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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樊轻轻几乎要对钟母跪下了,您老原来不止是收藏珠宝,连传国玉玺也不放过。看那印章上的字,好像是乾隆的啊!那个败家子,到底有多少玉玺流落在民间了。
    “那您是要把它拍下后送给……”国家?
    “给我儿子。”
    “钟秦?”
    “对啊!”钟母笑道,“他的生日礼物!哈哈,没有想到吧?他啊,从小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印章。他爸的工作印章最先接触,后来为了辨别印章还特意去学了镌刻,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躲在书房里刻章子。你没见过他的书房吧?有一整面墙,全部都是各式各样的印章。像这个玉玺式样的,也有三个。”
    三个传国玉玺!
    钟秦原来你真的是继承一个帝国啊,连传国玉玺都有了。
    拍下玉玺的过程果然劲爆,开价直接是以八百万起拍,恩,美金!
    最后,钟母以一千六百万的高价拍下,签字的姿势那个爽快,让樊轻轻的眼皮子直跳。
    最重要的东西到手后,钟母的坐姿都放松下来。之后的拍卖品再也没有比得过玉玺之物,倒是有一件乐器引起了钟母的注意。
    是一架小提琴,据说是某位有名的音乐家遗留之物,上百年了音质依旧非常的悦耳,令人难以忘怀,起拍价五十四万。
    樊轻轻在会场扫了一眼,捏着牌子有动作的人很少,像她一样打量周围竞价者的人更加少。
    “六十万。”钟母直接喊价。
    下面有个年轻人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回头看了钟母一眼,举牌:“六十五万。”
    钟母:“七十万。”
    “八十万。”
    钟母:“九十万。”
    对方咬牙瞪着钟母的方向,樊轻轻轻声道:“您老人家有人喜欢弹奏小提琴吗?”
    钟母莞尔一笑:“有啊,我家小逸什么乐器都玩得转。”举牌,“一百万!”
    樊轻轻心里一咯噔:“钟逸?钟总的同胞弟弟?”
    钟母全神贯注,只恩了一声:“就像大儿子一样,小逸也有自己专门收集物品的房间。他喜爱乐器,也会弹奏乐器。任何乐器到他手里,不用半天就可以弹奏得像模像样,小时候,他是学校公认的音乐天才。”
    樊轻轻指尖颤抖:“任何乐器都可以?那……古筝呢?”
    “会啊!”钟母说,“我亲眼看他自己抱回来一个古筝过,说不会。自己抱着去了琴房,下午出来就给我弹奏了一首《凤求凰》,可好听了。我家小逸是我的骄傲。”
    樊轻轻想到很久远之前的一件事情:“您家客厅的那一架钢琴是不是也是钟逸私人物品?”
    “对,那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件乐器。因为我喜欢弹钢琴,所以我就给他买了一架钢琴。为了它,大儿子还吃醋了很久。”
    复古的会场里,竞价的声音已经从一百万到了一百六十万。这突然飙升的热门物品让所有人都开始侧目,有人甚至在打量前排那个青年人的样貌,可见对方也是个名人,或许是个音乐家!
    樊轻轻的呼吸在这里明显沉重了起来,她犹豫了许久,眼看着钟母再一次举起牌子,终于控制不知自己的升调,低哑的问:“敢问夫人,钟逸……去了哪里?”
    钟母举手的动作一顿:“两百万!”
    前排的青年终于停止了举牌,他站起身来,目光咄咄的瞪视着钟母的方向。背着光,所有人都觉得他可能快要哭了。与自己的心爱之物失之交臂,是人生憾事,任何人都会觉得委屈不甘。
    可惜,能够进入会场的人都是用钱说话的人。他们可惜年轻人的资金不足,却没有人会感慨相助。拍卖会是交易所,不是慈善机构。
    钟母抱着小提琴在怀的时候,露出了怅然的神色。
    她苍老而白皙的指尖在小提琴的琴弦上摩擦着,就像是抚摸着孩子那柔嫩的肩膀。
    “我家小逸离开得早。”她低声喃喃着,“就算走了,我依然每年再差不多的日子给他添置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乐谱,有时候是乐器,有时候是最新出的歌剧唱片。他跟他哥哥一样,喜欢一件东西就不会再更改了。今年,他的生日礼物又准备好了。”
    樊亲亲犹疑着:“离开?”
