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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就算推后几天,也有走班。他走进教室里,就会看见坐在后排和六班的同学开玩笑的那个姑娘——然后沈泽会走过去,把书包放在顾关山旁边。
    这是一场劫,沈泽疲惫地想,要命。
    他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闭了闭眼。
    ……十八了,沈泽,你连身份证都可以办十年的了。
    沈泽回到家的时候,他爸正在喝一瓶泡了虫草和蛇的茅台——多半是那圈子里的有钱人折腾出来的花样养生,人到了四十五六就开始积极地拿中医中药地煲着,连沈泽的爸爸都不例外,他们可着劲儿地折腾,像是不服老,也像是在和年龄宣战。
    和沈妈妈往护肤品和美容院疯狂砸钱的行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沈爸爸一看沈泽,挑起条眉毛:“你这是从学校跑回来的?”
    沈泽淋得浑身透湿,t恤在身上裹着,他将鞋脱了,赤着脚走进家门。
    沈建军喝着酒拍桌子:“回话啊!兔崽子天天假深沉,是不是钱包掉了?还是小顾不要你了?”
    沈泽:“……”
    “小顾不要你了。”沈建军一看那表情,笃定地说:“我早就说你这样对她是行不通——”
    沈泽听都没听,擦了擦脸,将自己的上衣脱了。
    沈建军一扯嗓子,喊道:“孩儿他妈!你儿子终于被甩——”
    沈泽打断了他:“——是我不要她了。”
    沈爸爸:“……”
    沈爸爸一拍桌子,愤怒地大吼:“混账东西——!”
    沈爸爸气得要命,抄了鸡毛掸子就要抽沈泽一顿狠的,吼着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鸡毛掸子是沈家祖传的家法,沈爸爸被沈爷爷一条鸡毛掸子一路抽到大的。沈泽从小养得有些娇气,沈建军也多年没动过这种家法,珍藏的鸡毛掸子早被张阿姨拿去扫吊灯了。
    可当沈建军拿着鸡毛掸子出现时,小时候一看到鸡毛掸子就逃命的沈泽闭了闭眼睛,双膝跪在了地上。
    沈泽实在已是个高个子了,手长脚长,肌肉也结实,沈建军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长成了成年人的体格,可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
    他竟然会这么顺从地挨这顿揍?
    沈建军那一瞬间想起陪自己老婆看的韩剧,以为沈泽检查出了什么胃癌肺癌前列腺癌,才和人家小姑娘分手。
    但是沈建军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那不可能。
    沈泽以前可能谈过女朋友,也可能没有,沈建军从未干涉过。但顾关山是他第一个,像是介绍自己妻子一样介绍的给自己父母的人……两个人还睡了,睡了。
    ——最后只剩一句‘我不要她了’。
    沈建军冷冷地对自己儿子道:“老规矩。”
    沈泽跪在地上闭了闭眼,将双手放在了头顶,免得被抽到胳膊或别处。
    沈建军抄起鸡毛掸子,一条子抽了下去!
    他抽得非常狠,沈泽的结实后背上瞬间白了一条,又浮起一条血红的印子,后知后觉地往外渗血。沈泽疼得后背反复绷紧,却咬着牙一句话都不说。
    “你错在哪里?”沈建军冰冷地问:“沈泽,你告诉我。”
    沈泽咬着牙一言不发,沈建军抬起胳膊又是一条子!
    鸡毛掸子抽人是很疼的,沈建军以前都留着三分力,怕打死了孩子,他抽一下问一句“你错在哪里”,他家的规矩是招了再视情节轻重继续揍,或者就此停手。
    ——以前小时候的沈泽从来撑不过三掸子,就吱哇乱叫着全招了。
    但是十八岁的沈泽咬着牙关,双手扣在头顶,被抽得后背渗血,一绺子一道的全肿着,叠着,极为狰狞。沈建军心里拔凉拔凉的——沈泽得做了多差劲的事儿,才能在这里,像个孙子一样乖乖挨这么多揍?
    沈建军做了最坏的打算,咬着牙问:“——沈泽,你做错了什么?”
    沈泽咬紧了牙。
    沈建军忍无可忍,震耳欲聋地怒吼:“沈泽你给我说——!”
    ……
    那声怒吼终于让沈泽眨了眨眼。他哑着,咳嗽了一声。
    他光着上身跪在那里,后背上几乎都不能看。沈泽忍得太狠了,嗓子里都是血味儿,汗水滑进伤口,疼得连肌肉都痉挛了起来。
    “我啊……”沈泽沙哑道:
    “……言而无信,言出不行,她一个女孩子都知道承诺之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愿意背弃我。我却要把那个誓言踩在脚底下。”
    沈泽挺直了脊背,眼眶通红,说:
    “她要留在国内,我要放她走。”
    ……
    ……
    沈建军大半夜气都气死了。
    养了个儿子实在是不省心,甚至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狗东西,也不知道顾家那姑娘是怎么养的,人家家里那小姑娘干什么什么像样,自家这破儿子——大半夜沈建军以为他把小姑娘始乱终弃了,差点儿脑溢血——如今颇为后悔揍儿子揍得太轻。
    沈泽光着上身,后背上敷着条冰毛巾,坐在电脑前哑着嗓子问:“……爸,异国恋,挺难的吧。”
    沈建军:“我没异国恋过。”
    “……”
    然后沈建军疑惑地问:“你说送她出国就送她出国?老顾同意吗?而且申请什么学校也没定。”
    沈泽:“这你不用担心……她可热门了,那么好的学校都排队等着要她。”
    沈建军又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心,问:“而且咱家里也不差钱,你想去就去嘛,为什么非得异国?想不开还是脑子有问题?”
