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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她表面楚楚可怜,对老太太说话却极其不尊重。
    这些街坊一见他欺负老太太可就不干了。有那脾气暴躁的大爷,开口就骂道:
    “这不是就隔两条胡同,小小年纪就跟大英子搞对象的徐家姑娘么?怎么突然就跑到我们狗尾巴胡同野来了?打量着我们这条胡同里没人跟你一般见识吧?街里街坊的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底细似的?”
    徐璐媛17岁的时候就是个风流人物,挑得陆洪英那臭小子到处打架生事,被关了5年大牢。可这徐璐媛倒好高中毕业就下乡躲出去了,他们老徐家也不厚道,都跟没事人一样。谁也没说管徐家孤儿寡母的。
    谢三这人平时性子极不讨喜,关键时候却真够爷们。那时候,谢三也才17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在家呆了两年,捣鼓着一些大家都不懂的事物。
    结果,陆洪英出了事,谢三就忙前忙后地帮他跑。没办法,陆洪英还是进去了。谢三又帮着照顾了陆洪英家孤儿寡母的五年,缺钱给钱,缺粮给粮。陆洪英老娘生病,谢三背着给送医院。陆洪英家小二脑子一根筋,要离家出走,也是谢三想办法把他找回来。又拘着他读了一个月的书,那小子才算安生下来。
    两家一对比,徐家太无情,这徐家丫头自然落不得好。狗尾巴胡同里的人现在谁不说她是个疯丫头,搅事精呀。徐璐媛名声早就坏了,反正这片的人都不会娶她。
    站在前面的大妈也是个爱说小话的,听了中年男人的话,就接口道:“听说这丫头不是去念大学了么?你妈当初可是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没的。还说你交了个家庭条件特别好的男朋友。那你就好好念书去吧,还跑这边找谢三家小媳妇闹个什么劲?人家小董跟你可不是一路人。”
    两人一开口,就把徐璐媛的那点底子都给刨出来了。一时间,排队的人都忍不住义愤填膺的。
    狗尾巴胡同其实很窄,胡同里的居民又爱聊天八卦。平时谁家有了什么事都能闹得人尽皆知。何况是徐璐媛那些少年时的风流韵事呢。
    这时候,徐璐媛要是还有点理智的话,就应当转头就走。可偏偏她已经好几天都找不到许国梁了,人都已经急傻了。见这些街坊都站在董香香那边。
    徐璐媛就想,这还不是因为他们一直吃董香香做得点心,所以嘴软么?她倒要恶心恶心这帮人,把他们先赶走就完了。
    徐璐媛突然有一计上心头,就开口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董香香做得那饼,我买了她做的饼吃坏了肚子,所以,特意找来跟她算账的。”
    众人一听她这话,心头就是一惊。那些远道慕名而来的客人立刻就有点发傻。
    反倒是那些从一开始看着董香香,一点一点地把买卖做起来的大妈一点都不信徐璐媛的话。
    有一位短发大妈特别了解董香香为人,根本不相信徐璐媛这话,反口就骂道:“我听你说着这不长眼的屁话,我们全家吃香香做的点心都连吃半年了。从来没见哪里有什么不好,我那挑嘴的小孙子也长胖了不少。这是那里蹦出来来的坏丫头满嘴红口白牙,糟蹋别人。”
    跟她一起来的几个大妈也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呀,我们也都吃香香做的点心半年了,也没出任何问题。董香香那小丫头厚道,才不会拿不好的饼卖给别人吃。”
    他们一说,左邻右里的人也说话了。
    “谢家可是名门大户出身,谢三那种性子最是见不得腌臜事的,又怎么可能由着他媳妇乱来。”
    “就谢三那脾气,倘若是卖了有问题的饼,早把他媳妇收拾了。”
    老太太也连忙说道:“我谢家媳妇不会那么没轻没重的害人。”
    别人听了也觉得有礼,大家都不相信徐璐媛的话。说来说去,大家反而更加不屑徐璐媛这“疯”丫头的为人做派。
    刚好这时,董香香和马大姐抬着大簸箕点心进了铺子,顿时就窜起了一股诱人的甜香味。在往簸萁里一看,那饼各个酥软脆黄,根本就不像有问题的。
    一时间,大家就更不相信徐璐媛的话了。
    董香香倒是也听见有人说,谢三会收拾她的话了,心里暗笑一声,他们俩之间只不定谁收拾谁呢。然而,她却并不打算理睬徐璐媛。只当没见她似的。
    徐璐媛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好,她陷害董香香别人还都不肯相信,她的心情就暴躁了。现在董香香居然假装没看她,就要转身出去了。
    一时间,徐璐媛就觉得她被董香香轻视侮辱了。不禁怒火中烧,当场就厉声喝道:
    “董香香,你给我站住,你别在那边给我假装成没事人一样。我就是吃了你卖的豆沙饼,才坏了肚子,还去了医院。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董香香本不想跟她攀扯,只是她非要纠缠,闹到这种程度,她也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于是就开口问:“你是那天来买的豆沙饼?”
