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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沈隽凝着眉,因为外面在下雨,到底影响了一些她的视觉和听觉,她看不大清楚,只听到了汽车纷乱的引擎声,来了至少七八辆以上的车!
    忽然有一个人影从树林里跑了出来,今天这个夜晚的能见度太低,她一开始没看清,等到那人跑到了他们的营地附近,她才发现那是个形容狼狈的女孩儿!
    “救命!救救我!”她尖锐的声音穿破雨幕。
    沈隽已经迅速套上了雨披,“杨老师,我出去看看。”
    杨老师也跟着她套雨披,“你先不要动,我去叫几个男生——”她还没说完,沈隽已经掀开帐篷门跑出去了。
    她的心沉下去,如果那些车是为了这个女孩儿来的,情况太不妙了,她还不想么多人面前暴露她的连星匣。让沈隽头疼的是,她抽出来的人物看着十分智能,也会普通对话,简直像是智能型的npc,但是,他们对于她的称谓永远只有一个,“主人”,强制称谓,无法更改。
    这种情况下她招出来了飞凌他们,也没法装作是不认识的高人救了他们,真是麻烦。
    “不许动!”
    那个跑过来的女孩儿声音太尖锐,除了几个躲在帐篷里不敢出来的,其他人都套上雨披出来看情况了,于是,当枪上膛的声音响起,雨中跑过来两个穿着迷彩服的高大男人,直接拿枪对准了他们。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背后的那些车上下来了更多的人,人人带枪,个个来者不善。
    杨老师刚出帐篷就面对这样的情况,吓得脸色都白了。
    之前跑着的女孩儿绝望地摔倒在水洼里,她没有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本来以为追着她的只有两个人,这个露营地看着人很多,说不定能够救她,哪知道反而害了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嘤嘤哭泣起来,显得狼狈又可怜。
    沈隽眯着眼站在人群中,看向来人,他们一共有十九个人,论人数还不如自己这边人多,但是这些人人人有枪不说,站位也很讲究,一看就训练有素。他们身上的气质她一眼就辨认出来了,毕竟不是第一次见,这些人,是雇佣兵。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了出来,他的口音很古怪,“全都不许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沈隽暗自叹了口气,果然,指望不出事?
    痴人说梦比较快。
    她的手已经按在连星匣上,只要对方有丝毫想要伤害他们的举动,她不顾暴露也是要救下人的,哪怕平时再厌恶这些同学,沈隽还没冷血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受伤甚至危及生命的程度。
    雇佣兵们并没有开枪,而是示意他们都站到一起去,原本躲在帐篷里的也都被拉了出来。虽然夜雨冰冷,面对枪他们根本就无法反抗,只能都挪到了营地的中央。这时候女孩子们害怕得挤成一团,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场景,男生们比她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方两个似乎是头领的人物说起话来,用的是沈隽听不懂的语言。
    “他们在商量要拿我们怎么办。”楼锦书忽然在沈隽的耳边轻轻说,“是挪威语,我学过两年。”这种生僻的小语种也亏他学过。
    然后,楼锦书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他们居然在说,想把我们全部的带走是不可能的,人数太多,会引起政府的注意!”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加入了交谈,似乎又换了一种语言。
    “是西班牙语。”楼锦书的神色沉凝,“我只能听懂几个词语。”
    沈隽不动声色,心中也很奇怪,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难道是人口买卖之类的么。她看向之前跑过来的那个少女,这个少女长得并不漂亮,身材健壮皮肤黝黑,很像是附近农村干农活儿的普通姑娘,就算是人口买卖,需要大费周章抓并不年轻貌美的姑娘吗?而且,沈隽并不觉得这样的长相会符合西方的审美。
    事情有点儿不大对劲。
    这时候,之前用挪威语交谈的两个高大男人中有一个走了过来,手挥了一下就有另一个人打开了明亮的手电。
