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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节

      李寻欢笑道:“不错。”
    他道:“所以,我又查了义士联盟的生意。”
    他道:“他们有一条生意,走的就是漕运,而且与这些官员正好可以连成一条线。”
    叶孤城道:“你说错了一句话。”
    李寻欢道:“什么?”
    叶孤城道:“义士联盟不仅漕运可以与这些人连成一条线,他还是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
    李寻欢一听,十分震惊,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叶孤城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他,李寻欢丝毫不放道:“就算陈忠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在那些本来就是龙头的人口中分一杯羹。”
    他是科举出身,自然了解民生,水运这玩意儿虽然说是被江湖上行走的人给垄断了,但毕竟不同于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绿林好汉,是要分派系的。
    不说走南闯北带着货物要运送的商人,在河上走的小混混或许都是船只主人请的帮手,帮忙威震四方的。
    河的数量有限,船的数量也有限,自己经营尚且不够,怎么能从外人手中挖一调羹。
    叶孤城听见李寻欢的话,也不恼,反而慢条斯理地说:“就算他们能力有限,如果背后有一只神通广大的手在推动,无论他们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惊讶。”
    李寻欢道:“有人在他们备受插手?”
    叶孤城道:“很明显,如果想要知道细节,你可以去天机阁问问。”
    忽然为自己打了一个广告。
    李寻欢沉吟道:“背后推动的人是谁?”
    叶孤城不置可否道:“这要看看陈忠传递给我们的信件。”
    说到这里,他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从背后响起,如果要找个恰当的形容词,大概就时鸟嘴啄在木板上。
    叶孤城刚想到自己精妙绝伦的比喻,就又听见来自窗外的扑腾声还是络绎不绝,只能打开窗户,意料之中是灰扑扑的鸽子。
    这并不是白云城的鸽子,因为它的身材很好,脚上绑着一张纸,是信鸽应该有的样子,叶孤城将小布条从鸽子的腿上解下来,对李寻欢扬了扬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寻欢道:“是陈忠?”
    叶孤城道:“不错。”
    他展开布条看了一遍,已经将内容记在心中,随后递给李寻欢,让他来看。
    李寻欢看了一遍,只找到了时间与地点,至于在这时间和地点中会发生什么,都没有说。
    他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叶孤城。
    叶孤城道:“恐怕他要见那幕后之人。”
    叶孤城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义士联盟会有本事插手漕运,应该与他即将要见的人有关,你查的不就是这件事?若如此,何不顺藤摸瓜,将皇帝在意的事情都解决了?”
    皇帝二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好像在说一个普通人,没有一点点的敬畏。
    但李寻欢却没有多在意,他的心思已经集中在了漕运上。
    李寻欢道:“如此看来,是非要走一趟不可了。”
    叶孤城道:“这回我同你一起去。”
    李寻欢道:“是为了见你的故人?”
    叶孤城道:“现在还知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我的故人。”
    李寻欢惊道:“那你……”
    他还以为叶孤城老早就确定了人选,要不然怎么会死盯着一件事不放?
    叶孤城冷笑道:“因为这藏在背后的行动模式,实在是似曾相识。”
    李寻欢看见他的冷笑,背后一机灵,连询问的念头都没有了,所以他正好错过了叶孤城脸上的一抹深思。
    叶孤城不是鲁莽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有人行动似曾相识而从塞北出来?更何况那人虽然借义士联盟搅得江湖风起云涌,人却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缩在幕后,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
    如果不是玉罗刹传来的语焉不详的信件,他会特别出来?
    怎么可能!
    但是想着想着,他脸上的冷意却一直没有消退,不仅如此,冷气更甚。
    如果说叶孤城一开始还没有猜到玉罗刹说的究竟是谁,这么一大圈兜下来,却已经有了明确的猜测对象。
    宫九,真是阴魂不散!
    他想,这世界无论是会破碎虚空的还是不会破碎虚空的竟然都能过来,真的是被穿成筛子了。
    陈忠很兴奋。
    李寻欢同岚风来的那天晚上,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什么都没有察觉,连同屋外的小厮也是,真要说起来只能归功于一块砖的迷烟与岚风的摄魂大法。
    他看着假盟主,甚至还有种隐秘的得意,仿佛已经胜过了对方,他还记得前些日子对方提醒他山庄中可能混进了别人,但是现在看来,哪里有人,不过是他自己疑神疑鬼罢了。
    假盟主看见陈忠眼底深处的得意,眼中划过一丝暗芒,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就当自己没有发现对方的情绪。
    陈忠从未见过主子,即使为对方已经效忠很多年也是如此,他曾经旁敲侧击问过同样为那人效忠的其他人,却发现要不嘴风严实如同木头人,要不就是同他一样明明忙了很多年却从未见到真人。
    他真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但正是因为他的神秘,才有更多人信服。
    他强将心中的兴奋按捺下,对未来可能共事的同僚道:“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他问得真是假盟主。
    假盟主道:“是一个你永远无法生出忤逆之心的人。”
    陈忠道:“我现在对主子就一片赤诚,没有半点忤逆执行。”
    假盟主道:“谁会相信一个叛徒的话?”
