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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长发如水流泻在棺木内外,人影蓦然想打个哈欠。
    嗯,今天起得有点早,困。
    另外……不好吃。
    ·
    方善水清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夜,骤然闻到周身一股腥恶之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皮肤上多了一层黑赫如蜕的腥渍,随手一擦,黑灰下的皮肤宛如新生。
    方善水感觉肉身前所未有的空灵轻便,那堆腥恶,竟似乎是将他体内无法排出的杂质和暗伤都清理出去后,遗留物的堆积。
    方善水站起身想活动活动手脚,脚下一不注意,结实的大理石地板竟被踩碎了一块,方善水顿时一僵,没敢再动,只站在原地轻手轻脚地适应了一下身体的新力道。
    这几日住校军训,几乎没有时间静心修行,如今受伤之后,耗尽真气后纳灵气修行,一逸一劳间,竟然破而后立,倒是因祸得福。
    方善水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同,除了力气大增,行功运转速度比以前快了数倍外,丹田内的真气也变少了,却少而凝聚,仔细一感应,赫然发现原本庞然的后天之气,如今都化作了一缕缕稀少的先天之气。
    一夜之间,方善水竟是从后天之境跨过天堑,入了先天。
    方善水心内惊喜,虽然师父一直说他修行速度很快,但是他已经卡在后天之境很久了,如今成功突破,倒是……倒是……嗯,倒是找那邪修麻烦的时候,要容易许多!
    方善水起身去了浴室,此刻他身上的气味着实难闻,虽然能龟息闭气,但还是很脏。
    洗澡的时候,方善水感觉自己脸上的火伤疤痕一直在痒,仿佛下头的皮肉里,有很多小蚂蚁正一点点地爬来爬去。
    亏得方善水修行深,颇有些定力,换了其他人,估计已经忍不住去抠挖疤痕了。
    洗完澡,方善水才对着镜子敲了敲自己面上的疤壳,硬硬的,感觉仍然和皮肉融合的很深,丝毫没有脱落的迹象。
    不过,疤下皮肤发痒,这是好现象,说明疤下的皮肉又开始重新生长了,除了突破时洗精伐髓的影响,方善水能感觉到,如今体内的先天之气,对他这些暗伤也有不小的修复作用。
    只要方善水不断修行,慢慢炼化更多的先天之气,他脸上这负累了十三年的疤壳,早晚会完全痊愈脱落。
    方善水对此很是平静,感觉无悲无喜,只是有一件事却令他不太满意。
    方善水看看自己除去污渍后变得白白嫩嫩的皮肤,不太满意上手一捏,发现以自己七成的力道,居然只在这嫩乎乎的皮肤上捏出了一点红印子,这才高兴。
    看着不中用算什么,实际中用就行。
    正穿着衣服,方善水突然听到浴室外传来熟悉的猫叫声。
    打开门一看,方善水赫然发现大黑不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它正垫脚站在兰花旁边的窗台上,一爪子挥出,将不知怎么爬到窗台边的置物架上伸脑袋的乌龟,当头拍了下去。
    乌龟哐地从置物架上被拍了下来,缩头缩脚肚皮朝天地砸在地上,圆圆地龟壳好像不倒翁一样,在地上转来转去晃了好几圈。
    方善水:“大黑。”
    大黑猫这才将注视着乌龟的眼神转向了方善水,不满地“喵、嗷~”一声,好像在埋怨方善水居然抛下它偷跑。
    方善水突然想起来昨天忘记喂大黑了,去了医院后就直接回了租房。
    不过他在屋里设置了隐息阵,也不知大黑是怎么找到他的。
    第三十章 血水镜
    方善水在大黑的瞪视下, 打电话求助了李容浩。
    直到电话那头的李容浩满口答应一会就把烤鱼送来, 大黑才满意地喵地了一声,跳下窗台。
    看到碍脚的乌龟在地面上伸着小短爪使劲翻身, 却哐啷哐啷怎么也翻不过来的乌龟,大黑爪子一掀, 就给它正了过来。
    恢复到正常姿态的乌龟缩回脑袋和手脚,躲在壳里用豆眼看着黑猫, 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善水见它俩相处愉快, 大黑应该不会饿极把乌龟给啃了,就拜托大黑看着点兰花, 着手准备干坏事去了。
    大黑这种有些灵性的黑猫, 自然是能感应到灵物的不同,遇到了就是机缘,圈地保护还来不及, 肯定不会去破坏,方善水也没有担心,吃了他的鱼,就是他的猫, 更何况这只债主如今赶都赶不走。
    方善水先将所有的遮光窗帘都拉上, 然后进了卫生间。
    昨晚回来的时候,方善水将自己身上的血衣脱下,扔在一个装水的镀金铁盆泡着,盆还是昨天李容浩买回来的。
    这衣服上,几乎全是史文宇的血, 如今泡了一夜,衣服上的血渍已经大半入水。
    方善水捞出衣服一拧,然后把衣服扔在一边,将盆端了出去,放在客厅中,早已被他用朱砂画满了诡异血纹的大桌上,血纹程八卦状向八方辅散,只中间留了个放盆的空白。
    方善水点燃三只香,朝着桌上的水盆拜了三拜,香一落桌,仿佛直接插入了桌子中一样,竟稳稳地直立在桌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扶着它一样。
    “天窥地视,鬼神借目。予我尔闻,魑魅张眼。敕!”