    “恩。”老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叹息着,“很远的地方。”
    这位老人,连西方极乐世界都不愿意承认,她只是单纯的像个安抚孩子的长辈一样,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我的小儿子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第36章
    钟秦刚刚打开公寓门的时候, 迎面就撞来一个火热的身躯,直接摁着他的脑袋,熟悉的体香,熟悉的唇瓣, 在他推拒之前就阻止了他的一切反抗。
    钟秦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日有什么特殊的, 至少, 在今天的这个吻之前, 他的出生纪念日缺乏可陈。
    他从未想到, 这一天也会迎来激情澎拜的时候, 仿若沉寂了无数年的活火山突然迸发出冲天的岩浆, 几乎把半边天都给烧透了。
    樊轻轻很少主动亲吻他。在男女之情方面, 她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纯情。拥抱和亲吻永远都是钟秦主动, 除非是情到深处, 樊轻轻几乎都是被动的承受,很少回应。
    也许, 是因为今天这个日子实在太特殊,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连带着钟秦也很快焚烧起激情的火焰,怀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怀心思, 他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很快占据主动,仅仅搂住了她的腰肢, 让她整个人融入到自己的怀抱里,静静的享受着这个特别的吻。
    “生日快乐!”
    钟秦含糊的感叹:“你居然知道我生日。”
    樊轻轻搂着他的脖子,单手压着他的后脑勺:“我当然记得。这是我第二次祝你生日快乐,记得么?”
    “……”
    樊轻轻挑眉:“你不记得了?”
    钟秦想要拉下她的手臂, 对方不为所动:“轻轻!”
    她在钟秦那足够丰润的唇瓣上再印下一个吻,语带双关的问:“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没开灯的客厅里,只有落地窗外皎洁的月辉斜入进来。两个相依相偎的倒影就像一柄长剑,划开整块玻璃,将月色一分为二。
    钟秦很明显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呼吸平稳的回答怀里的女人:“……没有。”
    樊轻轻歪着头,凝望着对方的眼眸,方才的热切如海市蜃楼仿若从未出现,或者出现后又奇迹般的消失了:“真的没有?”
    钟秦谨慎的闭紧了嘴巴,不作回答。
    樊轻轻步步紧逼:“你还不准备说实话吗?”
    “说什么?”
    樊轻轻踮起脚尖,两人鼻尖相碰:“关于我陪你度过的第一个生日,关于……钟逸!”
    钟秦搂着樊轻轻腰肢的手一紧,呼吸终于有了崩塌。
    樊轻轻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紧张,反而将自己的身躯紧紧的贴在男人的身上,她的话语几乎在男人的唇边响起:“钟秦,你能不能告诉我远方,有多远?”
    远方,有多远?
    当钟母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樊轻轻只觉得头顶的天都暗了。
    她不是小孩子,‘远方’代表着什么,她知道。可是,从钟母的口中说出来,当时的她又恍惚的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错觉。
    钟逸去了‘远方’,钟逸不在了!
    钟家那一架白色的钢琴,不是存在的证据,而是存在过的遗物!
    怪不得,那一次钟母看到孩子弹奏它的时候落泪,因为她透过那小小的身影看到了钟逸的过去;怪不得,钟秦会平静至极的宣布逐客令,因为,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展露钟家的伤口。
    “是不是我不问,你就准备永远都不告诉我了?”