    像货物一样被挑选让沈隽感到十分不适,这些雇佣兵几乎都是全副武装,根本看不到面容,她只看到其中一个人浅灰色的眼珠,再加上之前的挪威语,毫无疑问这是个外国人。
    沈隽被挑中了,回过头去时,看到杨老师泪流满面焦急又苍白的脸,她上前了两步,最终还是不敢开口。
    这种时候,身为教师的她似乎是想保护她的学生,可是那样的勇气对她而言太难了一些,不过她有这份心已经很难得,不像其他人缩成一堆眼神躲闪,就怕自己也被挑中,根本不敢去看沈隽。
    沈隽和其他几个人被挑中之后,这群雇佣兵让他们将所有的通讯设备都交出来,在枪的威胁下,甚至没有人敢偷偷藏下一个手机,习惯性带两个手机的史明明都乖觉地将两个都丢进了来人的背包里。
    这群从没碰到过危险,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的孩子们都吓坏了。
    “我、我的手机在帐、帐篷里……”张之年吓得牙齿打颤。
    有几个雇佣兵走出来,走进一个个帐篷,不一会儿,大家就看到每个帐篷都冒出了灰色的烟,很快,帐篷就在雨中着了火。
    这群雇佣兵很有耐心,在原地等着火烧大了,才推着沈隽他们陆陆续续上了车,将剩下的二十几个人扔在这寒冷的夜雨里。
    他们一行人中只有五个人被挑了出来,长得最漂亮的沈隽、李如和楼锦书,再加上两个最壮硕的,周老师和体育学院的陈英,以及那个逃跑的农村姑娘,六个人被枪指着塞进这些雇佣兵开来的吉普车时,沈隽是松了口气的,他们没伤害其他人,她的本事自然暴露的范围越小越好。
    三十个人她怕自己护不住,只剩下六个就要简单多了,于是沈隽放松下来,她很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抓她、李如和楼锦书是可以理解的,也很符合人口买卖的标准。周老师已经三十七八了,身体虽然壮硕,个子却不高,勉强一米七而已,长得也不好看还显老。至于陈英倒是高大健壮,长得虽然不算多帅,却毕竟年轻阳光。再加上那个容貌只能算是中下的农村姑娘,这选人的标准,有点迷。
    他们六个人被塞进了三辆车,楼锦书和她在一辆,李如和周老师在后面一辆,最后一辆里是陈英和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女孩儿。
    吉普车的空间很宽敞,后座坐三个人丝毫不让人觉得拥挤,一个雇佣兵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拿枪指着他们两,并没有因为他们看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而放松警惕。
    这种训练有素的程度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应该是很厉害的雇佣兵了。
    “别怕。”忽然,楼锦书悄悄握住了沈隽的手。
    沈隽哭笑不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了?我只是在考虑什么时候动手而已。
    她怕夜长梦多,可现在六个人分散在三辆车里,倒是不太适合,她想着要不要在下车的时候再动手。不过这种时候她知道楼锦书是害怕的,好心地没挣开他的手。
    他的掌心微凉,哪怕表面维持着镇定,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再早熟也没有应付这种情况的从容。
    吉普车一路开,这个地方很偏僻,开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一个小村庄,沈隽想着杨老师他们在这种晚上辨不清方向和道理的情况下,从山里跑出来估计至少也要大半天才能找得到人烟,这还是在顺利的情况下。怕就怕他们刚遭遇了这种事,本身就吓坏了,又下着雨,被淋得生了病那就更麻烦了。
    不过半天一天的功夫,应该也出不了太大的事。
    沈隽的方向感也不太好,再加上外面是黑沉沉的夜,就更不知道车是在往哪儿开。直到三四个小时后,他们进入了一个小镇,这群雇佣兵放弃了吉普车,押着他们上了一辆大巴车,他们也换掉了全副武装的迷彩服,套上了普通人的衣服,甚至有个中国人模样的男人拿上了一面导游旗帜,居然装着是国外旅行团的模样一路往大城市去了。
    “看外面。”楼锦书咬着这群凶徒给的面包,含糊地说。
    沈隽看到了车窗帘外面不远处的几个公安,她轻轻摇了摇头,没用的,这群人是换上了普通人的衣服,但把他们都安排在大巴车的最后排,三四个人一班轮班盯着他们,枪也换成了隐蔽的小型手枪,别说是普通公安发现不了这辆普通大巴车的异样,就算是发现了,难道还救得了他们吗?
