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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回府途中,沈氏才同女儿说起此事。
    韩嘉宜初时吓了一跳,唯恐母亲没留神应下来了,待母亲全部说完,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拒了挺好,可以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沈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半真半假嗔道:“王爷都看不上,莫非你想嫁个皇上?”
    她本是随口调笑的一句话,韩嘉宜却脸色忽的一变,急急忙忙道:“才不呢。我想嫁谁,和他是什么身份无关。如果我心里有他,他是白丁我也嫁啊。他要是没钱了,我还能和他一起养家呢。”
    沈氏愣了愣,微微有些恍惚,她做姑娘时,其实也有过这样的想法。转眼都过去十多年了。她摩挲了一下女儿的头顶,轻声道:“小姑娘家,说什么嫁不嫁的,也不知羞。”
    她此刻还不知道,女儿口中的他是特指某一人,而非泛指。
    韩嘉宜则还想着娘刚才那句玩笑,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说句大不敬的话,她不喜欢当今皇帝,甚至可以说讨厌了。
    皇帝这几日心情不大好,瑞王的事情让他忧心,后宫的几个妃嫔们的争斗让他觉得闹心。他去宝儿那里,可以获得段时间的放松与宁静。但看到现在因伤痛缠身而分外虚弱的宝儿,他又不由地心疼而烦躁,看也不愿多看。
    不知是谁煮的茶,味道令他不满。皇帝皱了眉,放下茶杯。他批了会儿奏折,习惯性地再去摸茶杯,轻啜一口,嗯,很好,这次很满意。
    一抬眼,皇帝看见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的季安,皱眉:“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前天晚上,你去哪里了?有些事,朕不问,不代表朕不知道。”
    季安连忙告罪。
    皇帝沉声道:“你还和外臣有来往?”
    “皇上明鉴,绝对没有。”季安立时否认。他犹豫了一下,“皇上恕罪,季安之所以时常出宫,是因为,因为宫外有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你们都在想什么?不是flag啊,肯定好好回来,成亲啊。
    大哥说的是真的,回来就成亲。
    第83章 求助
    “哦?什么人?”皇帝眸色微沉。
    迟疑之色自季安面上一闪而过:“回皇上,是,是个女人。”
    他最近隐约能感觉到有人在查他,而且那人极有可能就是皇帝。
    这段时间他小心翼翼,唯恐给人捉了把柄。皇帝忽然问起,他思忖之后,决定给个皇帝大约能接受的说法,真假参半。
    “女人?”皇帝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疑心自己听错了。沉默了一瞬后,他才呵了一声,“女人?”
    “……是。”季安涩然道。
    皇帝屈起食指,轻轻叩击桌面:“你的菜户?”
    宫中内监已不算男人,但有人私下与宫女搭伙过日子,称作“对食”,也说“菜户”。季安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皇帝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女人。不可思议之余,心情也有几分古怪。
    季安后退几步,缓缓跪了下去,声音极轻:“回皇上,还不是。不过她身体不好,季安心里记挂着她,难免时不时想看一看她。季安知错了。”
    他这么说,皇帝神色倒缓和了一些:“朕有些好奇,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季安这番话半真半假,此时不知为何,眼前浮现的却是陈静云端午节时在厨房认真为他做饭的场景。明知道那个女人来路不正,他心里仍是不受控制有了片刻的安宁:“回皇上,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很好的姑娘啊……”皇帝感慨了一声。
    太监净身进宫,这一生也就与妻儿无缘了。季安这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
    季安小心翼翼:“是。”
    “既然是好女人,那就好好对她,一直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皇帝沉吟,又道,“你在朕身边多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有数,也不用朕教你。你有些小错,朕能容你,可若是……”
    他没有说下去,脸色却不自觉变沉。
    季安连忙表示对皇帝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又追忆了一会儿往昔。待皇帝神色缓和后,他又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季安能娶了她吗?”
