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竟然有这事？
    苏小南搜索着大脑，发现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真假。
    庭内一片安静，审判长忖度几秒，又看向桂倚秋。
    “证人，原告律师所指是否属实？”
    “属实。”桂倚秋始终平静。
    审判长点头，目光投向被告方，“被告对原告这一组举证，是否存有异议？”
    严各站了起来，“审判长，基于证人的身份，我对原告取证的合法性，依旧存在怀疑。我请求当庭询问证人几个问题！”
    审判长：“可以。”
    严各道谢，视线凉凉地看向桂倚秋，“请问证人，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答应出庭作证的？”
    桂倚秋沉目，“在看押期间。”
    严各怪异一笑，“不，我的意思是，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答应的？或者说，你有没有受到威胁、恐吓、或者身不由己的情况？”
    桂倚秋一怔，“没有。”
    严各冷哼，“你在说谎！”
    不待别人说话，严各转头看向审判席，“审判长，证人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我请求法庭对其验身，看一看有无人身伤害的事情，以此证明证人是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做出的上述证词，而不是被胁迫或刑讯逼供做出的违心证言……”
    苏小南脸色一变。
    她知道，证据的合法性很重要。
    而桂倚秋身上有伤，是她亲眼所见的。
    看来对方早有准备，猜也能猜到安北城对桂倚秋动过刑。
    “反对！”宋大状情绪饱满，战斗力极强：“审判长，我反对被告代理律师带有恶意诽谤性质的无理猜测，目前证人头脑清醒，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正常人，当庭取证的方式也符合法律程序，因此，她的证词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苏小南一颗心悬着，眼巴巴地看着审判长。
    这一刻她简直想要祈祷审判长不要给桂倚秋验伤。
    紧张等待了十来秒，审判长支持了宋律师的说辞。
    “原被告双方都已经充分发表了意见，为了搞清事实，请证人当庭模仿笔迹，以证明证词的真实性……”
    当庭模仿。
    这一个可以有啊？
    在庭的很多人，包括看网络直播的人，其实都很想看看桂倚秋的这项“特殊技能”，也在期待后续。
    可不待法庭拿来纸笔，严各又一次站了起来，“审判长，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证人，就一个问题。”
    审判长看他一眼，“可以。”
    严各慢吞吞转头，“证人，我想再问你一次，你今天出庭作证，是否受到威胁、恐吓，或者刑讯？你考虑清楚再回答。你应该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了这次说明真相的机会，你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桂倚秋面色微微一暗。
    不待她回答，宋律师马上抗议。
    “反对！审判长，反对辩方律师以引诱性、暗示性的言词，诱导证人做假供！”
    既然桂倚秋跟安正泽合作过一次，完全有可能会合作第二次，因此，宋律师的请求得到了审判长的支持。
    他示意继续为桂倚秋准备纸笔，让她当庭模仿尤明美的笔迹。
    严各笑一笑坐了回去，没有再表示异议。而坐在他身边的安正泽，依旧目光带笑地望着桂倚秋。
    是的，从头到尾他都在微笑，就像根本不是出庭，而是在参加一次家庭会议。
    证人席上的桂倚秋，被取下了手铐，略略垂头。
    她好像在思考，慢慢地抬起手，试了好几次才落下笔……
    法庭上落针可闻，摄像机也记录下了一刻……
    然而，她写出来的字，明眼人一看，也就三分像尤明美，根本就不是原告所说的十足十相似。
    审判长皱了眉头，“证人，请你对此做出合理解释。你知不知道，做伪证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很显然，审判长对她的证词也产生了怀疑。
    众目睽睽之下，桂倚秋似乎有点紧张，提笔的手在抖，脸色也异常的白，整个人纸片似的，好像风一吹过来，她就会倒下。
    “审判长，我，我没有撒谎，没，没有做伪证，只是太，太紧张了……”
    说到最后，她好像极度害怕似的，几乎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一旁的法警及时扶住她，她才扶住证人席站稳，深深低垂着头，而泪水也跟着往下掉。
    “我真的，真的没有做伪证……我再写……我再模仿，请相信我……”