    肯定是不行的。
    沈隽想过在车里动手,毕竟他们六个人现在都在一块儿,可是大巴车一直在城市中穿行,这要真是打起来了,动静肯定会让外面的人发现,不如等一等。
    从被抓到现在已经快十二个小时了,他们的大巴车顺顺利利地开进了京城的机场,沈隽觉得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京城机场!
    “是私人飞机。”楼锦书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机场里明明那么多人,离他们那么近又那么远,他想要求助,但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这行人的不对劲。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个外国人旅行团,就算其中有几个东方面孔也很正常。这群雇佣兵已经换了几个人,有男有女,还有装成情侣的,有年长些的也有年轻的,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瞧着再寻常不过。
    他们穿过机场的时候耳边人声鼎沸,但那又怎样,他们六个人被分开夹在他们之间,很快进了特殊通道。私人飞机有专门的代理公司来打理安检事宜,明显这群人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他们迅速通过安检,然后越走越偏僻,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架私人飞机。
    “我们是第七批。”楼锦书靠过来,轻轻说。
    正想抽出卡片的沈隽一怔,“你说什么?”
    “刚刚我听到他们用西班牙语说了,句子很简单,我听懂了。”他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前面似乎在抱怨在我们国家抓人的难度太高,以后还是去日韩或者东南亚比较容易,后面就说,这是在中国的第七批,差不多了。”
    沈隽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些因为已经要上飞机了显得轻松很多,对他们的监管也轻松起来的雇佣兵,忽然就不想动手了。
    或者说,不想那么快动手。
    沈隽自问从来不是圣母类的人,甚至在她的身上不存在心软多情这种东西,但是听到这样的话,心底仍然有什么轻轻揪了一下。
    她有这个能力的,为什么不做呢。
    这样问着自己,沈隽安静地上了飞机。
    飞机上的设备堪称豪华,他们六个人再加上二十几个雇佣兵仍然显得十分宽松,飞机起飞后,似乎这些雇佣兵们彻底松了口气,一个个都不再像绷紧的弦那样警惕,一个个纷纷去拿了冰箱里的酒,打开瓶子疯狂往嘴里灌。
    李如默不作声,紧紧挨在陈英和楼锦书身边,仿佛这样能给她一些安全感,她毕竟出身和教育不一样,并没有太失态,只是整个人也已经快要到恐惧的临界点了。楼锦书又靠着沈隽,那个给他们带来这场灾难的女孩儿叫朱翠,就住在那个山林附近的村子里,作为山里的留守儿童,她和奶奶一起生活,记事起就帮着家里干农活儿,奶奶年老眼睛又瞎了,她将她托给邻居大娘照顾,想去城里打工挣些钱来养奶奶,走出村子没多远,就被这群人抓了。别看她瞧着比李如沈隽大好几岁,实际上才刚满十七。朱翠几乎不敢和沈隽他们说话,一直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愧疚模样。
    那些雇佣兵喝了酒,就有些放浪形骸了。
    沈隽看着他们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不怀好意,不禁抿了抿唇。
    有一个高大的黑人雇佣兵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一看就径直向着沈隽去的,三个女孩儿里,就属她最漂亮,虽然李如也漂亮,可如果站在沈隽身边,难免黯然失色许多。
    他的手朝沈隽抓来时,楼锦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沈隽反倒被他的行为弄得一怔。
    “我想,我们是珍贵的货物,不是用来给你们取乐的。”楼锦书用标准的英语说。
    那个黑人比楼锦书要高大半个头,他听了冷笑一声,“给我们取乐又怎样?你们将会面临的会是比这更可怕的事,如果现在都接受不了,恐怕很快就会变成一堆白骨,还不如先让我们几个玩一玩。小子,我看你长得也不错,嘿,瑞萨,你不是不挑男女吗?这小子给你了!”
