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唐立开了一罐冰啤酒，白色泡沫争先恐后地从罐口涌了上来。他低头饮了一大口，好让泡沫不至于溢出，才开口道：“你很擅长写这种内容，把我描述得很好，很完美，像玻璃柜里那种剔透又无用的水晶展示品一样。”
    啤酒被搁在深茶色茶几上，铝罐和玻璃碰出一声清响。
    唐立逼近到林潇然面前，稍加附身，两人脸庞便瞬间拉到了一个极近的距离。唐立一双深棕色眸子直勾勾地盯过去，鼻尖几乎触碰上女孩脸颊。林潇然有些惊慌，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不过，你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唐立投过来的的眼神，和他的正在说出的语句一样冰冷刺人，“看穿世俗，遗世独立，就这么喜欢自己欺骗自己啊。”
    唐立微微一笑，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愈发浓重。
    “坦白说，我对你笔下那个“唐立”毫无兴趣，甚至觉得可笑至极。仅靠一份毫无由头的想象就可以武断地爱上一个人，这是你们粉丝的本能吧？抱歉了，我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比如说——如你所见，我睡粉。”
    自白赤裸到不加任何掩饰，让人觉得说话者确实毫无顾忌之心。唐立微微抬手，把林潇然肩头滑落的连衣裙拉上，指尖在她脖颈处暧昧地画了个圈，“不过呢，睡也要睡质量过得去的。你挺好看的。”
    “睡粉多好啊，你快乐我快乐。找网红可就太麻烦了，脸假，叫得也假，事后还叽叽歪歪。当然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唐立直起身，退后了两步，取下身旁衣帽架上林潇然的单肩包，“恕我——不送。”
    他做出“请”的手势，直指房间大门。
    即使再钝感的人，也知道此刻绝不能在这里多停留半刻。
    林潇然猛地推开一脸无所谓的唐立，夺过对方手里的包，连几处胡乱绞在一起的头发都没空理会，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门。
    一路跑到学校，寝室却空无一人。大概是因为今天周末的缘故，几个舍友都各自出去玩了。
    林潇然掏出手机，登上了个站的微博账号。方一打开，数百条评论和@便蹭蹭跳了出来。
    “活动结束这么久了，宵姐今天怎么还没更啊？”、“坐等宵姐的见面会repo”、“宵姐快上号啊”、“给我们讲讲新鲜的唐唐呢！”…………不出林潇然所料，平日里最喜欢在她个站下互动的唐立粉都跑来催促了。
    林潇然丝毫没有在那一长串急切之心溢于情表的评论上停留。
    她直奔个人资料页面，点开头像换了一张纯黑色的图上去，然后返回首页，在输入框一字一字地敲：“今天不更了，以后也不了。再见。”
    按下发送的一瞬，林潇然咔哒锁住了手机。
    黑色屏幕上，一张苍白得有些不自然的脸庞模模糊糊地映现出来。她动手擦了擦屏幕，似乎想要抹去些什么似的，但又旋即闭上了眼睛，轻轻放下了手机。
    与此同时，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角，唐立正套着白色绵柔浴袍，伫立在窗边俯视着S市。进入下半夜的城市不复再有霓虹车河，只剩数盏街灯还亮着。大块落地玻璃上映出了他的身影，和他身后书桌的一叠文档。
    那是十分钟助理送来的节目脚本。
    唐立即将在这个叫《就此刻，相爱吧》明星综艺节目里担任常驻嘉宾，下午发布会正是节目首度官宣。节目俗套地把男女明星组成CP，安排他们完成各项约会任务，并最终诞生几对美满结局。
    为了给唐立抬咖，经纪人求爷爷拜奶奶给他拉了和一线女明星刘欣容的CP。
    尽管刘欣容比他大六岁，常年踩着红高跟顶着波浪大卷，和外形偏冷淡的唐立看上去毫不般配，经纪人依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节目人设团队给你写好，   年下小奶狗，配年上冰山御姐，一定爆！”
    静静躺着桌上的那叠文档，正详实记录着如何从让唐立话语表达到穿衣打扮甚至精确到一个手势担任好小奶狗的角色。
    唐立并没有去翻。
    他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姿势一动不动，脑海里依然是刚才他重复过的那个词。
    “通透独立，”一抹自嘲的微笑浮现在唐立嘴角，“   不过视利行事，随波逐流罢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