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的风，就那么刺拉拉地吹了过来——
    像慢动作似的，他一步步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这时，背后却传来苏小南的声音，“哥！”
    一声哥，让陆启脊背有些僵硬。
    他回过头，把门稀开，带一点淡笑，“怎么，舍不得我了？”
    “当然——”苏小南突然笑着走近他，也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仰着头时的目光，仿佛天上的繁星，格外的明亮，“我其实很……很感谢你今天的雪中送炭。”
    “嗯？”陆启微笑，“所以呢？你准备怎么感谢？”
    苏小南抿唇，“抱抱你，可以吗？”
    抱抱你，可以吗？
    陆启咯噔一下，心脏怦怦直跳，四肢百骸仿佛刹那间就涌入了激动的浪潮……
    然而，他面前的姑娘是安静的，视线是平和的，不带半点暧昧的，就像寻常友人的道别，容不得半点亵渎。
    他嘴角微微一抽，喟叹着张开双臂，像拥抱战友和亲人那样，将她娇柔的身体轻轻纳入怀里，顺便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啊，真像我妹妹了。”
    “这样不好吗？”苏小南轻声问。
    “好。怎么不好？”陆启苦笑，有一个身份，总比陌生人要好。
    可他知道，这样的一抱之后，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也许，在她那里，他们早就回不去了。她的人生规则里没有他，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一直放不下，忘不了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在她的世界里，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停驻过，一瞬即逝。而他却可怜地怀揣着一个做主角的梦想，将那些美好的往事，一件件细心收藏，试图有一天能换回她的共鸣。
    人心总是贪婪的，他也是一直这样贪婪的等待着。
    可惜——
    每个人眼中的风景，终究都不一样。
    这一刻，陆启可悲的发现，他大错特错了。
    他从景城奔来，想要救赎她的情感和忧伤。
    但实际上，需要救赎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
    京都的雪，景城的雨。
    同一片天空下，大家都在忙。
    忙碌中，很多私人的杂事似乎都淡了下来。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也没有什么不同。可红尖特战队的战士们却敏感地发现，他们家老大有问题。
    是，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
    每天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他都像是来收租的包租公，而他们一个个都是欠租子的小奴隶，大声都不敢出。哪怕跟他私交很好的吴越，这些天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就连逗小姑娘这样的小事都不敢干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跟在他身边的司机丁寅、警卫员杨伟、通讯员展竟等人，日子就更不用提了。
    三个字形容——哔了狗。
    熬着日子，他们没有一天不想念苏小南。
    有她在的时候，他们家老大还是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她不在老大的身边，这人简直就是一个分分钟产生放射性元素带杀伤力的机器人。
    没有感情、冷漠、不说话，一举一动都让人如临大敌，胆颤心惊。
    “小展！”吴越拎着个文件袋过来的时候，对值班室的展竟努了努嘴，“首长在里头呢？”
    展竟点头，也瞥一眼紧闭的办公室实木大门，“在呢？吴队有事？”
    “喏！”吴越打开文件袋，嘻嘻一笑，“好兄弟，去帮我签一个呗？”
    “别啊！”展竟一脸苦笑，“我可不想明年的今天，变成我的祭日——”
    “去！有这么可怕？”
    “……吴队你又不是不知道。都一个星期了，没露半个笑脸。”
    “以前不也没半个笑脸，你怎么活过来的？”
    “那可不同。”展竟做了一个自插双目的动作，苦笑着摇头，“我觉着这次嫂子走了之后，老大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更可怕了不止一点半点——以前吧，他顶多不爱理人，有点凶。现在完全就是……就是……一个活阎王啊？”
    “有道理。”吴越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安北城这些天不正常，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展竟去帮他签字了。
    这一周来，他也跟大家一样，能不跟安北城打交道，就躲着他走，尽量不让他发现自己。
    可他手上这份春节期间警通大队的防务安排，必须得经安北城过目并签字才能落实下去。
    认命地敲一下额头，他走向办公室，扯了扯领口，清了清嗓子。
    “报告！”
    “进来。”
    安北城冷漠的声音，与以前并无两样。
    但是，吴越都有心理障碍了，始终觉得他不对劲，紧张得他一身冷飕飕的。
    推门进去，他笑眯眯地四处张望，“老大这办公室怎么这么凉，没让他们开暖气啊？”
    安北城沉着脸，撩他一眼，没有情绪，“什么事？”
    这是不愿意唠嗑的意思了。
    吴越咳一下，小心翼翼把文件放在他的桌上，示意他签字，然后又绕着十八道弯地规劝。
    “老大，嫂子也就走三个月而已。很快就回来了，你就算想她，也不至于——”
    ☆、第319章，被世界遗弃的人
    第319章，被世界遗弃的人
    安北城撩他一眼，不吭声。
    “老大，我觉得你要真的想嫂子，不如就把她弄回来好了。”
    “签好了。”安北城把文件递还给他，似乎不想听他哆嗦，直接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我这还没说完呢？”
    “滚蛋！”
    “我，唉……”吴越垂头丧气走了几步，又回头笑，“对了，小姑姑回景城了，晚上去她那私房菜馆吃饭行不？我请客！让你们宰！”
    “——滚！”
    一个“滚”字没有落下，吴越仿佛被野兽追赶了似的，灰溜溜地钻出了办公室。
    “砰”一声，关门声后，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冷寂。
    安北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紧闭的房门。
    好一会，他的视线又转到了电脑上。
    电脑开着的，全屏模式，正是《jk3》的游戏画面。
    一个美丽的女角色，安静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城中间，白衣飘然，遗世而独立……
    “苏小南。”
    他鼠标轻轻摩挲着画面上的人物，声音低沉，喑哑，除了他自己，整个世界都不会听到半点声音。
    “你好好的。”
    又一句说完，他半阖着眼，正准备点击界面上的“x”，私聊频道就传来消息。
    死神：“你在线已经两个小时了，却一步都没有动，你在想什么？”
    死神：“关于我的事，你还没有考虑好吗？”
    死神：“听说红尖的老大，最喜欢收罗有本事又长得帅的人才，我认为我很合适。”
    死神：“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对我不信任？还以为我就是死神？”
    死神：“我实话告诉你，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有无数人发来邮件挖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再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
    这么嚣张的人，安北城见过的不多。
    这个叫余勤的“死神”，从背景上讲，他也很看上的。而且，他说得不错，安北城喜欢人才，红尖特战队的人，从伍少野、简聪、雷荆山、耿萧然、方昂，吴越等大队长到他身边的丁寅、杨伟、展竟等人，无一不是军事素质拔尖的人才，或者在某个领域有特殊本领的人。
    这些年，像死神这么自荐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安北城对他，还是有犹豫的。
    信息网络时代，这个人的破坏力太大了。
    隔着层层防火墙，他都能探到他的秘密，何况特招他加入红尖？
    一旦用人不慎，带来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安北城只有冷着他。
    他相信，事缓则圆。
    不管这个死神带着什么目的而来，总会露出马脚。
    安北城晃了几下鼠标，看着死神的喋喋不休，一个字都没有回复。
    鼠标轻点，他退出了游戏。
    ～
    老大的情绪不好，整个红尖特战队的温度都入于低温状态。
    离行政楼较远的医疗大队，似乎没有受到波及，气氛稍微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