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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江清欢大概是一路赶来如今有些累了,她的身旁便是一块凸起来的光滑石头,她干脆整个人懒懒地趴在了石头上,赤裸的雪白双足在水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语气慵懒中透着几分倦意,“我听师父说,当年罗玄自困血池的时候,不止身受重伤,还中了剧毒。当时陈天相想为罗玄运功疗伤,谁知却害得剧毒走遍罗玄周身大穴。罗玄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但又不甘愿落入我师父手中,才自困血池的。”
    王怜花挑眉,笑道:“这就对了,我觉得罗玄自困血池之后定然不会等死,他或许是用了一些方法将身上的毒封住,可到底是拖延的时间太长,影响了他的双腿,因此才导致他不良于行,只能以轮椅代步。”
    江清欢:“那只是你猜而已,若是罗玄没死,为何他一直都没出去?当初他自困血池我可以理解,但既然没死,在这里待这么多年是做什么?想跟老鼠作伴么?”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十分奇怪,罗玄十几年都一直待在血池中,吃喝拉撒怎么解决的?但想想,这些武林奇人总是能别人所不能,还时有奇遇,说不定罗玄这十几年有情饮水饱。不过后来一路走过来,发现血池跟她想象中黑乎乎的山洞并不一样,想来血池这地方是罗玄早就准备来应急之用的,至于是应什么急,那就不清楚了。
    王怜花侧头,睨了江清欢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说不能他跟万天成一样,时疯时傻,疯时自残,傻时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江清欢:“……”
    这话说的可真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江清欢的脚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就抬了起来擦干,穿鞋子。王怜花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举动,忽然笑着问道:“你这样来血池一趟,徒劳而返,甘愿吗?”
    江清欢低头穿鞋,眼皮都没抬一下,“有什么甘愿不甘愿,我来本就是想知道罗玄这个糟老头到底死了没有。你也说了,他没死,我知道是陈天相与别人来将他带走的,这难道不是收获?”
    王怜花站了起来,四处环顾了一下,语气有些讽刺,“先前还有人传言说血池之中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谁知竟是这么个破地方。他说着,张开双手,那几颗夜明珠随即飞向他前方,四颗夜明珠,个个比拳头还大些。
    江清欢笑着说:“好歹你得到了四颗夜明珠。”
    王怜花:“不,应该是好歹我知道了罗玄未死。四姑娘,我总算知道为何岳主要留着万天成了。”
    江清欢:“为何?”
    王怜花:“因为罗玄。岳主那天说起万天成之事时,真假参半。但我想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当年罗玄与万天成确实因为她而决斗。如今十几年过去,她重新遇见了万天成,与此同时陈天相失踪,为的是找寻罗玄的下落。我想岳主这个凭空多出来的丈夫万天成,怕是她要用来对付罗玄的。”
    江清欢无语地瞪了王怜花一眼,这件事情还用他说吗?
    王怜花轻笑出声,“我总觉得,岳主早就知道罗玄还活着。”
    江清欢没有说话,她站了起来,跟王怜花说道:“这些事情再讨论也没什么意思,我觉得陈天相将罗玄带走了,他们说不定正在暗中想什么办法要来对付我师父。”
    王怜花没有将几颗夜明珠带走,他只留下一颗用在等会儿出去时用,其余三颗都用内力震碎了。江清欢看得眼角一抽,这个败家子。
    王怜花抬头,朝江清欢一笑,说道:“我们走吧?”
    江清欢点头,两人走出血池,血池外阳光灿烂,汗血宝马正带着王怜花的那只骏马在散步,两匹骏马走着走着,头就凑近到了一块儿。
    白雕则是挑了最高的一棵树在树顶上蹲着,高高在上地睥睨众生。
    江清欢被强烈的阳光照了一下,忍不住眯住了眼睛。这时,一只手掌体贴地遮在她的额头前方,替她挡住了那刺目的阳光。她微微一怔,转而看向王怜花。
    一声绯红色长衫的怜花公子站在她身旁,虽然她时常对怜花公子的男色无感,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人配得上一句公子世无双。恍然间,江清欢心里微微一动,问道:“你对我师父,是真心的?”