    那一个夜晚,她追问钟逸的去处,他直接模棱两可的岔开了话题。樊轻轻还傻傻的被他隐瞒,被他糊弄,被他……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盖,我并不想掩盖既定的真相。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
    相处了这么久,只要是一个眼神,钟秦立马可以猜测出樊轻轻内心的想法。哪怕不愿意承认,他也必须解释清楚。
    樊轻轻鼻翼酸涩,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手指扣住他的领带,逼迫着他正视自己:“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钟逸在少年时就是学校的音乐天才。他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才学,不可能因为外界的原因而被时光所湮灭。樊轻轻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着音乐界的动态,她并没有看到、听到钟逸的名字,连英文名也没有。如果他改名,他那样的容貌才智,照片早就该在网络上流传。
    原本,樊轻轻以为他回国后,因为国情的原因导致信息没法流通。可是,樊轻轻执意回国后,也曾经花费了心力去寻找过他存在的痕迹,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短短的四个月,站在月桂树下弹奏着小提琴的天才少年,就像是樊轻轻臆想中的一个人,从未引起过外人的注视。
    黑暗中,樊轻轻看不清钟秦的神情,她只能听见对方古井无波的说着:“我办理的不是转学手续,而是退学手续。在那之后没多久,小逸就因病过世了。”
    没有悲戚,没有怨恨,只是平铺直叙的说出一个真相,一个事实。
    泪水无声的打击在男人的衣襟上,很快就渗透到了肌肤里。他的胸膛湿润一片,他怀里的女人颤抖得几乎要跌倒。他扣着她的腰肢,固执的想要拥有她的温度。肢体在纠缠,心里却十分的明白,对方可能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
    她的头抵在他的下巴尖处:“最后一个问题。分手,是钟逸的意思,还是你的自作主张?”
    “这个答案还有知晓的必要么?”钟秦推开对方,隔着无边的黑暗端详着她的眼睛,他并没有犹豫多久,他反问,“与其追忆前事,你问问你自己的心,现在你的心里装着的人是我,还是钟逸?”
    樊轻轻泪眼迷蒙,望着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怔愣,接着,她张了张嘴巴,眉头深锁。
    钟秦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和动作,看着她自省,看着她疑惑,看着她挣扎,最后,看着她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黑,更加浓重了,几乎要凝结成磨团将房间里的人揉捏成一团。
    男人那一声呼吸,像叹息,像遗憾。
    关门的声音在公寓的楼道里猫惊般的响起,电梯‘叮’的启动声更像是深夜里的警铃。
    屋内,樊轻轻目光放空的瞪着脚边那遗漏进来的楼道余光,一滴泪泼洒在上,很快就凝结成了一滩。灯暗了,泪也与黑夜混入一体,再也分不出你我。
    许久之后,暗哑的抽泣声才从指缝中漏出来。
    *
    钟秦从车库回到别墅客厅的时候已经临近三点。
    他是个相当自律的人,哪怕心里波动再大,情绪跌落到谷底他也不会去买醉。年少轻狂的人才会借酒浇愁,他早已过了那个年龄段。
    “儿子啊,你每天这么早出晚归的,是恋爱了吧?”突兀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沙发里面幽幽的爬出来。
    钟秦上楼的动作一顿,借着落地灯微弱的暖光才看清楚钟母现在的状态。
    一如既往,只要是与钟逸有关的日子,母亲都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模样,不是在家里晃荡,就是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出其不意的博得人们的关注。白天,她会一身盛装,好像一转眼就要接待无数宾客盈门;晚上,她穿着白色的长袍,披头散发,跟梦游者一般神情诡异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钟秦早已有了预感,看了一眼后,直接回答:“没有。”
    钟母惨白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说谎会长鼻子!”
    “妈,我不是钟逸,我从没有听你说过童话故事。你也不用告诉我彼得潘是谁!”先是樊轻轻,再是钟母,钟秦从未觉得应对女人也要花费这么多的精力。天知道,他已经精疲力尽,别说是跟钟母斗智斗勇,就连面对她的力气也消失殆尽了。
    预料之外的回答,神思不属的儿子,自然而然的激怒了神神叨叨的钟女士,她大喝一声:“坐下!”钟秦要走,她直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不顾对方的挣扎把接近两米的大儿子给拖到了沙发边。然后,在钟秦无奈的目光下,一撩裙摆,直接坐在了白兮兮的钢琴前,弹奏起了《爱丽丝梦游仙境》。
    钟秦扶着额头:“妈,我也是你儿子。”
    这种曲子你跟钟逸一起弹了那么多年,还不腻么?钟逸喜欢它,不代表她的大儿子钟秦也会喜欢!您明明知道您的大儿子讨厌音乐,讨厌钢琴,讨厌一切虚幻缥缈的东西,您还在他疲累不堪的时候,用它们来折磨他,什么仇什么怨?
    放过你的长子,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