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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他就站在路灯下,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像是漫无目的地望着不远处,身姿在地上落下一道长长的黑色倒影,竟是有种形单影只的孤冷。
    许轻言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她知道他在等她,可她有种无法靠近他的感觉,她犹豫了下,拖着步子走到他身边,离着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他耐性很好,等到她站定后,平静地开口:“今天认识的这些人,具体的你也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看上去玩得开,称兄道弟,到头来谁插谁背后两刀,都说不好。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人。”
    虽然语气平淡,但许轻言知道他特意说给她听。可他说,什么人都不要相信,难不成她能信他?
    “医院里的女人怎么样了?”梁见空侧过头,换了个问题。
    “你不都赌赢了吗,没事了。”
    他看出她脸上明显的抗拒,反倒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酷,可以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没了。”
    许轻言没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我身边的人都已经对生命失去了敬畏之心。”梁见空低沉的嗓音在这空寂的夜里,仿佛有阵阵回响,“你说得对,如果你没有仁心,我也不会活到现在。那么,请你一直这么善良,哪怕手里沾染鲜血,也请一定是救人的鲜血。”
    许轻言怔住,没料到他会跟她说这些话,在她印象中,这不是他会说的话。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看待生命的?”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问这个问题,在他眼里,月初的命又是什么?
    梁见空仿佛被她的话定住,久久没有回应。
    她一言不发,就等着他,他终于转过身看她,她以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可他的表情无懈可击。
    “无可奉告。”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那四个字里,藏着说不出的压抑。
    说完这四个字,他越过许轻言,朝车的方向走去:“我送你回家。”
    车上,梁见空提醒道:“我希望你以后还是低调一点,跟社里的人也保持点距离。虽然我给予你权力,但你毕竟是我的医生,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把注意力也多放点在我身上。”
    许轻言不作声,她这不是全部身心都在他身上么,想方设法从他身边下手查信息。
    梁见空回头去看,这个女人一晚上没笑过,一副欠她多还她少的样子,不过,这才是许轻言,要是她突然笑脸相迎,温柔体贴,那才叫活见鬼了。
    过了会,许轻言想起饭局上他的话,想再争辩一下:“下周我真的不能跟你去x城,我有我的工作,何况你这次去……”
    梁见空修长的手指在后座皮椅上敲了敲,淡淡道:“你是觉得我很好说话吗?”
    刚说完注意力多放点在他身上,转眼就跟他不当回事。
    许轻言沉默,除了最初两次,后来梁见空跟她相处基本上算得上和颜悦色,而她因为心底抱着一丝对他的怀疑和怨恨,所以对他并不客气。但这并不意味着梁见空好说话,许轻言心底是明白的,可她以为梁见空只是为了对付程然,才把她拿捏在手里,实际上是不会让她近身治疗。
    这种事太过私密,唯有亲信才可为之,所以她想不通梁见空要带着她的理由,难道是防着她跟其他人打探消息?
    梁见空见许轻言淡漠的神情终于有点变化,这才慢慢道:“怎么请假我不管,明天下午出发,阿豹会来接你。”
    “我知道了。”
    她的口气还是很不情愿,可梁见空却不知为何嘴角上扬。
    许轻言下车后,mark忍不住嘀咕道:“要她何用,一点事都要推三阻四,完全没有工作责任心。”
    “这样才好。”梁见空笑道,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槐树,“你不觉得她这种个性很好吗?”
    阿豹愕然,要说这个性好,他还真有点违背良心,许医生看起来淡如水,可骨子里犟得很,脑子还聪明,压根不能在她面前说谎,分分钟打你脸,关键是不怕事,胆子不小,难道二爷是喜欢这挂的?
    另一边,许轻言回到家先洗了把脸,镜子里那张素净的脸庞挂着水滴,从眼角到唇角都透着淡漠。梁见空以为她百般不愿意,实际上,她只有让他越觉得她不上心,越是勉强,才能降低他的疑心。
    可按今天的情况看,医院的工作迟早是要辞的,她自认为精力有限,绝无可能在梁见空这里周旋,还能游刃有余地干好医院的活。但现在也不能一下子辞职,不然院里领导不说,父母肯定不会置若罔闻,曹劲也会有所察觉。
    先请假吧,一步步来。
    许轻言是个非常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要跟梁见空同往,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打个包裹就走,她给阿豹列了清单,上面都是备用的药品,她可不想万一出了事,像上次在尼泊尔,没个止血钳就要上阵。
    反正她不管阿豹怎么样,他们有本事,肯定弄得到这些东西,她只管带着脑子去就是了。
    许轻言的行李也没多少东西,阿豹来接她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三小姐出个门每个3只行李箱是绝不会罢休的。许轻言只有一只行李箱,背了个双肩包,依旧是白毛衣,米灰色长大衣,同色系羊绒围巾,浅蓝色牛仔,再配一双白球鞋,如同冬日早晨的天空,冷冽又干净。
    一上车阿豹就说:“你要求的东西都备好了。”
    许轻言也直问:“这次危险吗?你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看你怎么评判危险了。”
    许轻言想了想,说:“尼泊尔那次如果是10分的危险,这次是几分?”
    阿豹沉吟片刻,说:“6分吧,不必太担心,我们都安排好了。”
    “这次去是什么任务?”
