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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节

      事成定局,多说无益,洪宝德与身边的同僚商议了几句,然后站出来:“秦臻,是不是该把这弑君夺权的罪人拿下了?”
    不等秦臻发话,凤傅礼震怒,嗓音砸地有声:“你们敢!”
    洪宝德端着挺拔的身姿,看着他垂死挣扎。
    “不是朕!是萧景姒,是萧景姒搞得鬼。”他一把将地上的萧扶辰拽起来,发疯了似的摇晃她的肩膀,表情狰狞而扭曲,“你说话啊!你说,是不是萧景姒让你陷害朕!”
    摇晃间,凤傅礼的冕冠掉下来,束发披散,没了冠上珠串的遮掩,被毁了的左眼疤痕可怖,他独眼瞳孔目眦欲裂:“说啊!是不是萧景姒!是不是她和你狼狈为奸!”
    萧扶辰被衣领紧紧勒住了喉咙,小脸刷白,大汗淋漓,梗着脖子哭着哀求:“皇上,臣妾、臣妾已经听您的了,求皇上放过臣妾,臣妾不想死。”
    萧扶辰的话,无疑是板上钉钉。
    凤傅礼被反咬一口,已经哑口无言:“你——”他死死抓着萧扶辰的衣领,一只眼睚眦欲爆,暴怒地大喊,“你为什么要害朕!”
    “咳咳咳……”
    萧扶辰呼吸不上来,剧烈地咳嗽着,抬手抓住了凤傅礼的手,用尽力气般将他拉近,凑近他耳边,声音仅二人可闻。
    “皇上忘了吗?臣妾的孩子,是怎么死的。”她抬头,猩红的眼看着凤傅礼,一字一字重重咬唇,低低嘶吼,“是你,是你亲手害死的。”
    凤傅礼骤然松了手,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难怪萧景姒敢全身而退,原来,杀人不见血的刀是眼前女子在握着,弑子之仇,借刀杀人。
    凤傅礼难以置信:“朕说过会封你为后的。”
    她双手撑在地上,爬到他面前,俯着身子,刚好将殿外的目光避开,她无声地笑了,眼里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慌张害怕,全是得逞后的痛快淋漓。
    “你以为我会相信?”声音压低,低得几不可闻,竟有些鬼魅般阴狠,她盯着凤傅礼的眼,说,“你怎么不照照镜子,你这只被废了的左眼是拜谁所赐,是萧景姒,她能毁了你一只眼睛,就能要了你的命,你斗不过萧景姒的,以前斗不过,现在也斗不过,我比你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样的敌人,可以报仇,什么样的敌人,只能保命。我萧扶辰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便是选了你为营,落得如今田地,我为你失去了那么多,也该利用你一回,来求一条生路了。”
    凤傅礼瞳孔骤缩,头上大汗淋漓。
    萧扶辰却无声地大笑,眸中火光冉冉。
    “我同皇上说过的,我预知到了,这一次的预知,成真了。”萧扶辰扯扯嘴角,无声地用嘴型念了八个字,“女帝登基,浮尸遍野。”
    凤傅礼疯了似的,用力一推:“你住嘴!你住嘴!”
    只见案几后面,萧扶辰猛地撞出来,抱着头惶恐地说:“别杀我,别杀我。”
    “……”这演技!洪宝德惊呆!
    这时,安远将军一声令下,戎平军进殿,将正欲发狂的凤傅礼按倒在地上。
    形势,已成定局,新帝出师未捷。
    这场宫乱,自始至终国师大人都不曾露面,却毫无疑问,是国师大人大获全胜,太上皇死了,新帝也罪不可赦,国师萧景姒独善其身。
    大理寺韩大人命人收押弑君逆贼,新帝罪妇萧扶辰跪下:“废妃萧氏,听命新帝之令,杀害父君太上皇,罪妇,”她磕头,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知罪。”
    嗯,好,很好!这神之演技!这出神入化的‘真情流露’,洪宝德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萧扶辰不做凤傅礼的妃子可以去绿林园唱戏,肯定能当名角儿。
    诶,看了一出好戏,该收官了,洪宝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证人也押下去招供画押,定罪论处。”
    两个戎平军兄弟去将萧扶辰拉起来,一旁被按压在地上的凤傅礼狂躁地挣扎撕扯,嘴里骂喊:“萧扶辰,你这个贱妇,你不得好死,朕不会放过你,朕不会放过你……”
    萧扶辰低头,嘴角上扬,笑了。
    凤傅礼啊,完了,彻底完了,当日琉榕湖狠心抛弃她们母子,今时今日,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萧景姒这借刀杀人,确实是上上策。
    萧扶辰不禁忆起三日前的晚上,拥立废太子凤傅礼登基的诏书刚下不到一天,萧景姒在星月殿见了她。
    她是深夜被传召进的星月殿。
    “听说,你求见我。”萧景姒一向开门见山,“何事?”
    萧扶辰将兜帽取下,走到萧景姒面前,屈膝跪下:“你放我一条生路。”
    这便是她今日来的目的,降。
    萧景姒似乎怀疑,站在院中的杏花树下,微微半眯了眸子:“放你生路?”她坐在树下的木椅上,“你似乎是有备而来,说说看。”
    萧扶辰道:“我助你除掉凤傅礼,你放我离宫。”
    萧景姒看她,若有所思。
    “凤傅礼已经知晓了永延殿之事,登基那日必有所动作。”萧扶辰语气笃定,“我可以为你所用,不费一兵一卒地永绝后患。”
    大概真是有备而来,萧扶辰胸有成竹般。
    萧景姒听完,神色波澜不惊:“你凭什么觉得本国师会相信你?”