    这人扣住楼锦书的肩膀,就要把他往后面一个白人怀里推去。
    楼锦书感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一闪,等他再看的时候就是沈隽挺得笔直的肩背。
    “不许动。”沈隽的声音清亮冷静,众人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个黑人雇佣兵腰间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她的手里,她稳稳拿着枪,甚至熟练地上了膛。
    她以前不会开枪的,只是暑假里跟着池湾去过两次靶场,稍稍对这种冰冷的热兵器变得熟悉了一点而已。
    “我不想惹事,也知道凭借我们的力量是比不过你们的。”沈隽也用英语说,虽然这话只是骗骗这群雇佣兵,“我只希望你们能对我们尊重一些,不然的话——”她毫不犹豫地朝着一旁没人的没人的地方开了一枪,“砰”地一声,她连眼神都没晃动一下,“你们看,我是敢开枪的,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可我们如果死了,你们会有麻烦吧,更别说我死之前,或许能给你们造成更大的麻烦。”
    她的举动别说是这些雇佣兵吓了一跳,连楼锦书李如他们都吓了一大跳。但随即雇佣兵们几乎都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地瞪着沈隽。
    周老师和朱翠吓得脸色煞白,就怕这些雇佣兵要对他们下手。
    “啪啪啪——”掌声响起,最开始用挪威语和另一个雇佣兵说话的高大男人站了起来,他眼带欣赏地看着沈隽,“把你送过去实在有点可惜了,你这样的身手,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出路。但我们已经把你的资料报上去了,现在一时也找不到替代你的货物,真是抱歉。”
    沈隽轻笑,“你这样说难道指望我能够感动吗?”
    他们的交谈完全用的是英文,别说农村妹子朱翠听不懂,周老师和陈英也几乎听不懂,只有楼锦书和李如可以完全理解她在说什么。
    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就没有不学英文的,更别说李如本身是在国外长大,她不仅会英语,还会法语和德语。可她就因为听得懂,更加觉得沈隽简直是胆大的可怕。
    “你们中国人说话总是喜欢拐弯抹角,我也不觉得我的话有什么令人感动的地方。”男人耸耸肩,“事实上就是有人付钱让我们抓人,我们抓了,把人送过去就结束任务,你看,我并没有让人伤害你那些同学,一路上也没有为难虐待你们,胡森不过是喝醉了有些放肆而已。”
    沈隽并没有将枪放下,一字一句地说,“我只希望这一路上,你们能够给我一些尊重。”
    “ok,这很简单,我相信大家都可以做到。而且,你的实力值得我们给予尊重。”他警告地看了其他雇佣兵一眼,他们立刻收敛了动作,不再那么有敌意。“不过小姑娘,我们虽然不是好人,却也没有那么坏。”他微笑着说,“等到下了飞机,你们面临的才是真正的地狱。”
    听到这话,李如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这会儿,她宁愿自己听不懂!
    楼锦书的脸色也很难看,哪怕沈隽有一点点自保的力量,但在这种情况下要自保有多么艰难就不说了,照这些雇佣兵的说法,恐怕他们将会面对更可怕的状况,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他们六个人重新缩到角落,看着那些雇佣兵开狂欢party的时候,楼锦书低着头沮丧地说,“我真没用。”
    “这种时候,再有用又能做什么?”李如喃喃说,“我宁愿他们只是绑架我,哪怕是要我家里给赎金也无所谓。”
    最可怕的是,这群人完全没有了解他们身份背景的想法,他们要的,就是他们本身。
    朱翠哭着说,“我不懂,他们抓我做什么?我长得不好看,又没有文化,除了干活儿,我什么都不会啊。”
    “都怪史明明和戚晨薇,”周老师恨恨地说,“如果不是她们要组织这个活动还选在那个鬼地方,我们就不会出事!”
    陈英苦笑,“周老师,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吧。”
    除了沈隽之外,这场漫长的飞行对其他人几乎就是一场痛苦的处刑,他们因为那位雇佣兵的几句话,完全控制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而最令人恐惧的莫过于神秘和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