    方善水口中吟念,同时,手里令符瞬间掷入血水盆中。
    纸符赫然燃起蓝色的火焰,随即就好像融化一样,消失在水盆中。
    “呼——”燃香上的烟雾赫然无风自动,飞向水盆,水盆渐渐出现了一堆涟漪,仿佛一堆细小的游魂,正穿过水镜,去到另外的地方。
    随着水盆中的涟漪渐渐增大,血水变得越发浑浊起来,甚至渐渐出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景象。
    方善水食指轻点着盆,仿佛在引导那些不停穿过水盆的游烟去找人一样,口中反复轻念着所寻之人的名字:“史文宇,史文宇,史文宇……”
    慢慢地,涟漪渐渐散去,血盆中的浑浊澄清,水中渐渐出现了一间医院病房的倒影,史文宇满身绷带地躺在病床上,赫然睁开了眼。
    ·
    “医生,我儿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还不醒?”史建城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天不见,自己本来好好的儿子就满身是伤,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而且刚刚还有警察缠着他,说是他儿子涉嫌持凶器伤人,需要他配合调查,史建城简直气得想骂人!
    不过民不与官斗,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说了自己儿子这些时间的交友状况,情绪状况,没敢把自己心里有鬼的地方说出来。
    史建城隐约觉得,自己儿子的伤多半是和赵柯有关,虽然他和赵柯是合作关系,但是他一直对赵柯心有忌惮、保持距离。可文宇却看不出那小子的歹毒狠辣,只觉得赵柯厉害,就喜欢跟着人混。
    史建城一开始以为,赵柯至少会看在他们是合作的关系上,不会对他儿子怎样,现在看来是他天真了,一个连自己的亲人都会下手算计的家伙,背后又有个厉害的法师撑腰,怎么知道什么叫顾忌!
    史建城后悔不已心里恨得不行,医生看得眼晕,示意走来走去的史建城静静:“他失血过多,浑身多处骨折和划伤,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在自我修复过程中,你耐心等等吧。”
    虽然医生这么说,但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的史建城怎么放得下心。
    史建城的助理在一旁安静地收拾房间,给急得口干舌燥的老板烧水沏茶,史建城却迁怒地直接将杯子扔回给他,大骂:“太烫了,你怎么做事的?不会等凉了再给我!?”