    “你……”皇帝没好气道,“你说呢?如果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私底下摆几桌酒,谁会拦你?可若是大张旗鼓,难保不会有人参你。你是觉得朕护你护的很容易么?”
    季安面显惭色,继而又对皇帝异常感激。
    皇帝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他知道季安有些不老实,私下收过朝臣贿赂,也贪心一点。但这些他都还能接受。因为季安所有荣宠都是他给的,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收回。季安不管怎样,都翻不出他的手心。他愿意留着季安。但近来,他对季安隐隐生出了一些怀疑与不满。
    他并不想让这种不满继续下去。只要季安所作所为,不算太过分,他都能容忍。
    “你跟在朕身边,朕不会薄待了你,你也别给朕丢脸。”皇帝沉声道,“你要知道,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随时都能收回去。”
    “皇上,季安明白的。”季安连忙应道。他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他虽然有些小动作,但自觉对皇帝还是挺忠心的。
    不过,今天已经在皇帝这里开了口,那他府上那个叶婉儿姑娘也就不能一直当未婚妻了。
    他不知道陆晋让表妹潜到他身边所谓何事,但他忽然觉得,真摆酒告诉旁人他娶了她也不错。
    如果这一切是陆晋的阴谋,那他会眼睁睁看着他表妹嫁个太监?陆晋不管打什么主意,届时肯定会浮出水面吧?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确实失去记忆,这一切和陆晋无关。那么……季安理了理袖子,袖袋里有她所做的粽子荷包,他心说,那么好像也挺好。
    他在门外有府邸,府上还没有女主人。
    再找到机会出宫时,季安面带笑意,同陈静云道:“婉儿,我找人挑个好日子,咱们把亲事办了吧。”
    “亲事?”陈静云愣了愣,“要办亲事吗?”
    按理说成亲是让人开心而期待的一件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他说这话,竟莫名有些惧意。
    前段时间,她头痛的厉害,拼命回想,却想不起旧事。三郎让大夫停了她的药。这几天头痛轻了一些,仍没想起往事。有时候夜里做梦,她隐约觉得可能是梦到了过去,但醒来时,却都忘了干净。
    “为什么不办?”季安笑得温和,“我看你一直不安,早些办了亲事,你也能更安心。”
    陈静云面上微微一红,暗道惭愧,原来她心里不安,都给他瞧在了眼里。
    见她脸生红霞,季安忽略心头的异样,他“嗯”了一声:“就这样吧,我让人挑个好日子,你,你也该准备嫁衣了。”
    他又略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
    自他走后,陈静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连丫鬟给她端来参茶,她也没注意,只随口道:“放那儿吧。”
    丫鬟放下参茶后,却没有立刻离去,仍站在原地看着她。
    陈静云感到异样,抬眸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三郎府上的下人都有些怪脾气,对她看似礼遇,可又有些爱搭不理。她知道她尚未过门就寄居在夫家,有人轻视她,也在所难免。她不想叫三郎为难,也就从未跟他提过。
    她想不明白,这丫鬟找她有什么事。丫鬟不吭声,她又忖度着续道:“三郎吩咐过你们了吧?做嫁衣的事情,还有……”
    “表姑娘,你真要嫁给他?”那丫鬟神色古怪,声音也有些沙哑。
    “表姑娘?”陈静云愕然,“你叫我什么?你为什么叫我表姑娘?”
    她心思转的极快,难道说,她和三郎其实是表兄妹?可为什么从未听他说过?
    丫鬟忽然快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你不认得我了?啊,对,我这样,你确实不认得我。长宁侯府,咱们见过的,你还拉了我的手……”
    “长宁侯府?”陈静云神情微微一变,好熟悉的地方!