    这话说得非常尖酸,所以陈忠也大怒道:“你!”
    假盟主道:“怎么,之允许你做还不允许别人说?”
    陈忠道:“这不一样!”
    假盟主道:“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你原来不是跟着张栋梁?”
    陈忠道:“张栋梁绝非明主。”
    假盟主嗤笑一声,却没有说话,难不成他能说出自己的主子不是明主这种话来?
    自然是不能的,所以他只是对陈忠道:“算了,无论你有没有二心,对主子都没有区别。”
    陈忠想着为何,却不说一字,因为他知道,假盟主一定会解释。
    假盟主道:“如果你现在跟着主子是因为崇拜,是因为尊敬,等到你见到他之后,只会剩余一种感情。”
    陈忠道:“什么?”
    假盟主沉声道:“恐惧!”
    任何见到他的人,都不会不恐惧!
    如果没有恐惧,九公子的组织怎么会壮大?
    陈忠咽了口口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假盟主的话给震撼到了。
    他自认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那段对话中却蕴藏着让他都隐隐敬畏的力量。
    这股力量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在刚才的某一秒,自己的心竟然产生了动摇。
    有关于要不要去见主子的动摇。
    因为他心中模模糊糊有所预感,如果自己去了,等待在前方的结局,或许并不是很好。
    但如果他不去?
    那是不可能的,主子绝对不会放过背叛他的人,即使陈忠还没有见到他,但之前长久的联系便代表他已经投入了对方的名下,这时候擅自撤离,等待他的只有死。
    而且是受到折磨后惨无人道的死亡。
    所以,仅仅是动摇了一秒中不到,他的心又变得如同钢铁般坚硬,陈忠想,自己的忠诚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无懈可击。
    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处院子,与街道离得并不是很远,但院子中不知为何,却十分安静,连鸟叫的声音都听不见。
    才一进看似普通的大门,陈忠的眼睛就睁得老大,因为他从未见过哪家竟然会将门将窗户,将墙壁全部粉刷成白色。
    这是没有血色的白,白得刺目,白得让人心慌。
    假盟主看见却见怪不怪,他显然已经见过主子很多次了,对对方的喜好心知肚明,看见陈忠的震惊还道:“主子喜静,也喜洁,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就不允许有一丝的脏污。”
    显然,房子的颜色就属于他的喜好范围内。
    陈忠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见假盟主那张隐隐写着嘲讽的脸又恨不得背过气去,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在直跳弹,但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因为在白院子里面有一个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的存在。
    他道:“受教了。”
    将屈辱隐藏在眼底深处,面上还是一派恭敬。
    假盟主看见他的神色,哪能不知道陈忠在想些什么,但他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挺冷漠,这人虽然看上去对主子很恭敬,但胃口早就被义士联盟给养刁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习惯人们的赞美与吹捧,在习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后,让他对某人诚心诚意地低头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但如果不能将身形匍匐在主子的脚下,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这就是假盟主从来不与陈忠动气的原因,谁会愿意同一个死人置气?
    然而陈忠却不知道假盟主在想什么,他开始走进雪白的屋子,除了兴奋,心中还有惶惶然。
    他的衣服是否整洁?是否能入主子的眼?他的才智是否能被重用?主子会不会交代他办事?
    在短短的几步之内,他心中竟然有无数的念头充斥着,整个人都兴奋得不能自己。
    假盟主脚步一顿道:“到了。”
    他这声到了说得很轻,仿佛害怕自己惊扰到什么人,随后便恭敬上前,伸手在白色的木板门上敲了三下。
    年轻的男声从屋内传出来道:“进来。”
    仅仅是两个字却让陈忠心惊肉跳,他忽然感受到,自己之前的想象是多么的浅薄,他的主子,他励志要效忠的对象可能比他想象得更加不凡。
    假盟主先进去,他的神色已经谦卑到了极致。
    陈忠更在他身后,立志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但是与假盟主比起来,竟然还有不小的差别。
    如果他刺客身边有镜子,就会知道差别来源于何处,这大概就是赝品与真品的区别。
    他匍匐在地上,看不见人,只能看见雪白的靴子,就算是陈忠都要腹诽,这究竟是喜白到了什么地步,竟然连靴子都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