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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幸而她最担心的“娶了媳妇忘了娘”并没有发生,婚后夫妻俩远谈不上如胶似漆,儿子更是没耽搁在外面交女伴——病秧子伺候不好丈夫,总不能让他委屈着吧?
    余致瑶嘀咕:“那您当初也没看上诗音姐啊……”
    “事实恰好证明我的预见!她不就移情别恋嫁老外了?”余母瞪她,又扭头呵斥余父,“脚不许架茶几上!”
    “行了,致远向来有主见。”余父悻悻地收回脚,“中饭吃什么?”
    余致远自小优秀,一路名校,进入余氏后展露出过人的商业才干,向来是圈中子弟典范,余父余母的骄傲。与卫家那声名狼狈的老三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然而有能力的人势必有主见,无法影响儿子的想法,算得上是余母唯一的缺憾。
    生活果然不能尽如人意。余母暗叹一声,转头吩咐帮佣张罗菜式去了。
    ※※※
    卫家老宅占地广阔,宫殿般的建筑掩映在园林花丛之中。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流水潺潺,处处皆是风景。
    卫老爷子夫妇去得突然,之后的争斗残酷惨烈,患难中相互扶持而来的兄弟情格外坚固。不同于豪门家族常见的兄弟阋墙,卫永德和卫永言的感情极好,至今两家仍合住在老宅中,并未分家。
    镂空雕花大门缓缓开启,一排车队鱼贯驶入,绕过前院中心的喷泉,在门前停下。卫修下车,伸了个懒腰,环顾这阔别八年的……家?
    “啧,三少好大的排场啊。”有佣人嘀咕。
    “不成器的东西!”卫永言眯起眼睛,看着一身休闲黑t黑裤、高大挺拔的儿子在数名保镖的簇拥下信步走进来,劈头骂道,“回个家而已,摆的什么谱?”
    卫修在沙发上落座,笑容散漫,“有备无患嘛。万一您又想像八年前那样,不由分说先把我打个半死……”
    早就该打死这小畜生!
    卫永言脸色铁青。卫永德劝道,“行了,父子见面就吵架,成何体统?”
    卫永言转过头,懒得再看这逆子一眼。
    卫永德和颜悦色,“回来就好。几年不见,长成大人了啊。”转头问妻子,“阿修今年有22了吧?”
    “对,我记得比阿佑小三岁,阿佑又小依依三岁。”卫伯母笑道。
    卫依和卫佑是卫永德的长子长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在他们旁边,郑承望从卫修进门起,就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大伯,伯母,今天不是家宴么?”卫修闲闲倚在沙发中,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怎么家里混进了两个眼生的外人?”
    另一个,指的自然是卫永言身边的美人。她容色美艳摄人,保养得宜,风韵十足。
    侍立在一旁的周伯俯身,用在座都能听到的音量“耳语”八卦道:“少爷您out了,那可是被尊为「ppt演技」教主、刚刚夺得金艾奖影后头衔的资深影星郑倚菱,网上这几天讨论热度高着呢!「金艾奖收了多少钱」一上热搜,立马被压下去了。噢!据说影后背后有卫姓金主,还有个二十多岁的私生子……”
    郑倚菱脸上端庄的微笑险些挂不住。卫永言直接把手中的茶杯朝卫修砸了过去。
    卫修不躲不闪。
    齐齐变色的卫永德一家,冷漠狠厉的卫永言,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郑倚菱母子……短短一瞬,他看了个清楚。
    茶杯直扑面门,周伯探臂,轻松拦截,反手摆在茶几上。
    卫修笑了:“父亲怎么连茶杯都拿不稳了呢?该不会是帕金森氏症吧?苍天饶过谁啊。”
    周伯提醒他:“应该是「年岁不饶人」。”
    “噢,”卫修虚心受教,“年岁不饶人啊!也难怪卫氏都沦落到与余家那种暴发户平分秋色了。帕金森氏症需要静养,接下来我会进卫氏帮忙,您可以瞑目了。”
    一句“进卫氏”,在座各人面色各异。
    周伯再次提醒:“应该是「可以安心了」。”
    卫修再次虚心受教:“噢,您可以安息了。”
    “混账!”卫永言指着卫修,气得直哆嗦,“卫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想进卫氏?做梦!”
