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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老张瞪了他一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当我不知道?”他迟疑片刻,继续说,“但是这个案子,女尸脚腕上的,尼龙绳挂铁桶而造成的一圈淤痕,却像是死后造成的。”
    宋书明惊讶:“你是说,有人在受害人死后才把铁桶挂在她脚腕上?”
    老张点点头:“目前看来,很有这个可能。”
    宋书明这才意识到案件的严重性和复杂性,他接过案宗仔细查看,现场的确如老李所讲,干干净净。9楼的高度和宽度40厘米的窗户,几乎可以排除由窗户入侵的可能性。
    大门门锁恰好是市政旧小区改造工程刚刚替换的c级锁,被由内反锁起来,没有损坏和入侵的迹象。可惜小区老旧,只大门口有监控录像,只保存一周,刑侦正在努力恢复,可即便恢复了,应该也难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而且,最关键的证据是尸体本身。自杀案件很可能是被基层民众误解最深的案件,但对于宋书明他们这些刑警来说,鉴定自杀案件的准确率已经达到了几乎不可能错判的程度。
    受害人敬喆身上没有抵抗伤,体内没有中毒迹象,死因是上吊所致窒息,基本上杜绝了他杀再伪造现场的可能性。
    可是老张又认为,尸体脚腕上的一圈淤痕,是死后被挂上铁桶导致的。那么,是有人在敬喆死后进过她的房间,在她的脚上挂了铁桶吗?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个人又是怎么做到反锁房门的?有钥匙吗?
    又或者敬喆确实是他杀,而凶手通过刑侦难以鉴别的手段,比如用枪或刀威胁,伪造了受害人自杀的迷魂阵,又在她上吊之后,给她脚上挂了一个铁桶?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再或者,这根本就是老张的误判?
    “死因鉴定先暂缓,我觉得,最好还是按刑案勘察一遍现场。”宋书明稳妥起见,打算亲自去一趟。
    老李表示赞同:“我也这么认为。你该去现场看看,这个案子,直觉上就是有一些不对。”
    死者所住小区是80年代末的旧小区,两梯12户,40平米左右的小户型偏多。宋书明到达的时候,恰好赶上发现尸体的邻居小龚搬家。
    宋书明上前搭话,小龚年约二十,时隔多日,面上仍带凄凄神色,回忆当日情形,两手不由自主颤抖:“我怎样都想不到她会自杀。”
    宋书明温言安慰:“你们平时很亲近吗?”
    小龚摇头:“也不算太熟,做邻居了一年多,平时互相帮忙拿个快递。她平时为人开朗大方,真的想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自己感冒好了,哪知道昨天开始急转而下,严重了好多。
    于是今天白天体力不支,只好放任女儿午觉睡到下午4点半。
    于是晚上吃了恶果。她创了新纪录,晚上11点才睡...
    第37章 旧事
    宋书明第二天就见到了提出丰厚报酬让他无法拒绝的委托人敬阿姨。
    很出乎他意料,敬阿姨完全不似一般悲痛欲绝的家属。她穿一件长款灰色外套,里面一条羊毛黑裙,头发一丝不苟梳得整齐,人虽瘦削却极精神。
    她端端正正往椅子上一坐,一点异样也没有,宋书明乍一见她,还以为是家属委托的律师。
    可她一开口,波澜不惊的语气中隐隐透着失独老人的歇斯底里。宋书明与她告知案情,她低眉顺眼听着,也不反驳什么,等宋书明说完了,却斩钉截铁放出一句话:“我女儿是被人害死的。我知道凶手是谁。”
    宋书明吃一惊,拿眼去扫老李,之前老李可没提过家属有怀疑的嫌疑人啊。老李看到宋书明的表情,抿了唇角,微微摇摇头,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敬阿姨接着说:“我二十四年前,就知道。”
    敬阿姨说的,是她年轻时一桩旧案。
    那时她刚结婚不久,和丈夫感情尚可。她在东郊的纺织城里做女工,丈夫在厂里做司机,收入还算体面。
    她和厂里当时的员工一样,结婚之后搬进了丈夫的单身宿舍,一间二十平米的大卧室,摆上个白色大衣柜,贴上两个红喜字,买两个洗脸盆,再在单身宿舍楼道里支一个蜂窝煤炉子炒菜,这就算是成了家。
    她家隔壁也是一对小夫妻,男的是纺织厂的会计,女的跟她一样,是流水线上的女工。两人结婚早一些,女儿已经两岁多,可夫妻两个关系十分紧张,常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有时隔壁传来砸东西打骂声夹杂着幼儿惊恐的哭叫,她于心不忍就过去敲门,能劝慰就劝慰,不能劝慰的时候就把孩子抱走,带回自己家里来哄着。
    二十四年前的大年初一,隔壁的小夫妻从年三十晚上就开始吵架,隐隐约约似乎是因为婆家待孙女不及妯娌家的孙子亲热,做母亲的心中不满,不愿意回婆家过年。
    两人整整吵了一晚上,就连零点鞭炮声都没把他们的叫骂盖过去。
    敬阿姨忍耐了一整晚,到凌晨实在不愿再听下去,从床上爬起来披衣服,想去隔壁劝解一番。
    丈夫却拽住她,把她拉回来,说:“别人家的家事,你不要掺和。”又唾那隔壁的小媳妇,“生个赔钱货还有脸叫嚷!婊子养的!”