    沈泽咳嗽了一声,他嗓子里还是像有口血,一咳嗽整个后背都疼。
    “我不能去。”沈泽说,“我成绩不行……英语也不行,你就算把我送去培训,我能考个雅思4.5都不错了,sat更不用说,那个更完蛋。”
    沈泽又咳嗽了一声:“我不能……让她在那么好的学校毕业,我却拖她后腿,拉低她的层次。”
    “再说了,我也要有个将来……”沈泽喃喃道:“也要有个人生。”
    沈建军没说话。
    窗外台风席卷整个大地,窗户都被吹得疯狂震颤,玻璃窗外是个浓黑混沌的暴风暴雨夜。
    沈建军叹了口气:“……算了。”
    “我给你说明白。”沈建军平静地说:“在一段恋爱里,距离是非常可怕的东西,牵扯到异国恋的时候还会有时差,换句话说,不看好。”
    沈泽没说话。
    沈建军又说:“而且还会有更多的诱惑。”
    “不只是会在那里遇到全新的人。”沈建军喝了口他的冬虫夏草茅台,惬意地眯起眼睛道:“——还有别的东西,另一种文化,另一种吸引。能粉碎一段恋情的东西有很多……第三者,金钱,家庭,不可抗力,时间……”
    “其中,距离,是最钝刀子割肉的一个。”
    沈泽沉默了很久,方低声道:“……我明白。”
    灯光柔和地打在父子俩身上,沈建军那一瞬间,完全不能理解对面那个年青人。
    他那一晚上所不能理解的东西有很多,例如曾经皮猴子般的沈泽跪在他面前,任由自己将他抽了个半死,一点都没反抗。再例如沈泽的重点竟然是‘背弃誓言’。
    但是那么多不懂的东西里头,这句“我明白”,是沈建军最不能理解的。
    沈泽从小就是个独生子,他们夫妻俩脾气又好,会疼孩子,沈泽要什么东西,从来都是拿不到就发会脾气,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东西朝外推?
    沈建军收敛了些许,真诚道:
    “她可能异国之后和你感情就淡了,也可能一毕业就留在国外了……”
    他停了停,又挑明:“沈泽,你知道你这么做,你可能从此就和她没有交集了么?”
    沈泽停顿了一下,在那个名为“愿望”的台风的,能摧毁一切的风声里头,沙哑地说:
    “……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吃饭睡觉打沈泽(你)他家也是有体罚的……但是打起来比较讲规矩。后面的节奏会快一些!放心吧后面我基本再折腾一次沈泽,马上我们就开始甜甜甜到完结了(—关于沈泽我想说两句!我今天这一章里头删掉了一句话:“他和他喜欢的姑娘,心理年龄差了二十岁以上”……他是一个典型的成长角色,一直在做错事情,在发现自己的不足,但他总能找到正确的那条路。所以嘛不要用小仙女的标准要求他,小仙女关山都把他当女朋友宠的(等等但是之前也说过了,他是会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三次成长。第二次学会爱人,第二次懂得为自己的将来付出,第三次,学会放手。你可以拥有一只小狗,也可以爱它,可以将它圈在自己的家里,但你不能这样去对待自己的爱人——要为他们插上翅膀,让他们飞,才叫做真正的爱。
    第六十九章
    顾关山揉着眼睛去上学, 外面仍是风吹雨打的, 天气灰暗, 台风从他们市里的侧边擦了过去, 满地落叶, 花朵落了一地。
    沈泽已经在教室,黑眼圈快长到鼻子了,不知道昨晚做了什么, 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觉。
    顾关山心想,这是个励志要考北大的人——把自己的早自习睡过去, 像话吗?
    虽然沈泽在奋起直追, 进步也快, 但当他把政史地和数学四个短板补上之后,语文和英语这两个却是一场持久战——而且非常不乐观。
    语文和英语, 是号称一个月不学就会退步明显,但是就算学三个月, 也没啥显著进步的学科。
    而早自习——就是语文英语的专场。
    北大是什么概念?七百五十满分的高考,要考到六百七, 才能从他们的低空飘过去。
    低空飘过分数线是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考生就算考到六百七,也不敢报北大——当省内可以平行志愿的情况下,考生可能会从一批次录取中腾出一个名额给pku, 可如果省内是非平行志愿的话,考生保险起见,会把第一志愿留给下面的c9。
    要满足670这条件, 文综至少得考到二百七十多,数学不能扣超过十分,英语不能低于一百四,语文最差也得达到一百二——加起来才堪堪有个六百七,能上复旦了。
    沈泽倒好,英语考到105的那天,跟顾关山翘了一下午的尾巴……
    顾关山思及至此,心里一种这狗东西真不争气的怨念油然而生……然后她对着沈泽就拍了一巴掌!
    沈泽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道:“你……你真狠。”
    顾关山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啊?”
    “没……没事。”沈泽疼得话音发颤:“你早饭吃了吗?”
    顾关山有点担心,坐在位置上回过头看他:“你怎么了?背疼?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沈泽将他的语文书合上,伸手摸了摸顾关山的头发,柔和而温暖地看着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