    只见公子墨眉微挑,那总是带着几分邪气的眸子此时更是被他挑出了几分风流之意,“怎么?四姑娘要助我一臂之力?”
    江清欢觉得自己刚才对他忽然生出来的几分好感可真是自作多情,她忍住翻眼的冲动,“助你一臂之力?你想得美!”
    王怜花:“你既然又不会助我一臂之力,何必管我是真心还是假意。”语毕,他呼啸了一声,那跟汗血宝马一起玩耍的骏马就跑了回来,他翻身上马,跟江清欢说道:“走吧,再耽搁的话,我可真担心岳主和桃花岛主一起杀过来,我可担不起。“江清欢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将小红叫上,两人返程回太湖。
    骏马奔驰,在疾风之中,王怜花笑着说道:“有人一片真心被当成逢场作戏,也有人逢场作戏却被误为是真心真意。四姑娘可知,有时候看戏之人不自觉入了戏,可唱戏的人却对入戏之人如痴如醉的情态无动无衷?”
    江清欢听到王怜花的话,眉头微微一皱,什么乱七八糟的。正想要细问,王怜花已经“驾”的一声,骑着他的骏马抢先走了。她看着那个疾驰而去的身影,掐了掐眉心,她觉得自己还是别管王怜花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想法,她还是想想回去之后怎么跟黄岛主和师父交代自己偷偷溜到血池的事情比较好。
    果然,汗血宝马带着四姑娘回到傲雪苑的时候,黄岛主正在傲雪苑黑着脸等她。说起来,四姑娘觉得自己有时候可真是见到黄岛主和师父就秒怂,她不过就是去了一趟血池而已,才多大点事?黄岛主至于这么黑着脸等她么?
    四姑娘翻来覆去,打好了腹稿,打算先发制人。她一进去,看到黄岛主就十分正色地跟黄岛主说道:“那天我得到消息说陈天相到了血池将罗玄带走了,那时黄岛主与我师父正在替万天成疏导真气我不便打扰,所以就跟王怜花一同去了血池,没来得及跟黄岛主当面说,可我留了纸条的呢。”
    黄药师那双桃花眼微眯着看向她,气笑了,然后拿出一张并没多少诚意的纸条,“四姑娘说的是这个么?”
    那张纸上只写了六个字,“三天便回,勿念。”
    江清欢点了点沉重的脑袋,然后又瞄了黄岛主一眼,她发现从她回来到现在,黄岛主都没有流露出一丝笑意。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回是真生气了,要怎么哄?
    黄岛主没有狂风骤雨地掀桌子,他甚至都没有大声跟四姑娘说什么话,只冷冷淡淡地扔下一句,“四姑娘如今越发有主见,我也管不了你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傲雪苑。
    第107章
    江清欢一不留神, 就将黄岛主气得不想跟她说话。
    如今已是深夜,她正坐在傲雪苑的廊道上,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想到底要怎样黄岛主才能不生气。
    要不,去给他认错?可问题是四姑娘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不就是去了一趟血池,血池那里罗玄人去楼空,除了几只打洞的老鼠其他的活物一概没有, 怕什么?而且即便那罗玄不走, 莫非他还有三头六臂,她就还得避着他走?
    笑话, 她本来即使想着去找茬的, 她巴不得罗玄在呢!
    想来想去, 四姑娘觉得不然还是晾一晾好了, 她觉得男人还是不能太惯着, 她最近已经够听话了, 黄岛主居然还要跟她生气, 真是被惯坏了。
    于是, 不知道是黄岛主惯坏了四姑娘, 还是四姑娘惯坏了黄岛主的两个人, 就进入了冷战模式。
    黄岛主和四姑娘冷战,他们本人倒是没什么事, 可就辛苦了身边的人。李寻欢几个小毛孩子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 后来也发现不对劲儿了,尤其是李寻欢。他本来陪着表妹到傲雪苑来, 时常能在傲雪苑里看到世叔的。可如今到傲雪苑,不止看不到世叔,即便是到了桃花居,世叔依然是板着一张脸。
    小探花郎有些苦恼,觉得世叔和四姑娘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他想来想去,觉得以世叔的为人,应该不会是主动跟四姑娘过不去的。
    这天林诗音正在傲雪苑里跟着王怜花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东西,平常一定要看着表妹的小探花郎也不在傍边监视王怜花了,他慢吞吞地走到正在折腾几只鹦鹉的江清欢身旁。
    李寻欢:“姑姑。”
    江清欢:“姐姐。”
    李寻欢默了默,装作没听见江清欢纠正他称呼的话,问道:“姑姑,你与世叔两人吵架了吗?”
