杯连灌两口降温。
    看完病已是中午了,江日晖顺便请胥芳晴吃饭。胥芳晴很痛快地答应了。她推荐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饺子馆。说是刚开的,口味不错。
    那家饺子馆门面不大,只能放几张桌子,不过生意很红火。正值饭口,很多人都在外面等桌子。他俩也是在寒风里抖了半天才轮上的。中间江日晖提议改去马路对面的迪欧西餐厅,被胥芳晴拒绝了。她皱着冻红的鼻子说,就你那破胃,还是中餐适合你。
    “听说你要结婚了?”等待饺子变凉的时间,江日晖问。
    “消息挺灵通啊。”592
    “那当然。日子敲定了吗?”
    “嗯,五一吧。”
    “又是五一啊。”五一、十一新人扎堆结婚,一天要赶好几场婚宴,简直疲于奔命,当然钱包也有点吃不消。没办法,有些是人情有些是面子,都是非去不可的,所以每年一到那个时候江日晖就头疼。
    “怎么,心疼钱包啦?”
    “哪里,你结婚我一定要备份厚礼。”
    “那我可等着啰。”胥芳晴笑嘻嘻地说,
    “地点在檀珑湾大酒店吗?”
    “不然还能在哪儿……不行,我等不及了,饺子要趁热吃才好吃。”胥芳晴拿起筷子重新挟起一个扔进嘴里,享受地咪着眼睛,发出愉悦的嗯嗯声。
    看着她吃饭的样子,江日晖也不禁胃口大开。
    “快结婚了,准备工作一定很忙吧。”他一边大嚼一边问。
    “其实也没什么,一切交给老爸安排。我只负责试婚纱和拍婚纱照就行啦。”胥芳晴用淡然的语气说。“你怎么样,镙丝刀杀手还是没抓到?”
    一提起这个,江日晖刚刚振奋的食欲马上烟消云散。“别提了,本来以为找到了线索,结果空欢喜一场。”
    “那个家伙还真是狡猾。”
    “或许是我太笨了吧,最近我一直在反省,是不是自己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不准说这么泄气的话。”胥芳晴生气地说。
    江日晖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已经死了八个人了……每死一个人,我都觉得自己是在为虎作伥。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
    “你可是公安刑侦系统蝉联多年的破案标兵,不然这么年轻也不会当上刑警队长。在贝城还没有你破不了的案子,我对你有信心。”
    “信心?”江日晖颓丧地摇头。“我现在真的是一筹莫展了。临时起意的杀人手段,之前没有丝毫预兆,事后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简直神出鬼没……如果他就此罢手,真的会象水蒸气一样消失。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的下一次作案被人目击或者留下破绽,同时又惧怕悲剧的重演,这种矛盾的心情真是痛苦的煎熬啊。”
    他用手按住胃。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别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胥芳晴拍了拍手,“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吧,后天就是元宵节了,打算怎么过?”
    “没打算。”
    “那就听我安排吧,”592胥芳晴扑闪着大眼睛,“那天我跟君度去阳光孤儿院做义工,跟孩子们一起包饺子过节,你也来吧。”
    “啊,怪不得你要来吃饺子,原来是偷师。”
    “被你发现了。怎么样,答应吗?
    “我不会包,只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