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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节

      高仙芝淡淡道:“第一条你都已经要暴跳如雷了,后面的你肯定也是不爱听的。”
    “这次和议恐怕没有本人爱听的话,我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倚祥叶乐道。
    高仙芝道:“好,那便说给你听。第二条便是战争的赔偿。我大唐兵马近二十万如今只剩下了七万。阵亡伤残了十三万人,这些人都是我大唐的大好男儿,我们都要给予厚恤和赡养。这笔费用我们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大概合一千万贯。所以这笔钱需要你们出。”
    “想疯了吧你。一千万贯,你们大唐是不是穷疯了。”额那儿古瞠目骂道。
    王源笑道:“额那儿古大将军,这还不包括我军中发射的霹雳弹的三百万贯成本。你若觉得不开心,索性我加上这三百万贯,让你一并的不开心。你不开心了,我便开心了。”
    额那儿古怒目而视,气的咬牙切齿。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倚祥叶乐却没有发怒,只是淡淡说道:“你们阵亡伤残了十三万人。要我们给你们赔偿这笔费用。呵呵,但我吐蕃兵马伤亡了二十八万,但不知我们这笔费用找谁去要。”
    王源咂嘴道:“找你们赞普要啊,难道找我们要不成?”
    倚祥叶乐冷笑一声道:“高大帅,请继续说条件。我现在对后面的条件非常的感兴趣了。我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想了多少这些让人恨不得拂袖而去的条件。”
    高仙芝微微一笑道:“第三个条件,和议达成之后,贵国需对我大唐称臣纳贡。称臣不必多说了,纳贡之物准许你们以贵国特有出产之物替代。每年向我大唐进贡羊五万头,牛三万头,驼两万头,马匹两万匹。同时,我大唐皇帝陛下喜欢你们吐蕃国特有的猛兽雪豹,你们需的每年进献两头。”
    倚祥叶乐强自忍着不发火,憋得脸上通红发紫,尴尬苦笑道:“你们这是要把我们踩到泥潭里,永世不能翻身了。我吐蕃国一年牛羊驼马也不过几十万头,你们张口便要去十二万头,那我们还有活路么?呵呵,称臣于贵国么?那和灭国还是无异了。”
    额那儿古拉着倚祥叶乐的衣袖道:“大丞相,咱们走吧,跟这帮狡诈贪婪的唐人是谈不拢条件了,咱们死战卫国便是。哪怕是战死了,也绝不受他们这样的欺辱。”
    第659章 达成
    倚祥叶乐当然想一走了之,但是他不能。躺在逻些城王宫中的尺带珠丹冰冷的尸体,挂着眼泪哇哇啼哭的即将继位的小赞普,吐蕃国百余年的基业。这些都在提醒倚祥叶乐不能冲动,要以大局为重。今日无论如何是要达成和议的,哪怕再受羞辱,也不能放弃。这是自己在尺带珠丹弥留之际的承诺。尺带珠丹临终时告诉倚祥叶乐,宁忍一时之辱,也要保证吐蕃国的基业不至于土崩瓦解。
    倚祥叶乐没有走,反倒重新整理思绪开始认真的就这三个条件进行讨价还价。事实上高仙芝口中的这三个条件确实是漫天要价,就连他们自己也不会相信倚祥叶乐会同意这三个条件。但所谓求高得中,求中得低。在占据绝对的心理优势的情形下,满天要价或许会得到不错的结果。