    便听周伯又“小声”嘀咕:“手抖得这么厉害,帕金森没跑儿了……”
    卫永言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郑倚菱柔声安抚他,又软声劝卫修,“三少别怪我多嘴,你父亲其实一直盼着你早日想通归来,一家人团聚。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过是个想攀龙附凤的女孩子自己寻死,明面上要给公众个交待而已。亲父子哪来的隔夜仇,何况他就是嘴硬心软,你别记恨……”
    看似劝哄,句句暗指他做下那种丑事,还有脸负气出走有脸记恨老子。
    卫修眼也不抬,“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
    郑倚菱一个眼神制止正欲开口的郑承望,拉住又要发作的卫永言,唇角扯起一抹有些勉强的微笑,颤声道:“没关系的,三少对我有心结,我可以理解。不要因为我再影响你们父子的关系……”
    卫永言想起这些年来她不计名分的陪伴,儿子甚至至今无法堂堂正正的姓卫,看向她的目光转柔,充满歉疚。
    好一对郎情妾意的狗男女。卫修后背肌肉紧绷,指尖隔着衣服描摹着胸前吊坠的轮廓,好容易才压下心中戾气。
    卫永德暗自叹气。弟弟别的都好,唯独在这件事上犯了轴,私生子生在了前面不说,还偏心偏得没边,他也无可奈何。
    “阿修完成了学业,是该进公司历练了。我们老了,卫氏的将来总是要交到你们手中的。”他语气和蔼,话锋却是一转,“只是,你这回跟齐家孩子闹得也太过了些,怎么还把余致远的太太牵扯进来了?”
    这是要卫修给出一个合理的交待。不然一切免谈。
    卫修感到落在身上的数道目光,厌恶的、幸灾乐祸的、审视的……
    他蓦地笑了。
    “这事简单啊!你们,不妨看看刚出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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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
    chapter 6
    卫修笑吟吟道:“你们还没看到今天的警方通报,查封了一处黄赌毒俱全的高端娱乐场所吗?说来都怪我,不小心撞到了齐二的地下生意,要不是飞车跑得快,说不定就被他灭口啦!后来我积极协助警察叔叔拔除了这个治安毒瘤,父亲,你不为我骄傲吗?”
    打开新闻,头条赫然是「警方突击查封星韵会所,多名涉事人员被带走协助调查」。
    疑问浮上众人心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收到风声?
    郑倚菱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这家会所……
    卫修欣赏完各人表情,转向卫永德,“既然我没给卫家丢脸,大伯想必没有问题了?我考虑过了,董事会挺适合我。”
    卫永德无奈道:“胡闹。”
    郑承望撇了撇嘴。董事会是权力中枢,哪能想进就进?不自量力。
    郑倚菱心下不安,再次以眼神暗示郑承望不要出声。
    承望从大一就开始参与公司管理,已经稳稳站住脚跟。卫修一个毫无管理经验的骄纵少爷,不懂得大集团盘根错节的人事关系,随便使几个绊子便能让他泥足深陷,不足为患。
    反倒是齐少那边……应该不至于吧?