    敬阿姨隐隐心惊,莫名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感。好在没过多久,隔壁男的怒极摔门而去,叫骂声变作女人的悲鸣,又渐渐停止了。临近清晨,敬阿姨也终于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厂里组织新春联欢团拜。敬阿姨10点多的时候出家门,到了会场才发现隔壁的小媳妇没有来。
    她也没有多想,吃过了团拜菜,还拎了一兜苹果,开开心心回到家。丈夫出车还没有回来,她坐在床上靠着枕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打毛衣。
    北方冬天下午四点多,天色已经渐渐灰暗,她把床头的灯打开,灯光照着她的身影,印在墙上歪歪扭扭,像鬼影一般。
    周遭不算寂静,窗外还常有孩子们甩炮玩,火柴盒大小一盒炮仗,里面一条条的小炸炮,在盒边一擦,再远远甩出去,发出砰的一声响。
    敬阿姨听着砰砰砰的声音,心里慢慢慢慢腾起一种感觉,仿佛耳边并不止炮仗的砰砰声,似乎还有什么在砰砰作响。
    她停下手中动作,竖起耳朵细细聆听,半响才发觉似乎是隔壁墙面传来一声声咚咚的闷响,像是隔壁的小媳妇在案板上剁肉。
    她心下稍定,将灯光调亮一些,继续打着毛衣。晚上六点多,她听到走道里有男人的皮鞋声,以为是自己丈夫回来了。
    她兴冲冲拉开门一看,才发觉是隔壁的男人从婆家回来,手里还拎了不大不小一个塑料袋,见她迎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似是知道被人听了吵架的壁角。
    敬阿姨笑笑,问:“回来啦?下午你媳妇剁肉呢,肯定给你包了饺子。”
    隔壁的男人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她点点头,拿钥匙扭开了门。
    敬阿姨一生都忘不掉那一刻的情景。
    她原本已经准备回房间,他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彻骨的寒风从门中吹来。她打了一个冷颤转过头,就透过洞开的大门看到了一双高高吊着的脚,双脚赤luo,足下吊着一个红色漆皮水桶。
    冷风从大开的两扇窗户间烈烈吹入,将红水桶吹得左摇右晃,一下又一下撞到墙面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分明就是她下午听到的“剁肉”声。
    那一瞬间敬阿姨哪里还有能力去思考,目光机械顺着那双赤脚而上,隔壁的小媳妇穿着一身红衣红裤,长发如破烂脏污的拖把垂在胸前,像一个破烂的布娃娃一样吊在空中。
    她机械地“啊”了一声,脑子似刚刚才反应过来,正准备放声尖叫,眼角却扫到了床脚鼓鼓的一团小小人影,她硬生生将尖叫憋住,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快救人!”
    隔壁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哭号着去抱他媳妇,把她从窗帘杆上解下。敬阿姨冲向床脚,把睡着的小人抱起来。小女孩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冲敬阿姨甜甜一笑,说:“妈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前一周,帝都连续雾霾好几天,女儿在家里闷了几天很闹腾了。
    放假第一天,还是重度雾霾。
    我跟先生商量,不能继续在家里捂着了。走!去没有雾霾的地方。
    周边一搜,有票又没霾的地方就是秦皇岛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哪知道下午我们出门的时候,帝都空气瞬间变优,这下我们一家彻底追着雾霾前行,走到哪里霾到哪里。等到了秦皇岛,一下火车,得了,空气质量一直不错的秦皇岛,竟然重度污染了!而北京的空气质量是优是优是优啊啊啊啊!
    气得我吐血哎呦喂...
    带着孩子,就当出来玩了一圈。错峰出行,旅游景点人都很少。就当旅游啦。
    新年第一章 ,祝大家2018年一切顺利,万事如意!
