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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静瑶点点头,“的确是给了,陛下夺了她的封号,把她发配到冷宫去了!”
    “啊,真的?”
    就见倚波一声惊呼,意识到声音有些大后,忙伸手捂住嘴,缓了一会儿,露出笑来:“这下好了,真是大快人心啊!还是陛下圣明!哼,从今往后她有什么坏心眼,都在冷宫里使去吧!”
    说着又自言自语,“明天去趟东华门外,把这好消息告诉魏大夫。”
    静瑶一听,倒是起了好奇心,问道:“对了,你说魏子元是被人使了绊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提起这个倚波就来气,说,“不就是贤妃又使幺蛾子……哦不,她现在被打入了冷宫,不该这么叫她。”
    静瑶大感不解,“贤妃?魏大夫是只个御医,品级也不高,也能招惹到她?”
    “她不就是专捡软柿子捏!”倚波愤愤道:“她年前被禁足了一个月,才待了不过几天,就称病传了御医,魏子元官位低,她便专找了他当值的时候。魏大夫给她把完脉,觉得她根本没事,就只说好好歇息就成了,哪知她却叫给太医院上报,非说自己病的严重。”
    听到这儿,静瑶也明白了,说,“她是想谎称病,求太后给她解禁?”
    倚波点头,“正是,可魏大夫生性耿直,根本不愿与她同流合污,就没答应。”
    静瑶叹了口气,“倘若答应了,日后一旦查出,魏子元必定获罪,可她又是妃位,若是威逼利诱,魏大夫也实在难做。”
    “可不就是!”倚波一脸嫌恶道:“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卑鄙,因为没能如愿,居然同尚宫局说,魏子元轻薄她的宫女!幸好陈尚宫原本就不怎么信她,太医院院判只是做做样子,就将魏子元又调回了东华门外,否则若是真告到太后那里,魏大夫没准儿连饭碗都丢了!”
    “说的也是。”静瑶替魏子元感叹了一下时运不济,想到贤妃,又道:“她作恶多端,净使坏心眼,如此下场也算罪有应得……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人在宫中,又才刚解禁没多久,怎么会知道上元夜的事呢?”
    倚波跟着想了想,道:“宫中消息走得快,听说那个案子是陛下钦点的,或许是她听了风声,猜出来的?”
    静瑶觉得不太可能,“猜?也能猜得这样准?若是我不告诉你,你能想到那个案子的受害者是我跟陛下吗?”
    倚波摇头,“当然想不到。”
    “那就是了。”静瑶凝眉道:“总觉得这中间还有什么事,可惜没有头绪。”
    倚波帮她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有头绪,索性就不想了,转而充满期待的问道:“对了,陛下什么时候晋封你?”
    静瑶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微红着脸说,“说是先收拾棠梨宫,等地方弄好了,就下旨。”
    年轻的女孩子,提到婚嫁一类的事,总会忍不住加上自己的美好幻想,倚波嘿嘿的调笑她,“瞧瞧,陛下舍不得你,一定是想把你留在眼前再多瞧几天呢。”
    她无奈笑笑,倚波又羡慕道:“棠梨宫可是好地方,听说是高祖爷为他最宠爱的张贵妃专门建造的,整个司苑处都知道,那里头的奇花异草最多,光是养护,每年都得花不少银子呢!陛下把你安置在那儿,可是极好的寓意,说不定你们也能谱出一段盛世佳话,流芳百世。”
    静瑶没去过棠梨宫,并不知道那里有多美,高祖爷与张贵妃的爱情倒是听说过,只是有些怀疑,开国帝王与前朝公主,涉及到家国,果真能彻底的美好吗?
    忽然发现自己想远了,忙摇头驱散了那些愁肠百结的凄美故事,回到眼前来。她想了想,试探着问倚波,“你喜欢在司苑处当值吗?”
    倚波道:“自打进了尚宫局我就在那儿,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问?”
    静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想问,如果叫你来陪我,调你来棠梨宫,你愿不愿意?”原本是朋友,可若是把倚波调到棠梨宫来,与她就成了上下属了,她跟倚波解释说,“我只能是个昭仪而已,位份也不高,你若是更喜欢司苑处就算了,不必为难。”
    “当然愿意啊!”倚波出乎她意料的高兴,“我本想求你,还怕你不愿意呢!在你手下做事一定比司苑处好多了,承蒙你能看得上我!”
    见她这样说,静瑶就放下了包袱,跟她说好,“等棠梨宫收拾好我就求陛下降旨,你且先等两天。”她在宫中没有依靠,往后只能凭自己慢慢经营,倚波无论如何是可以信得过的,多少能帮自己一些。
    倚波痛快答应下来。说了许多话,天色已是很晚了,倚波自知不能再留下去,便跟她告别,她将倚波送出乾明宫门外,眼看人走远了,才自己回到房中洗漱。
    吹熄灯火后躺在床上,回想今日种种,她心里无边的感慨,黑暗里,自己对自己说,既然终究躲不过,就迎面之上吧。
    或许,他正是今生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静瑶:你看你选的这人,你看你给的封号,还“贤”妃……打脸不?
