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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紫容没让,在被子里躲了几下,不肯起来。宫女们怕的不行,只觉下一刻殿下便要发火了,那边陆质却低三下四地哄道:“乖,听话,起来擦把脸。”
    话音刚落,被子里便传出一声呜咽:“不要,你走开。”
    陆质没用太大的力气,只是试探着去拉紫容,所以一时没了办法。顿了顿,反身坐在床上,热手巾攥在手里,他抬手扶额,看着竟然有些无可奈何中的气急败坏。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趴一个坐,都没动静,玉坠刚被严裕安叫了过来,这几天陆质不在,就属她和紫容在一起的时间长。
    严裕安给她使个眼色,玉坠便忐忑地开口:“主子……”
    紫容低底的应了一声,陆质脸色微动,玉坠的胆子才大了些,上前道:“主子还没用过晚膳,不若先洗洗,然后传些东西来好不好?”
    紫容一口回绝:“不用。你帮把我衣服拿来。”
    声音明显是哭过的,玉坠刚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心里也不敢多做猜测,只微垂着头环视一圈,才发现紫容的衣服都扔在床那边的地上……一件不落。
    先不管这衣服是怎么脱的,紫容要要,她自然听紫容的话,走过去跪地一件件捡起来,按从外到里的顺序一件件抚平搭在臂上,道:“这一套穿过一整日了,且快要到点灯时分,接着便该沐浴安歇,奴婢寻一套寝衣来可好?穿着也爽快些,不拘束。”
    紫容还缩在被子里,闷道:“不用,就把那个给我……你出去吧。”
    玉坠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陆质,陆质先没管,顿了顿,迈大步走过去从玉坠手上把衣服接过去,道:“都出去。”
    玉坠连同宫女们福身之后立刻往外走,剩下严裕安犹豫了下没动,犹豫道:“殿下……”
    陆质斜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道:“滚出去。”
    严裕安一抖,垂首道:“奴才该死。”
    这回陆质还没说话,紫容在被子里嚷嚷开了:“你不要骂别人,要骂就来骂我!难道我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是怪别人吗?”
    陆质重重坐回床上,都被他气笑了,斜眼看床上鼓起来的一小团,道:“你现在知道什么?”
    碍着有人在,紫容底气有些不足,磕磕绊绊道:“就、就刚才和、和你说的……”
    “出去吧。”陆质冲严裕安摆摆手,转身上了床去和紫容论理:“你说的是什么?你才多大?整天想……”
    严裕安走到门口,听见紫容可怜巴巴地说了句:“我不小了!齐木说……”
    他想,紫容的确是不小了。
    又过一会儿,陆质突然吩咐了句:“再送两套中衣进来。”严裕安赶忙连声答应。
    把中衣送进去之后,里间再没了动静。他好好的敲打了几个值夜的太监和宫女,仔细听着里面要东西,方才慢悠悠地回了耳房。
    可惜事与愿违,第二天清早起来一打听,屋里安安静静一整夜,没什么“别的动静”。
    可眼见着到了上朝时间,里头却一直没叫人进去伺候,严裕安有些担心陆质睡过了头。
    他硬着头皮叫了一声,陆质答应的声音很清醒:“先别进来。”
    ……那就不进去。
    陆质已经在床上跟紫容磨了半个多时辰,然而过了一晚上,还是谈判无效,说什么都不管用。
    他真不知道紫容能这么犟。
    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紫容被裹得严实,只露着一颗头。只是被子下面是什么光景,两个人都知道。陆质闭了闭眼,把噌噌往上冒的火压下去。
    他叹口气,道:“容容?”