    阿豹不由看了她一眼,许轻言补充道:“你们不放心我,不愿意跟我透露也没关系,但别临到关头找我救人,但就我什么都不清楚,最后大家怎么死都不知道。”
    阿豹突然发现这个许轻言接触越久,越发现她说话厉害,以前觉得她沉默寡言,现在觉得她还是别开口的好。
    “这个一会还是看二爷怎么说吧,我不好多说。”
    她办好登机手续的时候,来到候机室,梁见空已经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等她。
    许轻言隔着他两排坐下,可他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冲她打招呼:“过来坐。”
    许轻言只得挪步到他边上,隔着两个位置坐下。正巧,手机振动,她随意点开看了下,却是眉头一跳。
    程然发来微信:路上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梁二爷:我感觉,我又要被救了。
    许医生:……你能不能不那么脆皮
    第38章
    许轻言蹙眉, 程然似乎也在暗中也有一双眼睛看着她,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许轻言按灭手机屏, 若无其事地放好背包,察觉到梁见空的视线, 她冷静地转过头问:“有事吗?”
    隔着两个位置,梁见空眼神再好也不可能看到刚才的信息吧。
    梁见空只是问:“没,假请好了?”
    许轻言反问:“你不是不关心吗?”
    梁见空难得一噎, 记性真好,特别记仇。
    “吃过了吗?”
    这时候正好下午2点,2点半的飞机, 马上就要登机了, 他这句话问得,也是没话找话。
    “没吃过。”
    许轻言也是实话实说, 为了跟着他出来,她仔细整理了行李,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跟着阿豹出来了。
    闻言,梁见空淡笑打趣她:“你一个医生, 也不爱惜自己的胃,现在去找地方吃饭怕是来不及了。苏打饼干吃吗?”
    他从随身的包里找出一包饼干, 许轻言愣了楞:“你还随身带饼干?”
    梁见空帮她拆开包装, 递过来:“不是你给我写的注意事项吗?我特地裱了起来,就放在床头。”
    “……”
    她想起那次在车上,她给他写了点养胃的注意事项,确实有这一条, 但她没想到他贯彻执行得这么到位。
    猜到她的想法,梁见空从善如流道:“我很听医生的话的。”
    许轻言接过饼干,其实她并不很饿,但这种情况下,不接反而更尴尬。
    不一会,广播里开始通知登机,梁见空订的是经济舱,倒是出乎许轻言意料,但仔细一想,觉得也对,他这种人,出门在外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许轻言登机后,找到自己的位置,顺手打算把背包放到行李架上。
    “需要我帮你吗?”梁见空就在她身后,他比她高不少,随便一抬手就能把行李丢上去。
    “不用,谢谢。”
    她凡事都靠自己,不想劳烦身后这位爷。
    他在她这里讨了两次没趣。
    梁见空抱臂等在后面,看着她很吃力地托起手提行李,掂量了好两下还是没法把行李推上去,脸上不知是用力憋红的,还是恼羞憋红的。
    他看不下去,伸手一抬,轻松搞定,许轻言整个人都僵硬了,梁见空几乎紧贴着她的后背,这样的姿势仿佛将她环在了怀里。
    “好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她的后背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腔的振动。
    许轻言没敢动,手紧紧抓着座椅,掌心微汗。过了会,梁见空离开了些,见她不动,在她背后稍稍翘起唇角。
    “你喜欢靠窗的位置,还是?”
    按照登机牌,他应该是坐在窗边,但他还是征询她的意愿。
    许轻言的动作还是僵硬着,侧过身让开道:“不用了。”
    梁见空没再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u形枕头,将自己的包放到行李架上,再坐到了最里面的位置。她在他边上坐下,这让她很不自在,所以她系好安全带,拿出眼罩,不管睡不睡得着,她都得装睡4个小时。
    “给。”
    他把u形枕放到她腿上,她愣了愣,以为这个是他自己用的。
    “不用了。”
    梁见空却已经戴上耳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
    许轻言拿着这个烫手山芋,也没地方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恨飞机的窗户打不开,不然就能丢了。
    梁见空中途睁开眼,看到她已经戴上眼罩,脖子上靠着他的u形枕,嘴唇紧抿,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他看着挺高兴。
    飞机抵达x城,梁见空不时和阿豹聊天,许轻言拖着行李箱默默跟着他们。
    阿豹收了电话,跟梁见空汇报:“酒哥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好。”梁见空点点头,想到许轻言还在后头,转过身问道,“一会到了住处就有饭吃了。”
    阿豹的嘴唇抖了抖,可能,这就是男女有别吧,他们出门在外,从来无所谓吃不吃饭,忙起来的时候,命都顾不上,还想着吃?到底许医生跟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很是不同啊。
    三个人走到门外,这个点天色已全黑,温度极低,还好许轻言给自己多加了一件羽绒服,这才没被冻得瑟瑟发抖。他们稍微找了下,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双跳等在路边,有两个人站在一旁,抽着烟,正好也在往他们的方向看,似乎判断到了什么,立即灭了烟,走上前来。
    许轻言借着四周的灯光把这两个人的脸看了个大概,走在前面的男人中等身材,面孔硬朗,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正是酒哥。虽然许轻言只见过他一面,但在那样的场合下见面,足够震撼,此人的脸已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