    第一个割地的条件的谈判便进行了两个时辰。围绕着这个和议的条件,双方唇枪舌战争论不休,摔碎了数个茶碗,掀翻了几张桌子,甚至还互相问候了对方的亲属,终于在夕阳落山之前达成了共识。
    割让唐古拉山口以北之地是不可能的,青海湖一带是吐蕃的命脉,吐蕃决不可能放弃北边的沃野。但倚祥叶乐做了关键性的让步,那便是两湖一带的石堡城。倚祥叶乐同意将石堡城和多玛城割让给大唐驻军,这也是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本来此战便是因为石堡城而起,围绕着石堡城进行了数场大战,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超过了二十万,最终互有胜负。这石堡城也是大唐玄宗皇帝一直心心念念要得到的地方。倚祥叶乐同意割让石堡城,这一点是肯定能让玄宗高兴的。
    两湖三城中割让了一湖两城。东边的羚羊城虽然没有割让给大唐,但倚祥叶乐承诺,决不在羚羊城囤积重兵,而只是象征性的驻扎守军五千。对于大唐而言,能拿到石堡城和多玛城之后,整个吐蕃北境的格局便有了巨大的改变,大唐的兵马终于能从碎石山大营往南推进两百里,在石堡城建立大营。这样一来,以石堡城为核心,掌控住吐蕃北境方圆百里之地的控制权,将来随时可作为跳板,威胁吐蕃的腹地,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至于羚羊城,那曾经是李光弼率兵轻松夺取的城池,吐蕃人为了面子保留这座城池在两湖之地,但其实要想拿下此城易如反掌。而且吐蕃人也不允许驻扎超过五千兵马,这便是说,其实两湖之地尽归唐军掌控。
    对倚祥叶乐而言,保住了青海湖周围的大片沃野之地意义重大,石堡城虽然割让给唐人,但吐蕃可以在南边两百里处格里木河和通天河两条大河的沿岸重新扩建城池驻扎大军。一来可以掌控青海湖之地,二来也可作为唐古拉山口以北的重要防线。这两条大河足可将唐军往南和西南两个方向的进路截断,起到很好的防御效果。而能够保留羚羊城的控制权也是意义重大,羚羊城无需驻扎太多的兵马,那只是一个摆在唐人身边的钉子,通过羚羊城可随时刺探唐军的动向,起到预警的效果。
    总之对双方而言,各有所得。吐蕃人虽然吃亏,但却在接受的范围内,所以倒也皆大欢喜。
    西边的大勃律国之事,倚祥叶乐并未做更多的争辩。大勃律国已经为大唐兵马所征服。高仙芝在大勃律国重新立了国主,那国主已经宣布效忠大唐成为大唐属国。对于吐蕃而言,虽然失去了西边的缓冲之地,但于目前而言,这些事还不能危及吐蕃的存亡,最多是格局上的被动,所以倒也无需在这上面太过较劲。
    争论的第二焦点便是吐蕃东边的城池。按照高仙芝的说法,牦牛河和金沙江以东的所有土地割让给大唐,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律賁城是东境的门户,那也是不可能割让的,但却是大唐最想要的。双方围绕着律賁城的归属相互扯皮,陷入僵局之后,最后王源出来说话,提出了将野牛城永远割让大唐,并附带野牛城周边方圆一百里的地域统统归属于大唐作为交换条件,然后大唐放弃要求割让律賁城的请求。
    王源的要求让倚祥叶乐喜出望外,野牛城的割让是必然的,根据王源的提议,实际上只是将野牛城周边的百余里土地换取了律賁城的保存。那百余里地可都是沙漠啊,就算不割让,又有谁去在乎那百里的沙漠之地?