    江清欢莫名其妙地看了李寻欢一眼,说道:“吵什么架?我从来不吵架。”
    李寻欢无语,是的,听说眼前的这位姑姑从来不吵架,她从来都是一言不合就直接跟人打架。
    李寻欢委婉地提醒江清欢,“世叔好像几天没过来了。”
    一直在逗弄着鹦鹉的江清欢放下了手中的树枝,低头看了看还不到她肩膀高的小探花郎,笑着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我也好几天没去桃花居了呀。”
    李寻欢:“……”
    所以这样都不算是吵架了吗?
    江清欢:“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对了,靖儿呢?”
    如今还是小孩的李寻欢面瘫着那张可爱的脸,“靖儿去跟万伯伯玩了。”
    李寻欢说的万伯伯,就是万天成。受聂小凤所托,黄药师最近正在为万天成治病疗伤,万天成每隔一天都会到桃花居来,有时候是他独自一人来,有时候是聂小凤陪着他一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万天成和小郭靖特别投契,一大一小玩起来毫无障碍。
    江清欢心里其实挺好奇万天成如今恢复得到底怎样,但她如今不是正在跟黄岛主冷战么,想了想,趁着小郭靖和万天成一起玩,她就打着过去看小郭靖的理由去山上看看万天成好了。
    她这么一想,脚步一转就走出了傲雪苑。李寻欢看了看不远处的王怜花和林诗音,又看了看江清欢,在到底是守着表妹还是跟着清欢姑姑的两难中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跟着清欢姑姑,也跟着跑出去了。
    江清欢倒是没想到李寻欢也会跟着出来,她想着自己等会儿说不定还要探万天成的口风,李寻欢跟着也好,有许多事情是儿童不宜听的,到时候刚好可以让李寻欢带着小郭靖去玩,她可以专心套话。
    只是江清欢没想到,她带着李寻欢到了山上,看到的不止是万天成和小郭靖,还有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十分面善的老男人。
    罗玄?
    江清欢脚步一顿,看向前方双鬓发灰的男人。她从未见过罗玄的真面目,但王怜花曾经易容成罗玄的模样。此时的罗玄,正与抱着郭靖的万天成相对而立。
    江清欢眉头一皱,伸手拍了拍李寻欢的肩膀,说:“回去找你世叔。”
    李寻欢虽然不知道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听到江清欢这么说,转身拔腿就走。
    江清欢脸上带着微笑走了过去,:“此地不欢迎外人,两位不跟主人打个招呼,就冒昧前来,不好吧?”
    双鬓花白的罗玄转而看向江清欢,淡淡一笑,语气淡漠疏离却不失礼貌,“我是为故人而来,小友不必紧张。”
    江清欢走到万天成身边,万天成看向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朝她颔首。小郭靖看到了小姐姐过来,肉嘟嘟的脸上露出笑容,朝姐姐伸手,嚷嚷着要抱抱。
    江清欢捏了捏郭靖的脸,笑着说等会儿,姐姐说不定还要忙呢。转而不管小郭靖那带着哀怨神色的小脸,转而问万天成说道:“师丈认识此人?”
    既然聂小凤说万天成是她失散多年的丈夫,江清欢即便是不相信师父的说辞,也不会拆台。喊万天成一声师丈,只是为了配合聂小凤而已。
    万天成眉头微蹙,摇头,“我不认识他。”
    罗玄听到万天成的话,看向他,扬声说道:“万兄,我是罗玄,我与你认识多年,你还记得吗?从前你也时常到哀牢山找我。”
    万天成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罗玄。而郭靖被他抱着,老不安分,双手朝江清欢扒,江清欢只好将郭靖抱了过来。
    罗玄看着万天成那模样,心急如焚,可面上却半点端倪也看不出来。
    江清欢抱着郭靖歪头打量着罗玄,在血池的时候,她和王怜花推测罗玄的双腿应该是废了的,而且一个人闷在血池里十几年,再怎么英俊潇洒的男人,也该要变成一个糟老头了。可真是奇怪,罗玄竟然还维持得挺好,腿也看不出来是废的。
    江清欢看着罗玄半晌,忽然问道:“你的腿不是废了吗?如今怎么会好了?”
