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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裕王和王妃她是不敢恨的,陆采莲她更是惹不起,于是,那一腔怨毒,竟是一股脑都发泄到了初雪身上。
    这日,齐侧妃听说裕王又去了闲云阁,心里越发的恼怒。
    她跑到望梅轩里,对杨美人道:“妹妹,你看自从初雪来了以后,咱们俩都活成什么样了?王爷竟是一眼都不肯再看咱们。”
    杨美人淡淡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瞧王妃娘娘和陆侧妃,不就没失宠么,这事儿,都是命。”
    齐侧妃嗤之以鼻:“什么命,分明就是初雪那只狐狸精搅合的,偏你还能忍,要我说,咱们姐俩联手,下次进宫,在太后或者康妃娘娘面前告她一状,看她还敢不敢再狐媚王爷了。”
    杨美人忙道:“阿弥陀佛,无缘无故去告发人家的事情,我可是万万做不来,你爱做是你的事,可别牵扯上我。”
    齐侧妃瞥了她一眼:“你也是王府后院的姬妾,这事,怎能与你无关,今儿,你得出个声儿,到底是站在姓李的贱人那边,还是站在我们这边。”
    见杨美人牙齿紧咬着嘴唇默不作声,齐侧妃又冷笑了一声:“上次采莲给你那支部摇的时候,说过什么来着?咱们是王府里的老人,就该守望互助,你若不识抬举,可别怪采莲心狠。”
    这样肆无忌惮的威胁,饶是杨美人好性儿,此时也是怒气勃发,忍不住冷笑道:“我虽是小妾,可也是王爷王妃的小妾,这府里头,除了这二位,还真没谁有资格命我做这做那!”
    齐侧妃盯着她的脸,似笑非笑:“行啊,妹子,瞧你平日里闷声不吭的,倒是真有几根硬骨头,既然如此,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见她去得远了,杨美人身边的大丫头方满怀担忧地道:“美人,奴婢瞧着,这齐侧妃娘娘近来有陆娘娘撑腰,可牛气得很呢!”
    杨美人怒道:“不管她背后有谁撑腰,都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这场谈话过去不到三天,杨美人的娘家嫂子突然来王府求见。
    按照规矩,王爷的妻妾里,除非是王妃的娘家人,可以作为亲戚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出入自由,至于那些姬妾的家人,说到底都是下人身份,是没有资格求见的,除非是家里有了急事。
    杨美人的娘家,确实是出了事。
    她嫂子哭哭啼啼的诉说好一阵,杨美人才听明白。
    原来她的哥哥借着妹妹是裕王小妾的光,家里有着几百亩田地,日子过得颇为丰足,更因为裕王的关系,京城许多做生意的人都来巴结趋奉。
    杨家哥哥是个本分人,交朋友也很谨慎,可饶是如此,昨天一场高利盘剥的案子还是牵扯到了他头上,据告状的人说,那些盘剥的本钱,都是杨美人让她哥哥拿出王府放的。
    杨美人一听此言,吓得脸都白了,王爷素来厌恶这档子事,这罪名要是真坐实了,她多半就要被送进庙里了。
    是谁这么诬陷她?
    想到几天前和齐侧妃的那场谈话,杨美人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了。
    第53章 庇护
    五月二十八,是嘉靖帝的宠妃陈雍妃的生辰。
    雍妃之所以受宠,倒不像一般宠妃那样是因为美色或者善于逢迎君心,她是她姐姐陈皇后的影子,也是嘉靖对师门宠信的一种延续,所以这宠,也就比以色事人的妃嫔要牢靠许多。
    她的生辰,各个亲王藩王,王公大臣都是不敢怠慢的,宫里的蒋太后也一向疼爱这个庶媳,所以是一定要办得风光热闹的。
    裕王两口子自然也不会例外,商量了半天,给选了一对西域小国的使者私底下送给裕王的绝品翡翠如意,再加上一个小巧的沉香木嵌猫儿眼首饰盒,很是说得过去了。
    按例,到了二十八那日,裕王妃应该带着阖府女眷进宫拜寿的。
    可是,在这个问题上,裕王比王妃的心眼子来得快,他对王妃道:“当日初雪既然是陈家亲戚看上的媳妇,被我收了,虽说有皇祖母做主,陈家也没说什么,可是今日雍妃娘娘大喜的日子里,把初雪带进宫拜寿,终究是扎她的眼。”
    王妃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既然如此,臣妾这就去跟初雪说清楚,叫她对外称病便是。”
    到了二十八日那天,王妃果然只带了陆,齐,杨三个小妾,盛装入宫,给雍妃拜寿去了。
    到了宫中,吃酒看戏,周旋寒暄,下跪拜寿这些繁文缛节闹了足足有大半天,到了下午时分,,王妃看看天色还早,便带了三个小妾,去咸阳宫陪婆婆杜康妃喝茶闲话。
    康妃在宫中寂寞度日,对于四个媳妇,尤其是孙子宝儿的到来,自然是欢喜的。