    徐璐媛也怕圆不回这谎话,就说:“五天前买的。”
    董香香听了日子,扯着嘴角笑了笑。“巧了,五天前,马姐休息,刚好是我自己在看铺子。我那天一共做了216个豆沙饼。”说到这里,她干脆从台子后面走出来,到了排队那些人面前。然后挨个说道:
    “那天沈大妈一口气买了16个豆沙饼,说是她孙子要回来,就爱吃我这饼。刘阿姨买了8个,陆家婶子买了6个……徐大爷那天没有来,倒是这位大哥那天你也来我们店里了,却没有买豆沙饼,你喜欢吃枣泥糕……”
    董香香挨个报出了所有人在五天前买的饼,大家听了都傻眼了。偏偏她说得数目和品种也都对得上。
    闹了半天,这丫头是真记住了卖饼的人和饼的数。这脑瓜子也太好了吧?大家在叹服董香香的记忆力的同时,也不免开始信服她了,对饼这么上心,怎么可能卖坏饼给别人吃?
    等到报了一圈点心,董香香才缓缓地走到徐璐媛面前,冷笑着说道:
    “半年前,我孤身一人开始在京城闯荡,要不是大家怜我年纪小,照顾我生意,我董香香也到不了今天。我又怎么可能记不住买我糕饼的客人?徐家姐姐,你五天前,根本就没来过我们铺子里买过豆沙饼。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徐璐媛惊一头冷汗,却不想同她认输,只得胡乱开口说道:“是我妈过来买了四块饼。”
    董香香却摇头道:“我还真认识那位徐大妈。可她一贯都嫌我这里的饼比供销社贵,砍了几回价,我都没有让步。她便赌咒发誓,再不来我这破铺子点心了。”
    周围排队的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就说:“她怎么不想想,你的点心不要票呀?”
    “想吃好吃的,又嫌贵,非得逼人降价。这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哄笑起来。这时候,徐璐媛脸都涨红了,却又一句话都反驳不得。
    偏偏,董香香又开口道:“我的食材大多都是在李大姐,黄阿姨,林大叔那里买,他们都是本分的买卖人。我每日都从他们那里买进足够的新食材回来。我的饼不过一天就都能卖出去。又怎么可能出现吃坏肚子的问题?”
    这时候,徐璐媛已经不敢直视董香香的脸。
    董香香这次却没打算放过她,冷笑道:
    “倘若我回到家告诉我妈,你跟我哥好也就好了,吵架了生了间隙,偏偏来我店里造谣生事,毁我名声,坏我清誉。你说我妈她还会让你这种人进许家的大门么?”
    徐璐媛听了她这话,脸色惨白惨白的。她嘴里却软了。“我不是故意的。”
    董香香却不理她的道歉,继续说道:
    “其实,我心里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你抢了我小时候定下的未婚夫,我放手成全你们了,并且还赌气离开了家。到了现在,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可以在跑到我面前这么胡闹?
    难不成真是我妈说对了,老实本分的人总要吃亏,占了别人便宜的人永远不知满足,也不会心软。你是真当我董香香好欺负是吧?