    紫容泫然欲泣,一说话,眼眶便红:“你坏。”从昨晚到现在,他翻来覆去就这几个词:“骗我,你骗我,呜呜呜……”
    陆质头痛,面色发僵,支起上身,凑上前去隔着被子把紫容搂进怀里。
    他来抱,紫容倒是不躲,反而还往他怀里拱拱,红着眼眶和鼻尖仰着脸,一派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一大早起来还是闹脾气,嗯?”陆质叹口气,在紫容鼻尖上点一点道。
    昨晚说到后面,陆质看劝不动紫容,索性不再答言,闭着眼只做睡态,只拿一条手臂牢牢箍着紫容不叫他乱动。
    这会儿他开了口,紫容才放松些。他把手探出去,揪着陆质的被子掀开一条缝,然后钻了进去,光着身子贴在陆质身上,把眼睛贴在陆质下巴上,带过去一片潮乎乎的触感,软着声音说:“不是闹脾气,明明不是闹脾气……”
    “那是什么?”陆质在他屁股上拍一巴掌,道:“哭到睡着,一早醒了又哭,也不让我去上朝,你自己说不是闹脾气是什么?”
    “呜呜……”紫容又是一阵呜咽。
    他和陆质贴在一起,哭的时候身体抖动便格外明显,陆质只好在自己打过的地方给揉了揉。肉贴肉的碰在一起,触感实在太好,滑腻生温,陆质深吸两口气,无可奈何地沉声道:“你是我的小祖宗!”
    “齐木说……”说着,胆大包天的小花妖便再一次伸手往陆质那儿摸,同样被陆质再一次握住手腕。
    “他说的不对。”陆质斩钉截铁道。
    他伤心的不行,抹着眼泪道:“不是。你昨晚不是这样说的,现在又说他骗我。你就是嫌弃我小,大骗子,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陆质给他拍背的动作顿住,过了好半天,最后也没说话。只从被中退出去,坐起身沉默着。
    刚才陆质过去抱紫容,紫容还以为他改变了注意。但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不肯给他,他心里凄惶,身体便往下一缩,整个人进了被窝,道:“殿下去上朝吧,我睡觉。”
    陆质此时并不是急着上朝,但是两个人谁都说服不了谁,或许让紫容自己待一会儿能想通。
    这样想着,他隔着被子在紫容头顶按了按,然后起身收拾,给严裕安吩咐过好好看着花妖之后,先去了早朝。
    紫容在被子里缩着,陆质在地上穿衣,给严裕安交代一会儿叫他吃饭,走前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他当然都知道。
    心里很委屈,但又隐隐觉得自己做错了事。陆质走了没一会儿,紫容便也起来了,玉坠伺候他洗漱吃早饭,严裕安在一旁守着,倒是都乖乖的,没有闹着不要这样、不要那样。
    对着这些下人,他一向没什么要求。他只向陆质讨一样东西,陆质却不愿意给。
    饭后,陆质指给紫容的两个小太监知道主子心上不好过,想着引他玩个什么新鲜的。不想紫容洗过手后,径自去了书房,拿出陆质给他写的描红,一页页认真开始描。
    喜祥和顺意在书房伺候,两人低着头偷偷同对方对一个眼神,又摇了摇头,还是规规矩矩的站着。
    没有主子要写字,做奴才的却拉着主子去玩的道理。
    所以紫容学着陆质那样站的笔直,认真描字,却时不时抹把眼泪的样子,两个太监只能装作没看见。
    紫容心里没有那套严明的主奴想法,平日里极好伺候,说句话也不用太过胆战心惊。伺候到这样的人,两个小太监只当是自己走了大运,所以心里也极向着他。
    只是这会儿看着紫容低着头一面写字,一面偷偷的哭,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这位主子哭,只能是因为豫王殿下,他们能怎么办。
    眼瞅着紫容写完了五张大字,喜祥和顺意一刻都不多等,一人捧茶一人挪凳,让紫容坐下用茶,麻溜把笔墨都收了起来。
    喜祥笑眯眯道:“主子,咱再跟主子到后面去看马吧?今儿天好,玉坠姐姐说只穿一件披风便可,连手炉都不必带着累赘。”
    紫容捧着茶杯却不喝,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才点头轻声说:“好。”
    丫鬟不能进书房,玉坠守在外面心焦的不行。左等右盼才把里面的人等出来,紫容走在前头,玉坠垂首行礼之后,急着瞪着眼看喜祥和顺意,无声道:“又哭啦?”