    罗玄一愣,目中带着一丝惊讶看向江清欢,她怎会知道他的腿曾经受伤的事情?
    江清欢看着罗玄那模样,不由得轻笑,说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是陈天相将你从血池带走,并且帮你治好了腿伤的吗?陪你前来的这位无名小卒,难道便是陈天相为你所选的传人?”
    无名小卒听到江清欢的话,神色微微一凛,朗声说道:“在下方兆南,敢问姑娘芳名?”
    四姑娘最近跟黄岛主冷战,心情本来就并不十分好,正愁着没人出气。如今她到山上来找万天成和郭靖,竟然能都遇见罗玄和方兆南,可见这两人就是上天送来给她出气的。这么一想,四姑娘便更加肆无忌惮,她双目含笑睨了方兆南一眼,“原来是方兆南方少侠,失敬。不过单凭你,还不够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方兆南:“……”
    江清欢微笑着挡在了万天成前面,笑道:“师丈,不好意思劳驾你带靖儿先回去。这两位客人,我来招待便可。”
    万天成看着江清欢那模样,不由得扬了杨眉,抬眼看向前方的一老一少。老的名叫罗玄,他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只觉得名字十分陌生,可对方却一副跟他很熟的模样,他说他是罗玄。万天成从前时疯时傻,被黄岛组合捡回去又跟聂小凤相认之后,神智可谓是过去的十几年从未有过的清醒。神智是清醒的,可过去之事在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聂小凤说他们是夫妻,十几年前因为罗玄说聂小凤是魔教余孽,魔性难驯所以认定是聂小凤迷惑了他,故而要棒打鸳鸯。
    可如今万天成看着罗玄的模样,心里头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罗玄看着并无恶意,而且……在江清欢来之前,罗玄见到他也大为惊讶,先是惊讶,紧接着便是惊喜。
    万天成只是失忆了,他并不傻。许多事情虽然不曾记得,可总归在心中留下痕迹。他觉得自己过去跟罗玄是认识的,聂小凤说罗玄想要拆散他们,或许真有其事,但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万天成看向罗玄,罗玄也在看向他,那眼神,带着几分关切几分焦急。
    可惜时机不对,江清欢来得太快了。万天成朝罗玄微微颔首,淡声说道:“原来你是罗玄,小凤的师父便是你。”
    江清欢看到万天成那模样,心里暗咒了一声,这位万天成还打算跟罗玄叙旧吗?谁知道这两个老男人凑在一起会叙出个什么旧来,她可还没忘记罗玄也是神医,万一罗玄要将万天成带走治病呢?
    那可怎么行?
    江清欢心里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随口就跟万天成说聂小凤忽然起烧了,如今在栖凤楼里昏睡不醒,黄药师正赶去看师父呢,师丈不赶紧回栖凤楼吗?
    万天成一听说聂小凤得了急病,也急了,什么罗玄不罗玄也不想管了,直接掉头就走。
    江清欢有些无语地看着万天成火急火燎的背影,然后又看看被自己抱着的小郭靖。万天成要走,倒是将郭靖也一起抱走啊,万一等会儿她要打架呢?
    罗玄目送着万天成的背影走远,随即目光落在了江清欢身上,“你是什么人?”
    江清欢虽然手中抱着郭靖,可依然不影响她装逼,她微微侧头,笑着看向罗玄,“我是什么人,你猜不到吗?”
    那一刹那间的笑容神韵,在罗玄看来,像极了一个人。他心里微微一颤,随即目光落在了江清欢发间的七巧梭上。
    七巧梭?
    罗玄:“你是聂小凤的什么人?”
    江清欢闻言,笑了起来,“不错啊,你还记得我师父。我时常听师父提起你老人家,你们一别多年,师父有事不能来,我替师父代问您老人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