    皇桑:不关我的事,打我妈的脸……
    第四十四章
    早在前一天的晚膳时, 宇文泓就给福寿交代了去收拾棠梨宫的事, 福寿不敢怠慢, 第二日一早,就从宫中各监各处挑选了得力能手,去到棠梨宫忙活开了。
    这几日,各番邦国使臣已经陆续进了京, 今日便要举行朝贺,是以宇文泓早早就起了,更好衣后就要去往奉天殿。
    路上瞥见了静瑶在一旁准备恭送, 他特意停下来道:“近来有使臣到访, 所以朕会忙一些,你不必准备茶水, 倘若无聊,可以去棠梨宫看看, 有什么想要的就一并吩咐福寿办了,将来也好省心。”
    他此时身穿威仪的衮冕, 显得人俊朗非凡, 说话的时候,冕冠上的垂旒也跟着微微颤动, 语气却分外柔和,静瑶轻轻道了声是, 并不敢直视他,余光却能感受到,他唇角微微勾起的笑意。
    宇文泓嗯了一声, 再度看了看她,终于去了外面登上了御辇。
    他走了,气息与话语似乎还停留在面前,静瑶往院中望了望,这个时辰,东方天边已经现出了淡蓝的晨色,风中也已有了温暖的底蕴,唔,严冬已去,明媚的春天已经渐渐来了。
    俗话说,有熟人好办事,宫中也不例外,昨夜君王简单一声吩咐,聪明的二总管立刻会了意,去收拾棠梨宫的同时,还不忘给司衣处传了话,很快就有宫女到来,说要为静瑶量体裁衣。
    裁衣,自然是要裁制晋位后的衣裳,既然昨夜已经想通,静瑶也不再拒绝,乖乖由她们量好,其间还微笑着接受了祝贺。
    量完衣后也才是辰正,长长的一个上午,不用御前侍茶,的确有些无所事事,她想起宇文泓临走前的话,忍不住动了心思,索性就去了棠梨宫看看。
    棠梨宫就在乾明宫侧后方,离得果然不算远,静瑶到的时候,里面正有人忙着打扫收整,加之此时二月仲春,杨柳正抽新芽,这处宫苑虽静置许久,倒没有任何死气沉沉的样子。
    因平时都守在御前,一旦出了乾明宫,便没有多少人认得她了,加之她还是宫女打扮,干活的人们倒也没怎么在意。
    她在棠梨宫中自由的转了一圈,发现这处宫苑其实还很新,也是,距高祖皇帝建造时也不过几十年的功夫,平时也有人看护,会破败到哪里去呢!
    果然如倚波所说,花园也甚是精致,种满了梨树与海棠,此时虽未盛开,但也已经能想象盛春时的美景了。
    难怪会有这么美的名字。
    入眼满目春光,加之此处宫室独有的古朴味道,叫她不由得想到曾住在这里的人。
    传说高祖皇帝对张贵妃用情至深,自打遇见了她,六宫粉黛便再也无颜色,但因她是前朝的公主,身份曾备受前朝后宫诟病,然高祖皇帝不仅力排众议将她封为贵妃,自此之后更是独宠她——据说若非她的身份,封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至今的皇陵里,高祖皇帝身边躺着的也只是她而已。
    生同衾死同椁,看来是真的一往情深了。
    她不由得抬眼环顾棠梨宫,听说张贵妃最爱花,是以高祖皇帝就命人在此种满了梨花与海棠,以喻她的纯洁与娇媚。
    如此用情至深,听起来似乎确实是爱到了骨子里。
    所以……这世间,当真会有忠贞的爱情吗?
    或许有吧,并且曾在此发生,可是这故事中,美好的是高祖皇帝与张贵妃,对于其他那些妃嫔来说,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
    所以身在帝王家,还是不能无牵无挂的美好起来,她轻轻叹息,目光无意一转,却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望着她。
    皇帝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她吓了一跳,忙过去行礼,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她愿意过来看看,就说明在乎,不是受他逼迫后心不甘情不愿,宇文泓心里高兴,语调都变得轻快起来,答说“朕下了朝,回去没看见你,听说你在这儿,便想过来看看。”
    发觉如此说法有一刻也离不得她的嫌疑,忙改口道:“过来看看梨花,朕也许久没来棠梨宫了,记得此处梨花甚美。”
    静瑶点了点头,并未表示质疑,心中却暗自腹诽,梨树才刚抽花苞而已,离盛开少说也还有十天半月,他现在过来是来看光树杈的吗?
    宇文泓虽然嘴硬,但看见她,面色掩饰不住的柔和,方才朝堂上冗繁的仪式带来的沉闷顿时烟消云散,和声问她,“方才朕看见你似乎在出神,可以告诉朕,在想什么吗?”
