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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落旌回过神来:“哦,那是我做的。”
    段慕轩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啧啧,我是上辈子修了多少福,这辈子能娶到你这样心灵手巧的姑娘。”说着,他拉她入怀,摸着她的头发,嘟哝道,“别担心了,你要是再担心宗灵的话,我可就要吃醋了!”
    落旌失笑,轻捏了他一下:“瞧给你美的。”话虽然这样说,可落旌还是忍不住身后回抱住慕轩,眉梢眼角都爬上了心满意足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守家卫国。
    我觉得真的很适合慕轩,在半生戎马疆场过后,他选择脱下铠甲只去守护阿落一个人。
    ——戎马归来,就陪你数遍星河。
    好啦,宗灵的原型评论区有读者揭秘了,我就不在这里科普啦~~
    其实本来还想在本文加一个慰安妇原型的例子,但是后来想想本章这么甜,就不虐大家了。其实本章虽然是慕轩和宗灵的对手戏,可宗灵还是间接地被喂了一嘴狗粮,然后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另:
    星期二星期三无更新,星期四开始更新,本周将完结撒花~~~大家准备好哇~
    ☆、第80章 chapter.80花开长短
    自1947年7月开始,中国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 战争从解放区进入到国民党统治区拉开了解放全中国的序幕。
    因为前线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国民党的军队经常去抓壮丁,可是那都是连枪都拿不稳的百姓, 去了战场也只不过是送死。
    落旌打心眼里觉得,在这场被拉长的战役里, 国民党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军队还有原本属于它的民心。如果连老人、孩子甚至军队里自己的士兵将军都向着共|产党, 这场战役的输赢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当林玉茹把君闲写给落旌的信交给她时,落旌一点也不感觉到意外, 似乎在她潜意识里早已知道林玉茹是共|产党在南京的地下联络人员。
    林玉茹把信交给落旌的时候,不无恳切地说道:“这场战争想必离结束已经不远了。落旌, 国民党已经变成了死树,很多国民党军官要么是原来的卧底, 要么已经被策反。落旌你是共产国际的党员, 那么更应该明白共产主义的思想,国民党大势已去为什么你不劝你的丈夫离开国民党呢?至少那样,在战争结束后, 他依旧是抗战的英雄, 而不是内战的罪人。”
    落旌沉默地接过信, 一直沉默到回家。
    国民党的军队在前线节节失败,军队中有内鬼早已是人所周知的事情, 但是却找不到内鬼是谁。王牌嫡系军队被彻底打散了,就算是到处抓壮丁,可始终都没办法再补救。
    翡翠色的灯罩幽幽地发着光, 落旌推门而入的时候,便见到慕轩站在书桌前。
    他不似往常那般听到落旌回来了就回头。这一次,一身军装的段慕轩站在那里,背影如同沉默的青山般,难得一言不发。
    落旌缓缓坐在床畔,捏着手里的信,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半响,只听段慕轩开口说道:“我接到紧急命令,要带兵支援上海。阿落,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落旌喉咙发紧,紧张到手心里冒出汗,信封被她按出了湿漉的指纹。半响她才说道:“慕轩,你有没有想过内战国民党失败了,我们会怎样?”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段慕轩轻笑了一声,嗓音低沉地说道:“也许我会坐牢,也许我会死。”
    然而,落旌一想到那个他所说的那个结局她就害怕……害怕到不能自已。她抬头看着慕轩的背影,颤抖着出声问道:“慕轩,你舍得丢下我?”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泪水便从眼眶中落了下来,打在信封上发出吧嗒一声。
    段慕轩侧过头,只感觉脑袋里面疼得厉害,他紧紧捏着手里的几页纸,沙哑着嗓音:“……我舍不得。”
    落旌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问他道:“那慕轩,你能不能离开国民党?”慕轩沉默着,而落旌咬着牙,继续说道,“国民党如今已经是空有一副虚架子,你我都明白一旦民心所向,最后战役的胜利者会是谁。”她懂若按照段慕轩的性格,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国民党的,可她仍旧留了一份希冀,如果他离开了国民党便不用面对那些不堪的结局。
    她的话语仿佛化作了丝线,在他脑海里缠绕打结,最后搅成了一团乱麻。段慕轩紧紧地捏着拳头,眼神落在那绝笔书上,只觉得脑袋里面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搅动。
    他转过身,第一次朝眼前的女子冷了脸,语气冷漠如雪:“阿落,你知道的,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不会拒绝你!但是唯独这一件……唯独让我背叛国民党,这一件事,我办不到!”