    第38章 索命
    宋书明和老李立在当场,面面相觑,半响不知说什么好。
    敬阿姨仍是一脸不同寻常的平静,继续说道:“我知道,她怨我们所有人,这才化作厉鬼挨个索命。”
    当日隔壁的小媳妇被她丈夫解下,披散的头发遮住脸。男人想掐妻子人中,伸手拨开遮面的头发。敬阿姨抱着孩子站在一边,来不及躲避,一眼就看到小媳妇圆睁的双眼,沁着血珠的眼眶,
    嫣红的舌头微微伸出口中,呈现出一个爱心的形状。
    敬阿姨再忍不住,抱着孩子干呕,逃命般的从房内跑了出来。
    这件事之后,隔壁的男人离开了纺织城,因为学历尚可,专业又是会计,很快在城西高新开发区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又借着经济腾飞的东风日益高升,最后做到了高新经济开发区的区长。
    小媳妇的娘家哥哥来厂里闹过几回,得了不小一笔赔偿。最最可怜,还是当日才两岁多的小女儿,失去了生母的照看,被隔壁的男人送回了农村老家。几年之后男人再婚,又生了一个儿子,直到弟弟上了幼儿园,男人才把八岁多的女儿从农村接回来。
    敬阿姨干呕不止,数日之后发觉自己怀孕。他们一家搬离了原来的单身宿舍,破格成为了厂里第一批分到房子的纺织女工。
    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而那个因为几句口角就上吊自杀的小媳妇,终究只是芸芸众人口中不可提及的“忌讳”,是官运亨通的男人一生中唯一的“污点”,是围观看客嘴里半真半假的那一句“可怜”。
    “她一身红衣红裤,还在脚下绑红漆桶,摆明了是要化作厉鬼来索命的。”敬阿姨继续说,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那天晚上,我没去劝解她和她老公。那天早上,我也没有叫她一起去团拜会。所以她恨我,要来索我女儿的命报复我。”
    宋书明听到这里,再按捺不住,皱着眉头打断敬阿姨:“阿姨,就算恶鬼要来索命,也应该索自己老公的命吧?你对她,非但没有仇怨,反倒常有恩惠。她为什么要杀你女儿来报复你呢?”
    敬阿姨呵呵一声,嘴角挤出讽刺的一抹笑意:“那是因为,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死光了。她要索的命,都索完了,这才终于轮到我。”
    宋书明吃惊:“她丈夫死了?”
    敬阿姨斜着眼睛看他一眼,目光带了轻蔑,登时勾起宋书明心头几丝怒火:“死了。她丈夫,她哥哥,我女儿,全都死了。一个比一个死得惨。”
    敬阿姨所说这些事情倒也不难查,毕竟当年两岁多的小女孩现在还活着。父母一辈的旧事,找她去核实一下应当不难。
    可是恶鬼索命这个说法,宋书明总是半信半疑。之前连续一个多月在林愫家里泡糯米水,他一路开车到林愫家里,敲开她房门,轻车熟路进屋瘫在客厅廉价的破沙发上。
    “林愫,有没有穿红衣裤自杀就会变成恶鬼来复仇的说法?”宋书明抚着额头,困倦疲惫。
    林愫刚刚洗完一个苹果,削成一块块喂蜷在地板上的子鼠。扭头看宋书明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
    抿抿唇角也塞一块苹果到他口中。
    “魂魄无形,怨灵不散,最多我也只曾听说附身伤人。” 林愫仔细回忆, “何况活人和死灵都有性格脾气。你说的这个案子,小媳妇隔了二十年才来报复敬阿姨。” 她苦笑着继续说:“如果小媳妇是这么有耐心一个人,她当初又怎么会冲动自杀呢?”
    宋书明精神一震,睁开眼睛:“你说的太对!”他心中兴奋,从沙发上坐起,扭头瞅到林愫手中刚刚喂给他的苹果,脸色一变:“啊呸呸!你拿老鼠吃过的苹果喂我!太恶心了!”
    林愫见他嫌弃子鼠,大怒,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揪起,推出门外去。
    隔天下午,宋书明就查到了幸存女儿的信息。那女孩后来改了名字,叫于晓霞,在保险公司做销售。宋书明找到她时,她正在和客户谈单。
    宋书明也不愿耽误时间,开门见山问她是否知道父母之间旧事。于晓霞点点头,满脸不耐烦。宋书明犹豫一下,试探问她:“有人说过,你妈化作恶鬼回来报复了你爸?”
    于晓霞睁大双眼,满脸惊讶:“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她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缓缓说:“我爸的死跟我妈一点关系都没有。13年的时候,他因为经济犯罪被抓进去了。隔年冬天判了死刑,吃了枪子儿。”又冷冷一笑,“行刑那天,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可没出现。还是我这个赔钱货给他收的尸!要我说,吃枪子儿都便宜他了。他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修文,后天会更一章长一点的~
    多多评论啊小天使们~
    第39章 未遂
    于晓霞的亲爹确实在13年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