    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她如实道:“奴婢头一次来棠梨宫,从前听说过这里有个很美的故事,不由得就想了起来。”
    “哦?”他似乎根本不知情,饶有兴趣的问她,“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她楞了一下,心想他才是这宫里长大的,而且高祖皇帝不就是他的祖父吗,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要来问她?
    她只好说,“听闻因昭献贵妃喜爱梨花与海棠,高祖皇上就命人在这里种满,还以此命名……”
    话才说到这儿,就见宇文泓皱起眉来,一脸诧异道,“哪里来的这种说法?”
    静瑶都被他问的心虚了,嗫喏道:“奴婢听宫里人都这么说的……”
    宇文泓微微皱了皱眉,说,“确实是高祖皇上下令为张贵妃种的,但不是因为她喜欢花,她喜欢的是果子。那个老太太最喜欢自己院里种的海棠果,朕小时候过来玩,还常常拿给朕吃……唔,海棠果很酸,朕不太喜欢。”
    静瑶,“……啊?”
    这简直与想象中大相径庭,什么?老太太……爱吃自己种的果子?
    宇文泓见她一脸惊愕,索性给她慢慢解释,“高祖皇帝崩后十年,昭献贵妃才薨,通常太妃太后都要迁宫的,因为高祖皇帝有遗旨,叫昭献贵妃不必挪地方,所以在先皇登基后,她也一直住在这里。”
    “这儿离上书房近,朕小时候读完书,常顺道过来玩儿,昭献贵妃为人很和蔼,每当朕过来,就拿好吃的来招待,赶上秋天结果的时候,常常亲手摘几个海棠送给朕。”
    说到这里,宇文泓微微皱了皱眉,“大约品种不太好,那些果子虽然看起来漂亮,但实在是酸,朕吃不下,常常背着昭献贵妃,悄悄赏给福鼎了。”
    闻言静瑶忍不住跟着想像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小小的他被酸倒了牙,而福鼎又不得不忍酸吃果子的模样,抿唇轻笑后,又不解问他,“既然昭献贵妃种树只是为了海棠果子,那又种那么多梨树做什么?”
    她有些不甘心,棠梨宫这么美丽的一个名字,怎么只是跟吃有关呢?
    宇文泓嗯了一声,“那是因为高祖皇帝喜欢吃梨,他老人家觉得这么大块地方,只种海棠有些太可惜了,就叫花匠们顺带着种了梨树。”他回忆道:“是香水梨,清甜多汁,很好吃的。”
    他的故事讲完了,静瑶也终于弄了明白,原来那所谓美丽的传说,只是源自对两个吃货的误会罢了……
    心里当然有些失望,她不死心的又跟他求证,“那,相传高祖皇帝独宠昭献贵妃二十年,两人情比金坚,可是真的?”
    宇文泓想了想,“大约是吧,不过朕很小的时候,高祖皇帝就驾崩了,没亲眼见过,所以不能给你肯定。”
    “那应该就是真的了。”静瑶固执的自己说道。
    若不是真的宠爱,怎会为了满足一个妃子的爱好,而在宫廷中种满朴实的果树呢?
    她感叹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不止倚波抱着幻想,自己也是,明明是多年前的旧事,自己却非要给它安上个圆满的结局。
    还是有些幼稚,她暗暗在心中自责。
    今日难得能聊这么久的天,跟她讲了一通别人的故事,宇文泓觉得还不过瘾,听见她的问题,又看了看她面上的神情,自己猜想了一下,问道:“你很羡慕昭献贵妃?”
    静瑶愣了一下,能得夫君真心相待,昭献贵妃当然是幸运的,可她的人生也有缺憾,一直到死,也只是妾罢了,名分上仍不得圆满。
    她摇摇头,回道:“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奴婢觉得用不着羡慕别人。”
    宇文泓点头表示赞同,“是用不着羡慕她,高祖皇帝能给的,朕也一样能给。”
    这话叫静瑶心间一怔,忍不住抬眼看他,他……这是要许诺什么吗?
    对上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宇文泓心中也猛然一颤,她头一次如此看自己,叫他一时之下,竟然忘了要说什么。
    他咳了咳,几乎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道,“你喜欢吃什么果子,朕也可以为你种……”
    “……”
    静瑶眸中光亮转瞬即逝,随即垂下眼睫道,“奴婢没什么偏爱的,这里的海棠与梨树就很好,陛下不必麻烦。”
    宇文泓一愣,她这是不高兴了么,连语气都与方才不同了……
    呃,自己是不是该挽回一下,该把刚才没说出来的话再说一次吗?
    他这样想着,刚待张口,忽见宫门外进来一个人,却是福鼎。
    福鼎不似寻常那般淡定,宇文泓隐约觉得应是有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福鼎躬身回道:“启禀陛下,方才太医院上报,说安康王妃忽然腹痛,怕是要生了。”
    静瑶听后一愣,只见宇文泓也是惊讶,“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