    而下一刻,段慕轩几乎是失控地红了眼,哽咽道:“如果你还爱我,那么你就应该明白我……如果知道宗灵会死在战场上,我当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他一起去。”
    落旌望着他,一双杏眼里水光盈盈凼凼:“可我没有办法看着你随它坠入深渊,慕轩,我没有办法到最后看着你背上内战的罪名!”
    两人之间的争执,像极了多年前段府的下院中,墙上的少年和站在梯子的少女第一次因为身份等级的争执,各执一词谁也不愿意退让。
    段慕轩站起身来,他头疼得快要炸掉,而这一次,他扬着手里的纸对落旌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如果你是来劝我叛党的,那便不必在多费口舌了!我是军人,我可以为国而死也可以为你而死,可如果让我为了自己背叛誓言放弃尊严……阿落你听清楚,我宁可死在沙场上!”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走到了这个地步?泪水快速地流过脸颊,落旌捏着手里的信,在慕轩多门离开之前,轻声问道:“慕轩,你还记得那年你坐在墙头,手里拿着木槿花对我说的话吗?”落旌从来没想过,花开到花落,竟然这样长,也这样短。
    “我从来没有变过,变了的人只是你罢了。”
    “阿落,我快看不清楚你了。”
    段慕轩撂下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背影决绝,整间房子里只剩下了兵靴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直到他走后,他那犹如暴风雨般的话语,才在房间缓缓淡去最后的回音
    眼前的景物模糊又清晰,再从清晰重新变为模糊。信纸上,君闲写得清楚,如果段慕轩不改变心意,只能走当年李家的路和国民党一同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落旌无力地靠着床最后无力滑坐在地上,深深地捂着脸——
    落旌想,她永远无法忍受那些曾经泼给李家的污水泼到慕轩的身上。
    她更舍不得,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将会受到这样的污蔑。如果是那样,那么她宁肯他死在战场上,大不了她陪着他,一抔黄土葬了此身白骨。
    1949年4月20日,国民党政府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上签字。人民解放军第二、三野战军先后发起渡江。在炮兵、工兵的支持配合下,强渡长江,迅速突破国民党军的江防,彻底摧毁了国民党军的长江防线。
    段慕轩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一个人。
    他更没想到一直暗中在给国民党提供枪械弹药战略物资,的人会是他——袁寒云。
    上海的梅雨一下就是半个月,淅淅沥沥。
    段慕轩走进一家咖啡店里,身上墨绿色的军装披了一层薄薄水雾,而他看向一直坐在角落中的男人,眼底的颜色不禁深了又深。
    “似乎看到我,你很惊讶。”袁寒云淡淡地一笑,带着几丝得意。
    段慕轩调整了表情,拉开椅子笔直地坐下来:“我没想到你会找我,更没想到你会把自己的身家底子洗得这么干净,这么快又换了一个身份。不好好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这么明目张胆不怕惹麻烦吗?”