    高仙芝觉得很意外,他不知道王源为何要提出这明显吃亏的条件。但王源作为议和正使,他既然说出的话,高仙芝是不会反驳的。高仙芝和倚祥叶乐哪里知道,野牛城才是王源真正想要的城池,那里可是自己的聚宝盆。如果在野牛城和律賁城之间二选一的话,王源毫不犹豫的会选择野牛城。而以野牛城周边的百里空间换取对律賁城的不再坚持,实际上也是为了野牛城的安全着想。为了保卫野牛城,王源不得不驻扎重兵于此,很担心被吐蕃人夺回。那么一旦野牛城及周边的土地都归于大唐,便再也无需担心这个问题了。王源可以安安心心的让那块聚宝盆给自己源源不断的提供财富。
    夕阳西下,谈判还在继续,简单吃了些饭菜喝了几杯酒后,双方挑灯夜谈,围绕着后面的条款继续扯皮。
    战争赔款的数量上,一千万贯显然是不可能的,吐蕃国一年的财税收入都只有五百万贯,那岂非要吐蕃国两年的财税全部给了大唐。本来这种赔款就是极其无理的要求,在争辩上其实王源和高仙芝也没多大的底气。于是终于在倚祥叶乐死缠烂打之下,这个数字一路往下降,最终一千万缩水为三百万,整整少了七成。但即便这三百万也是意外之喜,王源和高仙芝甚至都没想到吐蕃人还真的愿意付这笔钱。
    第三条中关于称臣于大唐这一条是最难以达成协议的。倚祥叶乐明确告诉高仙芝和王源,称臣是不可能的,可以岁岁进贡,但绝不会接受大唐皇帝的分封,成为大唐属国。称臣等同于灭国。
    倚祥叶乐态度坚决的坚持这一点,王源和高仙芝又很想竭力的达成这一点,以为如果能让吐蕃成为大唐属国,便大大的束缚了吐蕃的手脚。起码在道德上对吐蕃是一种约束。将来吐蕃再有异动,首先从道义上是站不住脚的。这年头什么都要讲道义,所谓正义之师师出有名,对于军队的战力貌似好像大概可能有所加成,总之很重要便是。
    但围绕着这一点,闹腾到三更之后,双方四个人都累得半死,王源已经开始半躺在椅子上了。倚祥叶乐更是老骨头酸痛,用拳头捶打着后腰,摇摇晃晃的坐不住。但他还是死命的坚持着。
    王源终于不耐烦了,低声和高仙芝商议,这种名分上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不如做出让步。否则没完没了。
    高仙芝也很累,点头答应了。虽然也许会让玄宗不开心,但谈不拢便要各退一步,否则和议便无法进行了。
    闻听王源和高仙芝不再坚持,倚祥叶乐长舒了一口,终于扳回了这一局,保证了吐蕃国最大的尊严。倚祥叶乐建议称之为兄弟之国,被王源一口否决。虽非大唐属国,但也不能平起平坐,兄弟之国,想得倒美。
    “我看就叫叔侄之国吧,我大唐为叔,你们吐蕃是侄儿,这样比较好。我大唐金城公主不是嫁给了你们的赞普么?听说育有一子,将来此子继位,不是我大唐皇帝陛下的侄儿辈么?叔侄之国的名分名副其实,就这么定了。再闹你们便是连伦常也不顾的野蛮之国了。”
    当王源说出这番话时,倚祥叶乐和额那儿古吓得差点滑下椅子,难道唐人竟然知道了国内的剧变不成?想了想不太可能,当真知晓国内的剧变,怕是早就趁乱进攻了,还怎会同意和议?
    倚祥叶乐也不再坚持,叔侄便叔侄吧,也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情,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要不是臣属,一切都好办。然后双方又重新协商了每年进攻的驼马牛羊的数量,定为每年各一万头的进贡量,双方也都觉得还算满意。至于什么雪豹之类的附带的贡物倒不是倚祥叶乐不肯,而是这等野物踪迹难觅,连吐蕃国赞普自己的后花园都没有一只,更遑论每年给玄宗献上一对了。
    王源倒也不在乎玄宗能不能得到雪豹,后世这神奇的物种几乎灭绝,那么自己权当当一回动物保护组织的人,为后世子孙从这时候开始便保护他,于是亲自宣布取消了这个附加的条件。
    和议终于达成,双方都是筋疲力尽。看看天色已经是黎明时分,东方已经有了亮色,双方终于可以松一口坐在一起轻松的聊一会天。天亮之后便可各自将你和议的条款送回各自的朝廷让皇帝和赞普确认之后成为正式的协议。但作为谈判双方而言,任务已经了解,可以聊一些无干的话题了。