    助理慌手慌脚地捏稳茶杯,唯唯诺诺道:“是,老板。”
    史建城揉了揉眉心,突然挥手示意助理去把病房门关上,然后就拿出手机来,正想给赵柯打电话去质问,这时,床上的史文宇突然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叫了声,“爸……”
    史建城顿时一惊,欢喜地扑到病床前:“文宇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
    窗帘全拉,房门闭锁的昏暗屋子内。
    在史文宇睁眼后,方善水桌上的水盆,涟漪骤歇,清晰地倒影出了醒来的史文宇,史文宇旁边急躁的中年人,和正在关病房门的一个青年。
    见状,方善水轻敲水盆的手指停下,口中也不再念诵史文宇的名字。
    水镜中的史文宇和史建城,周身都蒙了层红光,这是水盆的血缘指引。
    方善水一看史建城身上红光的浓度,就知道这中年人,应该是史文宇的父亲。
    方善水侧耳过去,水盆周边传来一股呜呜噜噜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小人儿在咬着东西细声说话一样。
    ……
    史文宇迷迷糊糊地闭了闭眼:“爸,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史建城激动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醒了就好。文宇,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说你持刀伤人,你还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吗?是不是赵柯那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赵柯……”史文宇闻言,好像有点迟钝地在回想一样,“我跟赵柯提起我有一个古怪的室友,丑得吓人,脸上天天带着个面具。赵柯听了,就细问了我很多关于我室友方善水的事,还说他认识这人,而且这人拿了他叔公的东西。他告诉我,我要是能帮他找到他叔公的东西,他就让他叔公教我降头术……”
    史建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好好地在学校学本事,学什么降头术!这种邪门东西是你能学的吗?连碰都不能碰!”
    说到这里,史建城又埋怨自己,“哎,都怨我,跟这种人搭上线,给你起了不好的示范。”
    史文宇浑身颤抖起来,好像很冷一样:“爸,我冷,我好冷……”
    史文宇阴煞入体,刚刚醒来的时候反应迟钝没感觉到,这会却慢慢阴冷入心,骨头缝都咔哒咔哒地颤了起来。
    史建城顿时急了,一连声地指使助理快去叫医生,他自己则赶紧掏出电话来打给赵柯。
    ·
    李容浩提着烤鱼和早饭迅速赶到方善水的租房,虽然方善水说是不熟悉附近的外卖,让他帮忙预定一下,但是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和世叔亲热的机会!
    李容浩见门打开,立刻开心地叫道:“叔!咦?”
    门后并没有人,李容浩仔细一看,才发现下头门缝处正给他把门扒开的,竟是一只黑猫。
    黑猫抬起黑亮的眼睛望他:“喵、嗷!”
    猫……猫给他开的门!?
    李容浩震惊了一下,随即他让自己淡定下来。
    嗯,他也是跟着方叔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震惊来震惊去的,这不是显得他太没有定力了么!以后方叔要是真收徒,肯定会因此给他打负面分的。
    李容浩低头淡定地和黑猫打招呼:“你好啊,黑猫,我是李容浩。”
    方叔人这么与众不同,养只猫自然也要与众不同。
    黑猫默不吭声地扫了李容浩一眼,似乎懒得搭理他,开了门后,给李容浩留了个优美的背影,就翩然转身入屋。
    李容浩见状心塞了一下,也赶忙进了屋。
    进门之后,李容浩发现屋里非常暗,比玄关处还要暗了好多,越往客厅走,越有一种鬼影幢幢的感觉,李容浩不禁激动了起来!
    看到客厅中,方善水站在桌子边,似乎在认真听什么人说话一样,李容浩正要叫人,方善水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食指比了个“嘘”的安静意思。
    李容浩赶忙将张开的嘴闭上,探头看看,见方善水没有阻止他上前,就踮着脚做贼一样地蹭了过去。
    屋内很暗,只有方善水面前桌上的水盆好像在放电影一样发着光,李容浩瞪大眼睛望去,赫然发现水盆里倒影的人,竟还是熟人!
    那水镜中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不正是他老爸的老对头史建城么。
    李容浩想要提醒方善水,但是顾忌着方善水不让他说话的指示,一句话顿时卡在喉咙,憋得不行。
    水镜中的史建城,不知道在和什么人打电话,面色很不好,一副想要破口大骂,却不得不强行抑制自己的样子。
    没过一会,史建城挂掉电话,似乎要离开了,对着病床上的儿子和身边的助理开始交待事情。
    这时,方善水突然拿出一个剪好的纸人来,符笔在水盆中的史建城身上轻点,李容浩明显看到史建城扭动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方善水用那沾了水的符笔在纸人上写下史建城三个字。
    李容浩顿时眼前一亮,刚刚想要说话而不敢的憋闷,刹那间烟消云散。
    李容浩心道不亏是他方叔,根本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完全用不着自己去提醒。
    然而等方善水将纸人写完,李容浩赫然看到了更加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