    难道非要我也拿起镰刀追你砍好几里地,跟你打个你死我活,大骂你这个抢别人男人的狐狸精,你才能远离我的生活么?为什么偏偏我刚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们刚刚订了婚,你就又跑来闹?我幸福地过我的小日子,管你什么事了?
    徐璐媛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吧?你念了大学,成了先进的知识分子,反倒连道德礼仪廉耻都丢了?那念了大学又有什么用?你不过是给大学抹黑而已。”
    董香香最后几句话骂得实在太厉害了,徐璐媛气得伸手就想打她一耳光。
    董香香想往后躲,却偏偏撞在一睹肉墙上,还被那人搂了个正着。一闻到那股混合着点心香的书墨香味,董香香下意识地也就不想躲了。
    果然,很快,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她背后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徐璐媛的手,把她推了出去。他根本就留力,徐璐媛打人不成,反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
    只听谢三冷笑道:“滚出去,别污了我家的门槛。”
    这时候,刚好陆洪英也跟在谢三身后进来了,他上前就想去拉徐璐媛。
    倒是谢三一边护着自己的媳妇,一边拉了兄弟一把。随口骂道:“都这样了,你还想沾这个女人不成?赶紧彻底跟这疯婆子断了就完了吧。别再惹出一身腥来。”
    陆洪英回头看着自家兄弟,眼神深沉得厉害。他本来就是心怀坦荡之人,对待朋友亲人也都重情重义。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懊恼又后悔。
    他本该早点把徐璐媛来过的事告诉谢三。而不是拖到现在。累得小董自己说了出来,到底对她名声有损。
    “三儿,这些年我累你不清,这次的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陆洪英沉声说道。
    谢三这才放开了手。随口说道:“我不要你交代,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你总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陆洪英点了一下头,上前就抓了徐璐媛的肩膀,很粗鲁地把她拽出了铺子。不用问也知道,陆洪英这次是真生气了。
    第63章 异路人
    陆洪英用力地把徐璐媛拽出了糕点铺子, 这过程中徐璐媛一直喊疼,可是陆洪英却没停下来。后来,徐璐媛也知道这次他是下了狠心,也就不再挣扎了,就老老实实地跟着陆洪英走了。
    到了背人的地方,陆洪英才松开了手。徐璐媛眼睛都哭肿了。她委屈地看着陆洪英说道:
    “你以前从不敢这么对待我。那时候, 你脾气也爆, 可不管对别人怎么样, 你待我却从来都是一百一的。
    陆洪英,你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了?我知道了,你一直恨我害你坐牢了对不对?你心里一直记恨着。可那事都赖吴胖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陆洪英听了她这话, 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徐璐媛一眼,随口说道:
    “徐璐媛, 你现在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想嫁给我, 帮着我操持家务,照顾我妈和我弟弟妹妹么?”
    听他这么问, 徐璐媛的身体冷不丁地抖了一下, 脸色也变得有点惨白。她嘟囔着嘴抱怨道:“这怎么可能呢?我跟你已经不合适了, 再说我现在已经有了爱人了,咱们顶多就算是个朋友。”
    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一点心虚都没有。反倒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陆洪英讽刺地看着她一眼,冷笑道:“果然五年不见, 徐璐媛你根本就没有长大过。大概是早年间,被我们这帮傻小子给捧坏了。也搭着那时候,我们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什么是好姑娘。眼前就你这么一个像模像样的。所以,各个都为你神魂颠倒,你也以逗弄我们玩为乐。
    说实话,做了五年牢,我从来没怪过你,顶多就恨自己太年轻也太傻逼罢了。不管怎么说,这五年到底让我成长起来了。
    可是我出来这么一看,你做得那些事,还真是越来越让我看不上眼了。我就只问你一句,徐璐媛,你凭什么觉得所有的男人都必须围着你转?你都不肯给我当媳妇,又凭什么让我再上赶着追着你,死乞白赖地拿热脸去贴着你冷屁股?要那样的话,我陆洪英得有多贱?