    倚祥叶乐终于还是忍不住翻出了王源的旧账,展示出在嶲州时王源亲笔写下的和吐蕃联合的那张协议,尽情的奚落王源。王源当然也不甘示弱,挖苦了倚祥叶乐被自己耍弄的团团转。两人一番撕逼,终于相互都解了气,天亮后各自满足的各回各营。
    第660章 等待
    在等候朝廷确认和议条约的这段日子很是悠闲。因为无战事之忧,唐军只是做好日常的防备和训练便可,和之前剑拔弩张的情形相比已经是相差万里。剑南军的骑兵已经可以从匹播城下数十步内驰骋而过,而城头的吐蕃士兵只会是懒洋洋的瞥一眼,绝不会再有其他的任何反应。
    和平到来的如此之快,双方士兵也迅速的适应了这种转变,甚至可以说,他们才是和平局面的最大受益者,所以他们的适应也最迅速。
    身为主帅的王源这段日子过得也很悠闲。圣旨未到,和议便没有最后敲定,身为和议正使的王源便无法离开,兵马也无法撤离,只能在这里硬着头皮硬等。等待的日子虽然悠闲惬意,但却也无聊的很。高仙芝呆了数日憋不住,于是跟王源打了个招呼,带着千余名亲卫自回西北安西镇探家,承诺在圣旨抵达前赶回来。王源虽然很不甘心,但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是玄宗亲自点名任命的和议正使呢?这时候副使可以偷懒回家探望妻女,正使却不能。
    不过王源倒也能理解高仙芝的心情,高仙芝率兵出征已经四个多月,来时他的小妾正临盆待产,他二话没说便起兵出征了。那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快四十岁的高仙芝一直没有儿女,这个孩子对他是极为重要的,算算日子该已经出生了三个多月了。家信说是个儿子,高仙芝更是喜出望外,抽空回家去瞧一瞧也是情理之中。
    将心比心,王源虽然自己也想成都的妻妾和女儿,但起码自己身边还有阿萝和公孙兰陪着。某些方面而言,倒是解了些相思之苦。而且越是最后的关头,王源也越是不想虎头蛇尾,反正一个月的时间也并不长。
    七月的吐蕃国的高原,即便是一片贫瘠荒凉之地,但在这个季节依旧是很美的。顽强的花草也在荒原上盛开如锦,而且这里天更蓝,云更白,气温也不太炎热,倒是个惬意的地方。
    为了消磨这等待的时光,王源带着公孙兰和阿萝去了曾经去过的雪山山谷宿营数次。雪莲花已经过了盛开的季节,想采花是采不到了。但雪莲花没采到,姐妹花倒是采了几回。
    虽然阿萝和公孙兰一直就在军中,但男女之事王源一次也没在军营里做过。首先是在营帐中干那样的事情总是不舒心,而且也不保密,会被将士们知晓。另外军中有女子本来便已经是忌讳了,若是自己身为主帅却在军中花天酒地的乱搞,这会大大的降低士兵的士气,也会损害自己的威信。所以,在军中,公孙兰和阿萝都是单独的帐篷住着,最多是阿萝赖在王源的营帐里,两人亲亲嘴摸摸乳耳鬓厮磨一番便罢,真正的夫妻之事却也并没做过。
    而一旦离开军营到了雪山翠谷之中,那便无所顾忌了。阿萝又是个胆子大的,山野之间生活惯了的。于是山谷中的溪水里、草地上、树林中、岩石畔,都留下了两人爱的痕迹。几个月的憋屈也让阿萝变得狂野而大胆,种种王源以前要她做她却不肯的事情也都干了个遍,让王源爽翻了天。
    公孙兰是绝不肯跟着两人这么胡闹厮混的,自恃矜持的她虽然已经和王源有过那夜春宵,但当着阿萝的面她是绝不肯的。但王源怎肯放过,趁着阿萝进山林打野味的空隙,王源终于重温旧梦,在溪水旁的野花从中得偿所愿。公孙兰其实也并没有拒绝,过程中倒也满脸的享受。身为大唐的奇女子,虽然矜持但却从不矫情,既然已经委身于王源,公孙兰可不像一般女子一样矫情扭捏。正如她所言,男女之事如此美妙,之前的三十年都白活了,只是不想太过放纵罢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到了八月中,很明显,高原的天气已经有了秋高气爽的意味。