    她命彩云带了几个小太监将正厅中的酸枝木大圆桌搬进卧房,又上了各色茶水点心,怀里抱着宝儿,看着下面团团围坐的四个媳妇,话也比往日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只问宝儿的日常饮食。
    王妃笑道:“宝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最爱喝牛乳汤,每次吃完大半碗米饭加肉糜,都要喝上整整一碗牛乳汤,晚上临睡前再喝一碗,怎么都喝不厌。”
    “牛乳汤是个好东西,当年三郎小的时候,我也是日日给他喝,如今身子才这般健壮。”
    康妃满意地伸手在宝儿胖嘟嘟的小脸上摩挲了一番,又道:“那一年,王贵妃,卢靖妃还有我,三人都生下了儿子,虽然是同一年出生,可是因为母亲的地位不一样,三郎可是最不受皇爷待见的那一个。”
    见她说起往事,神色肃穆,四人都停了吃喝,静静等待婆婆的下文。
    康妃又道:“二殿下的母亲是贵妃之尊,他生下来就是当太子的命,可是,他自出娘胎,身子就弱,御医也曾嘱咐他日日喝牛乳汤,王贵妃却嫌弃那东西腥膻,从不给他喝,结果不到二十岁就殁了。”
    听到这里,采莲低声道:“娘娘说的是,孩子就该自小给他进补,日后才能平安长大。”
    “宝儿是长子,自然要精心养育,可是,平民百姓之家,尚且讲究多子多福,何况咱们家,你们几个,也要按时喝御医给开的催孕药,多给三郎生几个大胖小子是正经,不然,三郎又凭什么赢得过景王。”屋里都是自己人,康妃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避忌。
    她的语气虽然平缓,可听在四人耳中,却终究觉得尴尬,王妃还好,到底她已经生下了宝儿,其余三人,都是面带愧色,低下头去。
    “母妃放心,媳妇回去,一定督促她们几个日日服药,给王爷多多的开枝散叶。”王妃轻声说道。
    这时,齐侧妃突然来了一句:“娘娘,此事,也不能全怪臣妾们,有些事情终究也传不到娘娘耳朵里去。”
    康妃一怔:“这话是怎么说来着?难道你们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采莲忙微笑道:“哪里有什么难言之隐?是臣妾们没福,肚子不争气罢了。”
    见齐侧妃脸上有着明显的愤懑之色,康妃更加奇怪了,正要再问,却见杨美人款款站起身,来到康妃面前,跪了下来。
    王妃见状,眉头一皱,却不好说什么,只听康妃温言道:“你就是杨美人吧?可怜见的,倒也生得单薄。”
    杨美人哽声道:“臣妾也想着给王爷开枝散叶,臣妾做梦都想生个儿子,可是,如今王爷但凡踏入我们房中一步,有人就又哭又闹地不乐意,娘娘,您要为臣妾们做主啊。”
    康妃听了此言,脸色一变,眼光立刻就投向王妃脸上。
    见婆婆目光中透着不满,王妃心中暗恼,面上却不敢露出,只道:“杨家妹子,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怎么我居然不知道?我可是每日里都在劝王爷,多往你们几个的房中走动呢。”
    “王妃姐姐对待我们,便像亲妹妹一般,妹妹哪里还会抱怨您。”杨美人道:“只是闲云阁里的那个人,将王爷狐媚住了那么久,姐姐虽然心慈,可也要下狠心整治一下才是。”
    王妃见她矛头没有指向自己,可是诬陷初雪却也实在太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杨美人一向老实本分,哪里想到今日居然会来这一出。
    这时,齐侧妃也上前跪倒:“娘娘,杨家妹妹说的,也正是臣妾想说的,王爷现在眼中只有初雪,连王妃娘娘有时都顾不上了,娘娘,初雪在,就没有臣妾们的活路啊。”
    说完,齐侧妃又转脸对端坐在圆桌边的采莲道:“陆家妹子,你一向受宠的,这些天被初雪欺负得那般狠,也不见你进宫找娘娘为你做主,你往日的气势哪里去了?”
    采莲叹了口气:“哎,初雪虽然欺人太甚,可我总念着都是王爷的姬妾,自家姐妹,怎么忍心,你们还是别再说了。”
    看到这里,王妃心头暗暗冷笑,知道这又是陆采莲演的一手好戏,她答应过丈夫要看顾初雪,此时怎能食言。
    于是皱眉道:“难得今日母妃高兴,你们几个,这是闹得哪出?初雪新来乍到,男人家贪点新鲜,也是人之常情,万事有我在,你们怎么敢因为这点小事,扰了母妃的清静!”
    康妃见跪在地下的两个小妾一幅无助无奈的样子,蓦地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宫妃生涯。
    当年她只是个宫女,皇爷酒后一时兴起,将她临幸了,只那一次便怀了裕王,封为康妃,位份虽高,可是此后多年,她几乎再也没有得到过皇爷的宠幸。
    作为一个从来就不受宠的皇妃,康妃本能地对任何宠妃宠妾都有一种不自觉的敌视心态,如今见几个庶媳异口同声地讨伐初雪,心里那股子火就腾腾地上来了。
    她将怀里的孙儿递给身边的乳母,轻轻咳嗽一声,正色道:“香玉,到底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与我听!”