    她急巴巴地又拿笔去写，可这一次，笔还没有拿稳，直接就从她指尖滑落，滚到了地上。
    “审判长！”严各见此机会，马上站起来，“我严重怀疑证人受到了暴力虐待，证言证词完全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产生的！请审判长休庭对证据进行调查核实……”
    事情发生急剧变化，审判长迟疑一下。
    “由于案件的复杂性以及对证据的存疑，现在我宣布暂时休庭……”
    “不用了！”突然，桂倚秋十分吃力的抬起头，颤抖着嘴唇对审判长说，“……我有冤，审判长，我有冤，我是被刑讯威胁的，请审判长为我做主……”
    ☆、第653章，扑朔迷离
    第653章，扑朔迷离
    桂倚秋话没说完，庭审现场已是哗然一片。
    这一转再转的剧情堪比大剧，每个人都紧张起来。
    苏小南甚至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一刻的桂倚秋完全是影后附身，几乎把身边的安瑜给比下去了。
    “审判长，我之前的证词全是假的，是安北城胁迫我的，还有我那些犯罪供述，也全都是不实的……我在红尖的关押室里，每天24小时被他们不眠不休地刑讯、虐待、逼迫，不给睡眠，不给吃饭，还要遭受电击，毒打，他们不是人，那个琉璃岛，就是一座人间地狱……审判长……我要控告安北城，我要主张我的权利……”
    “证人！”审判长突然敲响法槌，打断了情绪激动的桂倚秋，“对于证词，一定要谨慎。”
    桂倚秋怔怔看他，嘴唇颤抖着，突然就哑口中了。
    她看到了审判长的目光，懂得这个时候应当适可而止。
    审判长哪怕不知道琉璃岛，也知道她话里涉及的是红尖，那个不归他管。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桂倚秋说的那些，完全可能为他自己招来祸事。
    呵止了桂倚秋，他马上以法庭要对证人证言进行核实为由，宣布休庭，择日再审。
    网上直播到这里结束了。
    记者们的画面里，出现的是散潮似的人群，以及网络里成千上万的评论——
    一个庭审，挑逗了无数人的神经。
    证人庭上的翻供，事件的扑朔迷离，让一个个变得兴奋不已。
    但这并不包括此案的审判长。
    从庭上退到后厅，他脊背上都爬满了汗，“这伤验不验？验不验，好像都麻烦……”
    桂倚秋上庭时的状态有问题，他离得那么近，当然也看得出来。
    可这事儿真要验出来，牵扯就大了。
    “不如先让合议庭合议吧……”
    “也好……”
    他正和副院长商量着，电话进来了。
    审判长接起来听完，挂电话时已然换了脸色。
    “验！上头来电话，一切按程序来办。”
    ……
    京都安宅。
    苏小南坐在花厅里，看着清爽的天空，有一种想出去暴走几圈的冲动。
    心里的情绪堆积到了极点，极需发泄。
    今日庭审的形势逆转，坐过山车似的，惊心动魄，让她都这个时候都还没回神。
    安北城回到景城就去处理后续事情了，坐在她对面的是安瑜。
    像往常一样，安瑜手上夹着一支烟，不过没有抽，表情比她淡定，可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愤然。
    “那个严各，真是我三哥的神助攻！几句话就把桂倚秋说得当场翻供，也是厉害了！”
    苏小南抿唇冷笑一声，瞄她，“我不这么想。”
    安瑜不解：“嗯？什么意思？”
    苏小南呵呵一声冷笑，“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不仅当场推翻了证词，连同之前在红特招供的那些犯罪事实都要翻供，又怎么会是单凭严各几句话就可以的？
    “她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适合她翻供生存的土壤。而全程直播的庭审，就是最好的机会……只不过，她要供由严各的嘴来诱导，这样不管成与不成，她都是受伤者。成了，责任在安北城，不成，责任在三叔……”
    听她这样说，安瑜手上的烟都放下来了，一脸疑惑。
    “那桂倚秋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苏小南勾起唇角。
    “那不是厉害，是心理素质非常人！”
    她从安北城嘴里知道，桂倚秋自打四个月前关入琉璃岛开始，直到现在除了交代跟安正泽合盟陷害安正邦的事情之外，对其他的事情，能不承认的就不承认，能不交代的都不交代，始终圆滑地跟他们周旋着，非常懂得反侦查技巧，实在受不了了，再吐一点点无关痛痒的事情！
    偏偏这样的她，安北城还不能弄死，也不能真正交到地方法院，判她死刑。
    好几个案子都跟她有关，他们有合理推测，却始终苦于没有佐证，而这些，好多都是死无对证——
    尤明美死了、余勤死了、吴越死了……那些事实，有可能全都烂在桂倚秋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