高原之秋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便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树叶从绿便黄之后不久便开始飘落。进入九月之后,天气便该变的寒冷了。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山谷中,九月中最早的一场雪便会降临,然后雪水冰河开始重新凝固结冰,然后便是漫长的冬天的来临。
    圣旨比预想到来的时间要长的多,八月十七,正是和议送往朝廷的一个月的日子,按理说圣旨应该已经到了。但无论是墨脱城的唐军还是王源派往来路迎接的骑兵都没有见到任何宣旨钦差抵达的消息。而吐蕃一方倚祥叶乐已经催了好几次了。王源不免也有些焦急,照这么下去,岂非要被脱到寒冬的降临?到那时一切可都不好说了。
    王源开始不得不慎重考虑大军是否要后撤到墨脱城的问题。如果圣旨延误,挨到了冬天降临,那么这个和议很可能会成为废纸一张。吐蕃人很可能会利用严冬的来临对唐军发动反攻。王源可不认为唐军能和吐蕃人在严冬到来后交战还能占据上风。此次进兵从物资装备上可没有考虑到要在严冬作战。无论是士兵的保暖衣物还是营中的柴薪炭火等物资,军中其实都没有做任何准备。而在这种情形下,不要说交战,一场大雪下来,将士们便自己冻僵在高原上了。
    然而高仙芝也逾期未归,说好的一个月的时间赶回来,到了八月十七还没回来,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是否要立下决断撤兵墨脱城,需要跟高仙芝商议。然而此人却迟迟不归,他手下的安西军兵马使封常清却也不能做主,只说等高仙芝做决断。王源有些生气恼火起来。
    八月十九日上午,王源正骑着黑马在军营后方的空地上百无聊赖的练习骑马射箭之术的时候,忽然有士兵来禀报说高仙芝高大帅从安西镇回来了。王源喜不自禁,骑着乌骓马疾驰往军营北边,远远看到北边荒原上,高仙芝骑着马左顾右盼正神色悠然的带着他的一千亲卫队正慢吞吞的往大营而来。
    王源看着高仙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一招手,赵青和谭平率一千亲卫营骑兵迅速集结。王源亲自率队,骑着黑马摆成冲锋阵型直冲向高仙芝的亲卫兵马。高仙芝远远看着王源领亲卫军冲锋而来,当然以为王源在开玩笑,所以倒也不甚在意。但当发现王源的亲卫营兵马竟然径自冲过来,似乎要和自己的兵马直接对撞在一起的凶狠样子,高仙芝愕然勒马,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见王源带着亲卫营的一千骑兵猛冲向高仙芝的亲卫军,丝毫没有避让之意。王源的大黑马速度又快,就像一道闪电一般冲向高仙芝的马头。高仙芝下意识的勒马避让,王源却在冲到高仙芝马头的那一刻猛然勒住缰绳,乌骓马前蹄腾空人立嘶鸣,竟然硬生生的在高仙芝的马头前停住了冲锋之势。
    与此同时,谭平和赵青率领的骑兵也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向,绕着高仙芝的亲卫军两侧疾驰而过,将一大片尘土和烟雾留给了发呆的高仙芝和他的亲卫队。
    “这……王大帅,这便是你迎接我的方式么?”高仙芝皱眉扇着眼前的扬尘道。
    王源哈哈大笑道:“怎样?这方士够新颖吧。送你们一身的灰尘,你身上没有尘土,我又怎能为你接风洗尘?”
    高仙芝愕然无语,苦笑道:“你这个人,斗嘴我是斗不过你的,我认输。你定是为我迟归而不满,是不是这一个月在这里憋得发疯了。”
    王源笑道:“我过得不知多么惬意呢,那里憋得发疯了。朝廷圣旨还没到,你该再迟几日回来的。”
    高仙芝微笑道:“我早知圣旨没到了,所以才耽搁了几天,因为我知道一定不会耽误事情的。”
    王源愕然道:“你怎知道?”