    如果真的算起辈分,他应该唤袁寒云一声舅舅。
    只不过,大家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人,谁也不讲究这个。
    袁寒云交叉着双手,坦然说道:“我只是一个生意人。”
    “共|产党很快就要打来了,到时候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生意人。”
    “你的那些底子,只有国民党能帮你洗。”
    段慕轩静静地望着窗外,而上海滩上人们打着伞走在雨中似乎半点也没有被战争影响,又或者他们明白不需要去担心当共|产党打来百姓会受到什么损失。
    袁寒云嘴角噙着一抹笑:“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翻船。况且,就算真的要扳,在这上海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孔家,那可是实打实的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
    随着慕轩的视角,袁寒云也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工人阶级和资本阶级,那才是真正的天敌。我听说你一直在为了抚恤金的事情跟上面的人耗着,嗤,你个傻小子,国民党中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好人愿意自掏腰包垫付抚恤金?”顿了顿,他抬眼轻飘飘地看了段慕轩一眼,“也就除了你。打仗你行,可论黑吃黑,你小子差远了。”
    段慕轩平静地说道:“一直在打仗,政府拿不出钱来,我也没有办法。”
    袁寒云手中的瓷勺碰着杯沿发出清脆的声音,他那双单眼皮里噙着玩世不羁的笑意,好笑道:“政府拿不出钱,可并不代表军政要员没钱。国民党的腐败可是到了骨子里,你当物价哄抬得这样厉害没有他们的功劳?蒋家离不得孔家,光一个孔家发的横财够填了抗战所有的抚恤金了。我前阵子才读了《资本论》,觉得挺有道理,而清醒过来看到那些政商勾结的搭档,恍然大悟,那不就是吸血吗?国家饿得皮包骨头,而那些附骨之疽仍然贪婪不知收敛。”
    段慕轩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突然感觉到疲惫,捏着眼角:“国民党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信奉三民主义的党派了。战士们打得疲惫了,谁也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去拼命。”他感到失落,自己曾经奉献了青春与热血的地方早已经伴随着战争一同埋于地下。
    沉默良久,袁寒云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娶妻了?”
    想到落旌,段慕轩感到一阵懊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会同她发那么大的火。他想着,等他回去后到底应该怎么做,落旌才会原谅自己呢?
    袁寒云啧了一声,看着出神的段慕轩:“这个问题需要想这么久吗?”
    段慕轩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他的身上,他笑了笑:“娶妻了,是阿落。”他打量着男人的神色,最后问道,“其实我一直没明白,你对阿落上心的缘由。”
    袁寒云微不可闻地挑了一下眉:“这个问题,你不应该自己去问你的妻子吗?”
    “阿落不想说的事情,我从来不会问她。”
    慕轩看着对面男人一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神情,感到一阵烦躁,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云淡风轻,“毕竟,我想她不愿提起的事情,都是不好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正式吵架~~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第81章 chapter.81黎明无言
    “阿落不想说的事情,我从来不会问她。”
    “毕竟, 我想她不愿提起的事情, 都是不好的事情。”
    袁寒云摇头失笑,他扯了扯嘴角, 只是嘴角弧度带着几丝苦:“我第一次见到落旌,比你还早。那个时候, 她还很小, 只算得上一个小丫头。其实,你说的很对, 不愿提及的事情总不是什么好事情的。毕竟,我是让她家破人亡也逼得他们姐弟远走他乡的凶手。”
    段慕轩不由得皱眉, 只听面前的男人继续回忆说道:“当年,我被我大哥逼急了索性离开北平到处游历, 少年心性之下就跟着当年的皖南总督, 想去看看卖国贼李氏一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杀了一个女人。”
    段慕轩见到袁寒云恍惚的神情,不禁出声问道:“是谁?”