    喜祥苦哈哈的,皱着脸狠点两下头,做口型道:“没多哭。”
    玉坠跟着走了几步,看方向不对,悄声问喜祥:“这是要去哪?”
    喜祥道:“主子心里不舒服,咱们去马场溜达两圈,准能好点。”
    玉坠看着紫容泛着红的两个眼圈,急道:“疯了不成?刚哭过,现在骑着马让风吹上一刻钟,晚上殿下回来就揭了你们两个的皮!”
    两个人一想,的确如此,顿时慌了。但谁也不敢转而对紫容说:“主子,咱们不骑马了,回屋歇着吧。”
    四个人各怀心事地往前走,迎面碰上找过来的严裕安,见了紫容即时松了口气,道:“殿下在正殿,找主子呢。”
    紫容站住,在袖子里攥住手,慢慢问:“殿下不是去上朝了么?”
    严裕安道:“散朝了,殿下应该是没去大理寺,直接回来了。”
    “哦。”紫容抿抿嘴,垂眼道:“那走吧。”
    陆质果然在正殿坐着,身上还穿着深紫色的官服,看着有些急匆匆的。
    紫容走到门口就不动了,犹豫地站在原地,看一眼陆质,又很快把视线移开。
    陆质便摆手叫人都下去,走过去拖住紫容的手把他带进门,坐下把紫容抱在腿上,低头定定看他。
    两个人身上都还带着外面的寒意,衣料很冰,紫容很小心的坐端正,不把陆质的官服弄皱。
    看在陆质眼里,是很拘谨,也很生疏的样子。
    默了半晌,陆质低声问:“还生气?”
    紫容抬头看他,面上有些疑惑,想了想,才说:“不是你生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陆质道:“我有什么可气的?”
    “我错了。”紫容突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陆质,“我不是故意说不喜欢你的,我……我喜欢,喜欢殿下……”
    陆质扶着紫容的腰,道:“不许哭了。”他让紫容抱着,道:“我知道,我知道。”
    紫容抱了好一会儿,才把陆质松开,眼睛贴在他肩膀上不动。
    陆质摸摸紫容的后脑,道:“不好意思见人了?”
    紫容拱了一下,嗯了一声,小声问:“殿下今天不用出宫吗?”
    陆质道:“要出。这会儿就走。”
    紫容点点头,被陆质抱起来往暖阁走时还是垂着脑袋。
    陆质把他放下,扯了两把衣服下摆。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伸手捏住紫容的耳朵揉了揉,突然道:“今晚回来,就让你试试。”
    第28章
    陆质说完那句话之后,没待多久便急匆匆地走了,留紫容一个人在暖阁榻上愣愣的坐了一会儿。
    玉坠在外间守着,一见陆质带着人出了水元阁,便吩咐小丫头给火盆添上碳,然后掀开棉帘进去。
    她领的小丫鬟端着几碟点心并果子,一样样摆到紫容面前的炕几上。玉坠给紫容倒了杯花茶,看他仍在出神,但明显不像之前那样难过了,便笑道:“主子喝口茶。”
    紫容低头看茶水,玉坠便道:“这是茶房新出的,说是鲜采了刚冒头的花苞。津甜不腻,您尝尝。”
    紫容闻言便把茶杯搁在桌上,问:“什么花的花苞?”
    玉坠被他问住了,道:“这个奴婢不知,闻着像梨花……不过下次等他们再送茶过来,奴婢可以问问。”
    紫容忙不迭地摇摇头,把茶杯推远,边伸手拈了块糖糕,边道:“我不要这个,怪吓人的……”
    他补充道:“殿下也不要。”
    玉坠掩面一笑,道:“奴婢记住了。主子若喝不惯,以后还是上原来那样的。”
    连茶房的也知道,近日景福殿里有个受宠的小公子,正巧出了点新鲜东西,就想着来孝敬,现在看来这个东西没送到点上。
    紫容坐着慢慢的吃点心,间或喝一口换过的白毫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