    “即便事败,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萧景姒不置可否:“即便没有你,要取凤傅礼的命,我也照样有千百种法子,何须与你联手。”
    她半点慌张没有,信誓旦旦:“凤傅礼于我有杀子之仇,你成全我,借刀杀人也不失为上策,而且,这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
    不得不说,萧扶辰很会谈判,不管是时机,还是筹码,都把握得恰到火候。
    “杀子之仇?”萧景姒起身,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若要细究,我也难逃干系,你便不想找我报仇?”
    那日琉榕湖岸,是她将萧扶辰绑在了潮涨的湖岸,即便留了时间给凤傅礼营救,即便是凤傅礼为了传位诏书弃了萧扶辰母子,她也难逃干系。
    萧扶辰不可能不恨她。
    “当日琉榕湖,你确实给我的孩子留了一线生机,是凤傅礼亲手毁了,我也自然恨你,可我更想活着,更想杀了凤傅礼,我有自知之明,我杀不了你,而你,可以杀了凤傅礼。”
    借刀杀人。
    萧扶辰她啊,也是想借刀杀人,她很聪明,借刀杀人的同时,还求一条生路。
    太聪明了,萧景姒不喜欢这么精于算计的女子。
    “我知道,楚彧的事,你不可大意,我们合作正好,事成之后,我会离开凉都,离开大凉境内。”顿了顿,萧扶辰又道,“而且,我预知到了,你和凤傅礼的结局。”
    文国公府萧扶辰,她会预知,萧景姒是知晓的。
    “什么结局?”
    她道:“新帝身死,女帝登基。”
    萧景姒笑,果然,筹码够多。
    萧扶辰似乎想彻底消除萧景姒的顾虑,开诚布公地道:“我都知道结果了,怎会以卵击石,你大可放心,我只求生路。”
    楚彧之事,占了萧景姒全部的重心,萧扶辰这时候投诚,带着确凿的目的与筹码,确实,很让人信服。
    玩玩也罢。
    萧景姒隔着飘落的杏花飞絮打量萧扶辰:“你很聪明,这辈子最错的事,便是选了凤傅礼为营。”顿了一下,她云淡风轻般的口吻,“既然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能让你活着,也能让你死。”
    自然,她萧景姒有的是手段,何曾输过。
    打住了回忆,萧扶辰抬回过神时,大理寺的人已经替她扣上了镣铐,被推着往殿外走去,一旁的凤傅礼还在歇斯底里地咒骂,嘶吼。
    “萧扶辰,你别得意,你也会不得好死的,你也休想好过!”
    “哈哈哈……”
    “你等着吧,等着大难临头的那一天。”
    “贱妇,该死的贱妇……哈哈哈……”
    凤傅礼疯了一般,披头散发地挣扎,没有眼珠的左眼疤痕狰狞吓人,他仰头咒骂,咆哮。
    “萧景姒,你出来!你滚出来!”
    “你设计陷害朕,你不得好死!”
    “萧景姒,你这个妖女!我以皇室血脉诅咒你,诅咒你痛失所爱,生不如死!”
    “祸乱大凉,妖女当道……哈哈哈,妖女当道。”
    “哈哈哈,妖女,妖女,哈哈哈!”
    疯了疯了,满嘴狂妄自大!像个癫狂之人。
    哼,自古败者为寇,只有无能之人,才会输得如此没有气度,洪宝德懒得被荼毒耳朵,下令:“把他的嘴堵起来。”
    戎平军正要上前,殿外突然道:“国师大人到!”
    “国师大人到!”
    “国师大人到!”
    连传三声,殿外参拜新帝的文武百官瞬间让出一条道来,就见女子小腹隆起,穿着宽松的白色纱裙,长发散着,有些微微凌乱,踩着殿外的红绸绒毯缓步走来,消瘦的脸,清冷了一双眸,带着一身气度。
    君临天下的气场,没有刻意修饰,似乎与生俱来,国师萧景姒来了。
    刚刚登基的新帝便成了阶下囚,国师大人是该来主主沉浮。
    凤傅礼一见萧景姒,愈发狂躁,似乎要挣脱着扑上去,目眦欲裂:“萧景姒,朕要杀了你!”
    “你去死,你去死吧!”
    “萧景姒!”
    她突然张嘴,启唇,轻轻道了两个字:“杀了。”
    顿时,凤傅礼安静了,整个大殿都死寂了。
    杀了?
    好歹是一国之君,好歹是凤氏皇族,国师大人一向不爱动粗杀戮,这二字,却是着实带了一股浓浓的杀伐之气。
    刘大学士六十高龄,是三朝元老,不由得说了句:“国师大人,新帝毕竟是——”
    女子的声音,很冷,还是只有两个字:“杀了。”
    两个字,轻缓,无波无澜,没有半分震慑恼怒,却冷得让人背脊生寒,全是森森杀气。
    国师大人平素里,并不行以暴政,这是要开杀戒?
    大臣们面面相觑,似有话说,却不敢乱说。却在这时,国师萧景姒突然嗓音提起,走至永延殿的正中央,面向殿外跪了乌压压一片的众人,目下无尘,字字铮铮:“将所有与废帝凤傅礼有干系的余党,全部杀了,还有之前在东宫当值过的宫女太监也一个都不留,谁要敢求一句请,同罪论处。”
    顿时,满朝缄默,甚至,不少先前的太子党都软了腿,吓白了脸。
    国师大人执政一年,这是第一次大肆屠杀。
    看了许久戏的凤容璃突然有些看不懂,问一旁的怡亲王:“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大开杀戒?”
    谁都知道,萧景姒不爱杀戮,更加不会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