    袁寒云眼神渐冷, 他偏过头朝难掩紧张的段慕轩吃吃笑起来, 平眉下的单眼皮目光流转:“那个女人, 是李落旌和李君闲的母亲。不过我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毕竟如果当时我不开枪, 那个女人被那个都统抓住只会生不如死。当然,也是我提议,让他们一把火烧了李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段慕轩皱着剑眉, “我记得你一向很有原则。”袁寒云一手带起来的帮派便因为守着他定下来的规矩,虽然是黑帮可也深得人心。
    这个世道,让人生畏容易,而得人心却难。
    袁寒云低声一笑,手指敲着桌子:“如果当时不烧了李家,官兵就会一直找下去,然后就会发现藏在井底的两个孩子。一家上下老小被杀得干干净净,一场大火下来什么都不剩了。而我把俩姐弟拉上来的时候,落旌那个丫头就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目光像火一样灼人的紧。”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带着兴味,“原来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我是她的仇人。”
    段慕轩嗤地一声笑:“仇人?可你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那是因为后来我帮了李家不少,帮了他们姐弟不少。”
    袁寒云努了努嘴巴,“后来,我听说当年那个皖南总督被人取了脑袋,挂在了皖南李府的门口,我一猜人就知道是李君闲那小子干的。我虽然不惧别人寻仇,可也有些后怕。”
    闻言,段慕轩不由得笑出了声:“还记得君闲当年一见到你就吓得浑身发抖,谁能想到,原来像头牛一样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头猛虎,若是真惹到了他,会有苦头吃的。 ”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看着袁寒云,“所以,当年君闲能找到他远在日本的伯父,是你做的事情吧。”
    袁寒云坦然承认:“没错。而且当年是李经方托付我带她离开北平的。”
    段慕轩一双眼里噗地窜出两簇火,他冷笑一声:“原来是你。”
    袁寒云似是挑衅地挑眉:“是我又怎样,让人家姑娘真正伤心的人可不是我。”听他这样说,段慕轩泄气地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他再次想起了临走时对落旌说的话。他只觉得当时他自己一定疯了,才会对深爱的人说出那样的话。
    只听袁寒云淡淡说道:“我算是落旌的杀母仇人,当年那个女孩在家破人亡的时候,也不肯在我面前哭一声。你大概不知道,落旌在离开北平的火车上,当着我的面哭得像个孩子……整个车厢的人都看着我们,就好像我是个人贩子。”
    说着,他低下头一笑,似自己被自己的形容逗乐了,“当时我装作不知道但心里清楚,整个北平城能让她割舍不下的,不过就是个你。”
    段慕轩曾经想过很多遍落旌不告而别的理由,但最后因为他们仍然在一起,他不想再去追究那些莫须有的原因。但是这一刻,当他从别人口中了解到故事的另一个画面,他心里的疼像是湖水一般缓缓浸满他的整个心脏。
    袁寒云装作没看见段慕轩发红的眼角,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缓缓抽着烟。
    咖啡厅里安静极了,偶尔会响起人的脚步声,灰白色的烟雾缓缓挡住了袁寒云的面容,而他的嗓音带着天生的薄凉:“好好待落旌,不要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不然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还有约,下次有机会再聊吧。”说罢,他站起身来拿起身后的长衫外套准备离开,闲庭信步的样子带着天生的风流不羁。
    段慕轩在他离开时,缓缓说道:“我会的。”
    袁寒云身形一顿,只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继续说道,“如果不是知道你是风月场里的老手,我会以为你喜欢阿落。”
    袁寒云扶着红木栏杆静静地站立,经年的岁月像是墙壁上的灰一层层地剥落,最后沉淀在他的眼睛里,却毫无光亮准许透露。而下一刻,他戴上了呢帽,笑了笑:“大概只是同情。”
    如果再不说,恐怕此生都再难言及了吧,可他还是轻飘飘地揭过了。
    生时存心底,死后积坟墓,那是他无言的成全。
    袁寒云走后,段慕轩静静地看着屋外缠绵的细雨,他听不清楚声音,但猜想应是尖锐的哨声惊起了教堂上栖息的白鸽子。
    成群的白鸽呼啦啦地飞过天空,迎着上海的梅雨,白色的羽翼铺天盖地让人看了心生敬意,一种对和平的敬意。而白鸽飞过的天空依旧是暗沉沉的,浓墨般的云挤在一起透不出半丝光,隐隐有瓢泼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