    高仙芝笑道:“我赶回安西镇时,恰逢手下属官从京城赶回。和议条款送到京城,朝中正为和议的条款吵得不可开交。所以我知道朝廷肯定要耽搁几日才会派人来宣旨。一来一回便要一个月的时间,朝廷耽搁几日圣旨便会延后几日,估摸着该延迟三五日,所以我便没有太急着赶路。”
    王源皱眉道:“朝廷居然会为了这份和议而争吵?这和议我大唐已经占尽了便宜,还吵什么?当真不可思议。”
    高仙芝呵呵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在朝中为官,好事未必会全部赞同,坏事未必会全部反对,这还用我多解释么?走吧,回营细说。我这一路从昆仑山北抵达陇右军再从北往南,翻山越岭的,累得够呛了。”
    王源点头笑道:“那还不回营么?我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高仙芝笑道:“那可不必了,怎敢劳动你王大帅,这口灰尘我咽下肚子便是。”
    王源哈哈大笑,高仙芝虽然是个高傲冷峻的人,但其实在王源眼中,他有时候还是挺温和有趣的。高傲而不小器,这便是他吸引人的地方。
    两人并辔转身往大营而去,然而就在启动的那一刻,后方未散的烟尘中传来几声娇嫩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娇嗔叫道:“阿兄,就这么放过这个无礼的王源么?我的车里全是灰,嘴巴里都是沙子,你放过她,我可不放过她。”
    王源一愣,看向高仙芝。
    高仙芝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兑现诺言,介绍你认识我家的小七妹。她跟我一起来了。”
    第661章 非人
    王源愕然回头看去,但见散去的尘土之中,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马车旁站着一个少女,头上梳着大唐最为流行的双环望仙髻,身着翠白锦衣,一条红裙长长委地,露出一只小小的翠绿色的鞋尖来。
    那少女生的甚是美貌,琼鼻菱口,双目粲然,身材婀娜苗条,特别的挺拔高挑,可以想象那红裙下定生着一对大长腿。此刻看着王源的阳光里满是挑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王源不敢无礼多看,但只这么稍微的瞄了一眼,便觉得印象深刻。这般苗条瘦长的体态,当不是大唐流行的审美标准。但对于王源而言,还是喜欢苗条一些的女子,对于丰满的类型,王源其实并不感冒。显然这位高仙芝的小七妹遗传了高仙芝家族中的优良基因,个子高相貌美而且高挑而匀称,确实是个小美人。
    此刻这位高家小七妹正也盯着王源看,眼神中似乎有些惊讶。从高仙芝口中得知,这位王源是个领军的大帅,足智多谋且才思敏捷善于诡辩。小七妹没有好意思问年纪,但觉得能当上节度使的起码也是三四十岁的男子了,却没想到见了面才发现这么年轻。
    “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便是我家的小七妹。这一位便是王源王大帅了。”高仙芝在旁微笑道。
    王源拱手道:“姑娘有礼了。”
    小七妹娘皱眉看着王源道:“你便是王源么?阿兄推崇不已的便是你么?真是奇怪了。”
    高仙芝忙道:“七妹,莫要失礼,姑娘家的,怎么这么说话?”
    王源笑道:“怎么奇怪了?我和你阿兄一见如故,你阿兄还要同我结拜为兄弟呢。”
    “那怎么成?你和我阿兄结拜,岂非我要叫你一声阿兄了,这可不成。”小七妹皱着可爱的眉毛道。
    高仙芝斥道:“又乱说话,不许胡说。”然后苦笑对王源道:“不要见怪,我这七妹家中最小,都被我们宠坏了。”
    王源笑道:“看来我在你小七妹的心中印象不佳啊,你到底是怎么介绍我的?怎地让我如此被她厌恶?”
    “我可没有厌恶你,是你刚才的行为让我生气。哪有你这样的大帅,带着兵马冲过来,弄了我们一身的灰,还诡辩说什么没有尘土如何接风洗尘。看来阿兄说的没错,你倒是确实善诡辩。欺负我阿兄为人大度不计较是么?”小七妹嗔道。
    王源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我可你阿兄开个玩笑,谁知姑娘看不下去了要替乃兄出头。罢了,高大帅,兄弟给你陪个不是,免得令妹为你出头鸣不平。”
    高仙芝微笑道:“那到也不必,不用和她计较。”
    王源一笑,拨马便走。互听那小七妹道:“这便完了么?”
    王源扭头笑道:“那你还要怎样?你阿兄都不计较了。”
    “阿兄不计较,我却要计较。阿兄是大人大量,我可是个小女子,你难道不知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么?我可没阿兄那么好说话。瞧瞧我这车里车外,全是黄尘落满了。我这翠衫长裙也都全是黄尘。你怎么说?”
    王源微笑道:“姑娘是要我也向你道歉了?”
    “难道不该么?”小七妹歪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