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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寂静的房子里几乎没有其他的动静,提到那段往事好像空气都不流动了。梁叙怎么会不明白这两年里她承受了什么,自然也学着慢慢长大。
    “后来我就闹啊像当年去小凉庄读书一样。”余声这句话有些欢快,欢快过后又静寂下来,“除了画画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所以——”
    梁叙替她说完:“所以就选了个你爸妈的专业结合。”
    “……”还是怕他生气,余声小心翼翼的‘嗯’了一声。这一声拉的很长很长,长到尾音是自然消失的,“不过后来变了。”最后这几个字倒是稍微扬起声来。
    “怎么变了?”
    “我现在喜欢古代建筑。”余声说,“学着蛮有意思。”
    灯光在墙上打着固定的光晕,看久了便像是一幅画。余声说完有一会儿屋子里没声响,正要开口就看见梁叙从折叠床上坐了起来。
    “你干吗?”她怔了一下。
    他穿着灰色短袖,白色的象牙吊在胸膛上一摇一晃。双脚踩在地面的拖鞋上,黑色膝盖裤凌乱的掀起在腿弯。
    “要不要我抱你睡?”昏暗里,他轻声问。
    余声听完有一刹那的愣住,然后屏住呼吸抬眼瞧。他的眼睛里有她熟悉的样子,余声在那注目里慢慢弯起嘴巴点头‘嗯’了一声。
    其其像是在伸懒腰忽然叫了一下。
    梁叙抱着被子上床贴近她的背,一只胳膊将她连带被子搂在怀里。余声刚才所有的低落在此时都没了,每个毛孔里都是他淡淡的呼吸还有心跳。
    “睡吧。”他说。
    于是她在那温柔里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天醒来他已经去上班了,余声将房间收拾好洗干净他的脏衣服才离开。到学校是个下午一两点左右,经过足球场恰好撞见了很多人在为校运动会做准备。中央主席台上挂了横幅,大都是上身短袖一模一样的男女忙活在球场上。
    远远看去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陈天阳和李谓并排走在太阳底下像是散步,男生又好像故意错开距离,女生又往男生跟前进了一步。余声没有打搅转身远离,然后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
    像她和梁叙那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第51章
    那一天的北京城风和日丽,不管走在哪儿都能看见风变着花样往人身后溜。校园的林荫道上一对对男女依偎而行, 衣摆轻轻摇啊摇。
    余声慢慢走回宿舍。
    她难得偷来闲情逸致也没再出去, 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找九十年代的香港喜剧电影看了又看。还有英语不流畅的小姑娘出国念书打多份工维持学业, 充满人情味儿的法国乡村片里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对小女孩说‘c`est la vie ’。
    室外有金黄色的太阳照进来。
    余声当时正戴着耳麦在听歌, 电影也已经看完了。她抬头望向阳台上的落日余晖,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后摇。
    有很多代表作和音乐家弹出来。
    她一首一首听过去忽然有些难过, 曲子要么低沉悲伤要么阴柔无语, 有一种直击心底深处的震撼, 充满迷幻性和绝对自由。
    太阳完全消失的时候她才回到现实。
    宿舍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陈天阳嘴里哼着she的不想长大进来了。余声拿下耳麦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轻轻将电脑合上。
    “看什么呢。”陈天阳扔给她一包零食, 然后一面捶肩膀一面说,“今天都快累死我了。”
    余声拆开零食袋问:“你干吗了?”
    “早上出去爬了个山中午回到学校吃了个饭。”陈天阳大不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看起来没有一点抱怨的样子, “然后去足球场散了会步体育馆看了场篮球比赛。”
    余声淡定的‘哦’了一下:“一个人吗?”
    “……”陈天阳抿了抿嘴巴一笑, “这种事儿一个人多没意思呀。”接着快速又道,“和一个朋友。”
    余声正要揶揄手机响了。
    那边梁叙应该是刚下班走在路上, 可以听见他说话时还夹带着汽车驶过的尾声。还是老掉牙的吃饭没有吃了什么, 余声自回来连床都没下还是乖乖的撒谎说吃了清粥菜盒。
    说完连自己都想咬舌头。
    梁叙一面和她说着话, 一面在路边等公交车。车来了他投币上去找了个座位, 那是走琴行方向的路人偏少。街上的路灯打进来一晃一晃, 车厢里寥寥数人一会儿有光一会儿又暗了。
    他平静的待在那变幻的光芒下。
    两人一直说到他下车才挂断,梁叙从站牌慢慢走进巷子里。他穿着白色短袖外头是黑色衬衫,风扬起一角整个人在黑夜里都透出一种低沉。
    地下室里陈皮和周显已经在了。
    他们从跟着谭家明玩摇滚到现在也有近半年, 除了学乐器之外好像还没有别的用处。陈皮乱七八糟的敲着鼓已经没了最初开始的新鲜,周显相比来说情绪一直较平常这会儿看样子也有些乏味。
    梁叙走到桌前将吉他弹了起来。
    “你们俩说咱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陈皮叹气。
    兴许是昨晚的舞台效果和现在的冷漠安静对比太鲜明,陈皮心底里窝的那股火有些烧起来了。周显看了他们俩一眼摇了摇头,一言未发。
    “真没劲。”陈皮又道。
    梁叙将吉他往地上一竖靠着墙,从烟盒里抖出一根咬在嘴里火机点上。他抽了好几口之后将烟夹在指间垂下手,另一只手抬起揉了揉眉头然后往裤兜一插。
    “怎么算是有劲?”他问。
    陈皮一听这个像是憋了一肚子话有的说了。
    “咱玩这个少说也这么多年了。”陈皮伸着脖子,“现在就像是从头开始一样,我就不明白了这谭叔把咱扔这儿到底什么意思?”