    “没胡闹呀!”卫修敛了笑,“你们忘了吗?我出生时,爷爷给了我5%的股权,以作补偿。后来金融危机,周氏以注资的形式变相收购了15%的股权,承诺不行使管理权,日后会交还卫氏子女手中。”
    卫永德兄弟变了脸色。这部分股权一直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尤其在卫永言偏心、以致与周家近乎决裂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担忧周氏作梗。
    难道……
    “嗯,外婆全都送给我啦!具体的变更文件,你们应该很快就能收到了。至于我呢,这几年在国外太无聊,就做了点小生意,买买公司卖卖公司什么的,顺便收了点卫氏的散股。这七七八八的加起来……哎呀我数学不好,反正我最近就对当董事有兴趣。卫氏不行的话,我只好都卖了换钱,到别家买个董事席位去……”
    “孽障!”卫永言怒喝。卫永德耐心劝说,“阿修,且不提卫氏的损失,你知道这样大规模抛甩,会造成整个金融市场的动荡吗?”
    卫修奇道:“那关我什么事?”
    卫永德哑然。
    这孩子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恣意妄为惯了。他不清楚他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因此一时也拿不准,他会不会真的不管不顾,肆意搅个天翻地覆。
    “那么,我就等着董事会的任命书啦!”卫修站起身来,“本以为是家宴,既然有外人在,那容我不奉陪了。父亲,大伯,伯母,堂姐堂兄,回头再见。”
    同来时一样,保镖车队护卫着卫修,浩浩荡荡离开了。
    “周家欺人太甚!”小辈们退下后,卫永言气得一拍桌子,“那小畜生哪来的底气?还不是周家在背后给他撑腰!他怎么不改姓周算了!”
    当初卫老爷子根基不稳,安排他娶了周芷,得到周家作为姻亲的支持。在老爷子突然亡故、叔伯们虎视眈眈时,这扶持对他们兄弟更加关键。
    以至于哥们儿们都取笑他,这是卖身求援!
    周芷也不过仗着这一点,对他管东管西。做得一副对他一往情深、没了他活不下去的样子,可结果呢?
    呵……贱人!
    郑倚菱倒了杯茶给他,不住地拍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卫永德眉头紧拧,“他手握太多股权,很难阻止他进董事会。唉,你们父子到底为什么一定要闹个你死我活?阿修是骄横妄为了些,可毕竟是自家孩子,好好教就是了……”
    “不可能!”卫永言在这件事上态度出奇地顽固。
    郑倚菱唇角微勾。
    卫修这小崽子还是嫩了些,跟他母亲一样不长脑子,一上来就把底牌掀了个精光。姿态如此强横,原本最有可能倾向于他的卫永德,也会对他忌惮三分啊。
    卫永德叹气。古有外戚专权扶持傀儡,他何尝不担心卫修年轻无知,难保周家不会通过他,将偌大卫氏步步蚕食,收入囊中呢?
    “咱们得从长计议……”
    ※※※
    周伯手臂上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目含担忧。
    从老宅出来,卫修吩咐直奔壁球馆,已经持续打了快一个小时了。
    壁球室狭小,长宽不过数米,球速快而球路变化莫测。他在这方寸空间不住跑动、挥拍,修长的身躯爆发力惊人,动作间肌肉贲发,流畅漂亮的线条如同一只矫捷的猎豹,不管多刁钻的角度,也能果断出手,一击必中。
    球技高超,人又赏心悦目,很快玻璃墙边便聚集起了围观者,且越聚越多。
    卫修仿佛不知疲倦。
    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投注在那小小的一颗球上,每次挥拍都使尽全力,仿佛那小球便是他的不解、不甘、憋屈……所有的负面情绪的凝结,被他发泄似的一拍击打出去,撞在墙上,发出低沉的砰响。
    无论它回来多少次,他孜孜不倦地挥拍,大力将它狠狠抽击回去。
    ……
    梅衫衫好容易获准出院,画廊还在闭门装修中,她本想在家构思下一期的画展,余致瑶却非要拉她去壁球馆。
    她捂胸口:“我心脏不好……”壁球运动太激烈,不合适啊。
    “哎呀你不用下场打啦!”余致瑶撒娇,“就陪陪我嘛,可怜我刚失恋……”
    失恋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像谁没失过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