    王妃站起身来,上前几步,陪笑道:“母妃,事情是这样的,初雪那丫头,本来生得就好,又是王爷自己看上的,难免宠爱些,只是,王爷做事自有分寸,虽然宠妾,却绝不至于灭妻。”
    说到这里,王妃微微有些腼腆,顿了顿,方低声道:“如今他还日日念叨着,让媳妇今年务必要给宝儿添个弟弟呢。”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康妃当然希望自己的每个孙子都是嫡出,如今见儿子虽然宠爱小妾,可是却不忘让妻子再次怀上嫡子,可见还是顾全大局,听到这里,康妃心底的火气才略消了消。
    “这些日子,王爷是去初雪房中勤了些,媳妇冷眼看着,初雪也是个好生育的身子,待她有了身孕,王爷再多跑几个妹妹房里,只怕要不了两年,咱们王府里就满是婴儿的哭声了。”王妃又道。
    那倒是,反正都是小妾,谁生儿子都一样,听到这里,康妃的火气已经消了一半,她嗯了一声,对王妃道:“回去告诉三郎,男子家,务必不能以女色为重,朝中那些大臣们的眼珠子,可都盯在他身上呢。”
    说完,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妾:“我也是做女人的,你们的委屈,我自然懂,我自会嘱咐三郎好好对待你们。”
    说完,转脸对彩云道:“年前太后赏给我的那些首饰,你带她们三个去挑,每人赏四件首饰。”
    采莲见此情形,心里暗暗失望,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谢恩,然后与齐杨二人一起随着彩云挑首饰去了。
    王妃留下来,陪着婆母继续喝茶叙话。
    一时,三妾挑完了首饰,王妃便带领三人,连同乳母抱了宝儿拜别康妃。
    出了咸阳宫的大门,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四下里寂静无人,王妃便回过头来,凌厉的目光扫向三人,半晌方冷冷道:“你们方才可真是演的一手好戏,差点让娘娘连我也怪上了。”
    齐侧妃嘀咕道:“娘娘,若能除了初雪那个狐狸精,于您也没一点坏处啊。”
    “住口!”王妃低声喝道:“还要狡辩!你可知道,如今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盯着咱们后院,一心想拿王爷的短儿!”
    喘了口气,王妃又道:“你们倒好,自己个硬是把宠妾灭妻的名声往王爷头上套!不知死活的东西,王爷若是当成不太子,咱们说不定连葬身之地都没有!还谈什么宠爱!”
    见她这般说,三人方低了头,一言不发。
    王妃越想越气,冷笑道:“我是管不了你们了,如今,只好让王爷亲自来管家了。”
    第54章 整治
    当晚,裕王在书房里攻书到天黑,来到王妃房中用晚膳。
    见他吃饭吃得香甜,王妃不好说些令他气闷的话,待用完晚膳,春儿递上消食的六神茶来,夫妻二人喝茶闲话的空挡,方慢慢地将咸阳宫里发生的那一幕描述给裕王听。
    裕王一听说是杨美人率先发难,眉头就紧紧拧在了一起,待听到后来,越听越怒,哐当一声将手中茶盏惯在炕桌上,茶水四溅,连他的衣襟都湿了好些,春儿急忙上前为他换衣裳。
    裕王推开春儿的手,怒道:“这几个贱人,都是白眼狼,枉自好吃好喝的养活她们多年,全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见丈夫盛怒之下,额上青筋都暴起老高,王妃也有些心惊胆颤,便低了头一言不发。
    “这般愚蠢而不自知,还想给我生下儿子?简直是做她们的清秋大梦!”裕王冷笑,见王妃低眉敛目,一脸柔弱之状,想起她顾全大局,在母妃面前维护丈夫和宠妾的一番行为,心里又有些感动。
    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香玉,你不愧是我裕王府的当家主母,宝儿的娘亲,今日若没有你,恐怕连母妃都要认定我为女色所惑,宠妾灭妻了。”
    “王爷且放宽心,母妃的眼界胸襟,自然不是那三个不知好歹之人能比得。”王妃急忙劝慰。
    裕王摇了摇头:“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母妃都这般看我,那朝中大臣们一准就当我是未来的昏君无疑。”
    越想越是后怕,裕王咬牙道:“那两个贱人,以后不要再带她们进宫了。”
    王妃嗯了一声,又道:“她们不过是采莲的棋子罢了,这事,定然又是采莲出谋划策的。”
    裕王望着炕桌上的琉璃灯罩里跳跃的烛火,凝神细思了一会,方沉声道:“此事,就交给我来处置吧。”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裕王哼了一声:“我虽暂时拿采莲没办法,却不见得拿那两个贱人没办法。”
    次日一早。
    初雪吃过早点,去王妃房中请了安,闲话几句,便回到闲云阁和林嬷嬷一起做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