    干脆咱们趁着机会,就把话说开了。从今以后,咱们俩还是别再来往了,你就好好跟许国梁谈你那惊天动地的恋爱去吧?我呢,再熬一年半载,赚点小钱,娶个懂事听话的小媳妇,帮我照顾家里,一起好好过日子,过几年给我生个大胖儿子,我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我就是个俗人,体会不了你那伟大的恋爱,你也别再来找我,跟我汇报你恋爱的经过了。更加不要出现在我兄弟和他媳妇的面前。到底年轻时相交一场,徐璐媛,咱们也好聚好散吧!”
    徐璐媛一听陆洪英这是要彻底甩了她,顿时心里就是一寒,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用力地抓住了陆洪英的手臂,质问道:“你这意思是要甩了我么?陆洪英你这个劳改犯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你凭什么不要我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点疯魔了。
    陆洪英拉开了她手,沉着脸说道。“是呀,我陆洪英就是个劳改犯,可你徐璐媛又算个是什么东西?除了念了大学,你有哪点比别人强了?
    你口口声声说你那爱情有多伟大,有多感人,可实际上,你还不是抢了别人的男人?这事又放在胡同里,谁家不在背后骂你一声臭不要脸呀?
    好,你说我没资格甩了你么,我还偏偏就甩你了。从今以后,咱们一刀两断,你也别指望我在给你留什么情面。你再去我兄弟媳妇那边闹腾,可别怪我收拾你。我的手段你多少也是知道的。”
    一听陆洪英说得这么绝情,徐璐媛就更加受不了了。她扬手就想打陆洪英,可是陆洪英本就是个职业痞子,一把就把她手给挡下来了。还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
    徐璐媛被那陌生而又残酷的眼神刺激得够呛,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对她狠下心了。她越想心中越委屈,越想就越不甘心,就哭骂道:
    “我算明白了,说到底你就是为了那个董香香打抱不平对吧?董香香那贱人原来不只勾引了谢三,她竟把你也笼络过去了?怎么着,她就装得多正经似的,到头来还不是把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勾搭了。”
    她说这话实在太过无耻,陆洪英气得就推了她肩膀一下。“闭嘴,不许你糟蹋别人的名声?”
    徐璐媛被他推得后退两步,心里越发气闷起来。到了现在,她也没什么不敢得了,抬起头冷笑道:
    “怎么着,她自己做过的事,还不能让人说了?不,我偏偏就是要说出来。董香香在老家睡了许国梁,还为许国梁掉过孩子。到京城之后,假装清白小姑娘,又睡了谢三。到现在,连你也被她勾搭得五迷三道的。怎么着,你也想跟她睡是不是?可是你是劳改犯,那小妖精才不会看上你呢?”
    那一刻,徐璐媛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太绝望也太悲伤,所以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股脑的都倒在了董香香的身上。似乎这样就那缓解她会被许国梁抛弃的恐惧。
    然而,下一刻,陆洪英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丝毫都没有留情。把她的脸都打歪了,嘴角也淌了血出来。
    她转过头,泪眼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然而却抵不过那男人眼中的愤怒。
    “你若是还有一星半点尊严的话,就冷静下来,别像条疯狗似的攀咬别人?把自己身上的破事都扔到董香香身上。”他说这话几乎是从心底嘶吼出来的。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只是从来不曾说过罢了?
    莫名的,徐璐媛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她不在疯疯傻傻的,而是抬起那双悲伤的眼睛问陆洪英。
    “倘若我说得是真的呢?在这个时代,若是董香香跟别人上过床,为别人掉过孩子,你说谢三还会要她么?”
    话一说完,徐璐媛脸上都是惶恐无措的眼泪。她还是没勇气说她自己,只得用董香香代替。
    自从那天,同一个地方的返城知青把她的事都跟许国梁说了以后。许国梁就脸色惨白地离开了。还叫她不要跟上来,好像她是个病毒似的。
    接连几天,心虚早就把她熬坏了。她总觉得许国梁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是回来了,也会像那男人一样弃她如敝履。所以,她才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