    梁叙低着眉又将烟喂嘴里。
    “反正我是窝够了,这还不如栋笃笑痛快呢。”
    他们至今都没做成什么曲子,顶多就是偶尔弹一下连个小样儿都算不上。照这样下去一个个劲头都磨没了,还怎么玩摇滚。
    “行了。”梁叙掐了烟,“少说两句。”
    然后他把吉他扔给周显,走去了钢琴那边。一分钟后有行云流水的调子跑了出来,梁叙现在基本可以弹好几首完整的曲子了。
    舒缓的音乐将室内的怨气抚平了。
    后来有一周左右都不再见陈皮的人,基本都是他和周显两个人照旧过去。于是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他们俩还在互相切磋之时那个‘跑江湖’的谭家明出现了。
    后面跟着陈皮,耷拉着脑袋跟蔫了的破草一样。
    谭家明什么也没多说直接带他们仨去了一个地方,出租车师傅几乎绕了小半个市区才到。外头跟荒郊野外差不多,他们一直走了一公里才看到一个几百平米的废旧厂楼。
    远远就听见一些吵吵嚷嚷的声音。
    再走近才看清那厂楼里一堆堆人,陈皮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谭家明带他们走了进去停在一根柱子边,十来米外就是几个人抱着吉他敲着鼓的玩着,附近也围了一圈慕名赶来的爱好者。
    “他们一会儿在这里有个比赛。”谭家明说。
    这么大一个空间里他们互不干扰,认真一数差不多有近五六个乐队,各自一块地方玩着自己的摇滚。或许还有部分没有来,也有可能就在路上。
    “这都谁组织的?”陈皮看着那些人问。
    谭家明有意无意的撇过梁叙一眼:“一个神秘人。”顿了下才又道,“他从没有出现过,圈里人都叫他影子。”
    日子虽近五月,逢深夜却仍渗着冷意。
    “他们有的签了唱片公司有的没签。”谭家明给他们指了指其中两个签约的,“地下乐队就这么玩,没准十年后还是老样子。”
    比赛在半个多小时之后开始了。
    地上就铺了一个很大的破布帐篷,外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男女发烧友。他们几个人被挤在了人群中间,光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每一个乐队都有自己要表达的态度。
    那还是零几年摇滚发展比较低迷的时候,尤其他们这种地下乐队知道的人甚少。大都是混出了点名堂然后幸运地签了公司成绩平平的不服输为了梦想继续扛着混着。
    那曲子比正经的音乐人做得还好。
    后来深夜里结束后他们一个个都沉默了,今晚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像走进了另一个天地。谭家明看着这几个二十二三的年轻人,像是在看二十年前的自己。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梁叙和周显都没吭声,平静的走着。
    “知道。”陈皮说话都没了神,“来了至多给人家提鞋。”
    谭家明哼笑了一声:“你们底子是不错但注意力太分散学的也散。”继而又笑了,“基本功都没准备好来了也只有打击丢人的份儿。”
    路上不时有发烧友骑车远去。
    “你们俩虽然不怎么表现出来。”谭家明看了梁叙和周显一眼,“但肯定也是不太认同的对吧。”
    梁叙的目光闪了一下。
    “还有浮躁。”谭江明又收了那短暂的笑意,看向陈皮压重了音,“沉不住气。”
    陈皮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连这点时间都熬不过以后的路怎么走。”谭家明说,“日子长着呢小子们。”
    身后这时候忽然响起一阵由远至近的摩托声,前头那灯光打的亮人眼。梁叙皱眉看过去,足足有三四辆摩托开了过来,各带着一个人。
    摩托车在他们前边停下,为首的那个取了下头盔。
    “呦——”那人嬉皮笑脸,“是谭叔啊。”
    周显和陈皮立刻认出来此人正是薛岬。
    “您也来看比赛?”薛岬眉毛一挑,扫过他们一眼,“您的人?”
    谭家明说:“薛少爷别来无恙。”
    车灯打在梁叙方向,他微微偏头薄唇紧抿。没想到下一秒薛岬的视线便掠了过来,深深看了梁叙一眼,又斜挑了周显一个目光。有的人没见过面一对视便充满敌意,薛岬骨子里就爱倒腾。
    “有空再聚。”话不知在应谁,“咱来日方长。”
    说完抬手对他们做了个枪毙的动作,然后哈哈一笑领着那群人骑车走了。等那伙走远谭家明朝他们看过去,一个个表情都冷峻极了。
    “等你们真正入了行。”谭家明说,“有的是交手的机会。”
    梁叙看着远去的那车影,目光漆黑深敛。他那晚回到租屋已经半夜三点左右,洗了个冷水澡往床上一躺。光着上身的胸膛还残留着水滴,慢慢的沿着腹肌滑下渗入到皮带上。
    其其从墙角一跃跳上了床。
    一双小爪子去勾他的象牙,梁叙将它的两只爪提了起来立在身前。他看着一直喵喵叫的小猫,半响之后沉重的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