    那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七品总旗罗北。罗北答应了陆晋帮忙寻找陈静云。数日前,他们的兄弟借重新记录户籍的名头,挨家挨户暗暗寻找。虽没找到人,可也大致有了线索以及怀疑的目标。
    别的人家还好说,想些法子都能打探一二,唯独这里,罗北得知这是季公公在宫外的府邸。季公公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在宫外有宅子,不算稀罕事,但是宅子里有个来历不甚明晰的未过门的妻子,就让人生疑了。
    罗北擅长化妆隐匿,假扮成府里丫鬟,留心观察,竟发现季公公的未婚妻叶姑娘就是失踪了数月之久的陈家姑娘。
    初时他以为表姑娘是被软禁,被胁迫。毕竟老大和那个太监不算和睦。可后来又觉得不像。方才季公公吩咐下人,说要筹备婚礼,罗北吓了一跳,誓要弄清缘由。
    “表姑娘,他是不是威胁你了?”罗北急问。
    陈静云缓了缓:“你说的他,是三郎吗?”
    “三郎是谁?你说季公公?”罗北下意识问。
    陈静云心里一咯噔:“季公公?谁?谁是季公公?”
    公公?是她理解的公公吗?
    “就是你说的三郎啊。”罗北也没多想,“我是不大明白,你一个好好的候府表姑娘,怎么会出现在季公公府上,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可能不知道,你表哥都快急疯了……”
    陈静云如遭雷击:“季公公?公公?表哥……”
    三郎是个太监?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还说要娶她吗?
    罗北继续问道:“对了,他们为什么说你姓叶?你不是姓陈么?”他心里有很多问题要问,趁着无人,一股脑全问了出来:“是不是他们胁迫你了?想要拿你来对付老大?你有没有受欺负……”
    陈静云脑袋乱糟糟的,几乎听不清面前这个古怪的丫鬟在说什么。什么太监?公公?这段时日以来,因为没有记忆,她心中惶恐不安,勉强能信任的,只有这个对她态度温和的未婚夫。
    他居然是个太监么?既是太监,又怎么会是她未婚夫?既然不是她的未婚夫,为什么要骗她?还说要成亲?
    陈静云摇了摇头:“假的,你骗我。”
    比起那个明显古怪的丫鬟,她更相信自她醒来,就一直让人照顾她的三郎。——尽管三郎也有些事情瞒着她。
    “什么假的?”罗北有些急了,“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奉陆大人之命,特意来找你的。难道,你宁愿相信一个太监,也不肯信我么?”
    他此时心中懊悔,早知如此,他就该向老大讨一个信物的,也好取信于她。
    “我不认得陆大人。”陈静云摇了摇头,“我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罗北正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小光管家的声音:“七芽,让你送个参茶,怎么还没好?你干什么呢?磨磨蹭蹭!”
    “七芽”是罗北假扮的人,他此时也不好多待,匆匆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陈静云坐在窗前,若有所思。
    罗北一直记着她那句“我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想不明白,旁敲侧击又向给她看诊的大夫打听,才知道她因为伤到了脑袋,记不得往事了。
    这可如何是好?罗北犯愁了。没有朝廷公文,他们不能直接上门要人。而且老大不在京城,他们也不能跟季公公硬碰硬。他心想,最好的法子是悄悄的把表姑娘给救出来。这对他来说,有难度,但并非完全不可行。——前提是必须有表姑娘的配合。
    可是,问题是表姑娘好像并不相信他的话啊。
    失去记忆是件麻烦事。如何取信于她呢?
    罗北思来想去,去了长宁侯府,托人给韩嘉宜带话,想见她一面。
    得知锦衣卫罗北要见自己,韩嘉宜甚感意外,她心念微转,心想多半是大哥有事。
    她迅速整理了心情去见罗北:“小北,是大哥要带什么话吗?”
    罗北虽然是个个子不高的娃娃脸,但毕竟比韩嘉宜大了几岁,对“小北”这个称有些不满。然而此刻,他无心计较这些:“不是。是有一桩难事,要请姑娘帮忙。”
    韩嘉宜闻言,有些意外,但仍正色问道:“什么忙?但说无妨。”
    “韩姑娘和表姑娘交好,知不知道有什么信物能证明她就是她的?”罗北咬了咬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