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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节

      今年他们这些公干的都不占官船了,知县大人把他自己的船借给他们用,连船工都是现成的。只是这样好船坐着,要是吃吃喝喝听听戏可多好呢?结果就是焦头烂额地忙些公务,也真是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吃吃喝喝听听戏,知县大人也不会借他们这船啊!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难。
    快到日子了,那些预备当日开买卖的,都是提前一天把大的家伙什先运过去。正日子人多,没那么些车船可用。湖边上的大户人家和官府都会有人在那里巡夜,也没哪个失心疯的会去偷遇仙会行善的东西。
    灵素今年两边同开,一头是给每年大棚子敞开了吃的地方送了一船食材。——两腔猪、两腔羊,还有十来只花斑鸡和芦花鸡,两桶鱼,还有好几船箩的芋魁和藕。
    那边大棚里都是湖边人家年年开办的,倒也常有人送些东西来帮补,不过因为放这里头不出名,给了多少都没人知道的,不合那些商家的性子。许多人还是乐意挑个自家名号的灯笼幌子,哪怕一样散钱出去,至少也得个名声。
    这位不起眼的妇人,带着两个娃儿,一上来就给了这许多东西。那管事的起先还以为是哪家高门里头的嫂子,结果一问,这就是主家本人。连连道失礼了,又要问姓名地脚,万一这头问起来自己也好回话。
    结果那小妇人摆摆手:“不用不用,问起来你就说村里人送来的。这些都是自家的,不花钱!”
    ——可您这些东西要是卖出去可也值不少银子了,这花不花钱不是那么论的啊!
    神仙想事情跟凡人还总有些不太一样。
    结果边上一个过来问情形的管事看见了,忙上去打招呼说话。等那母子三个又划着船走了,这边的人拦着那管事问道:“高先生,方才那位主家是哪里的?您认识?您瞧瞧,送了这么些东西来,连个名儿都不肯说!”
    这位管事的看了看东西,笑道:“那位小公子是我们家先生的学生。人家不愿留名儿就不留吧,这年年都这么些人行善,哪里留得过来!”说着笑笑去了。
    这边的人心里念一句:“燕老先生的学生!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另一边灵素顶着鸣霞饭庄的名儿自己还开了个摊子。虽是冬至大日子,饭庄子也不能关门,两位大师傅帮着灵素抽空做了几日的备料,又帮着送到了地方,安排妥了人手,还回城里撑场子去了。
    灵素见他们那不放心的样子,便笑道:“不会砸了咱们的招牌,你们只管放心!”
    那俩笑:“小师傅,我们不是担心您的手艺,我们是担心您这、这会不会也预备得太多了……”
    灵素看着眼前小缸似的高锅,全不以为意:“不是有三天呢么?这些没准还不够吃呢!”
    两个大师傅只好摇头。想着当年三凤楼的苗大师傅天天不放心自己这个师妹,那时候还觉着大师傅太过多虑了,这小师傅又有能耐寻来好食材,又有手艺,怎么不能混口好饭?这样的人物还要担心,那自己这样的还活不活了!
    今天可算开眼了,这位是真不会过啊!
    这遇仙会的时候来做买卖的,都是自家贴东西,半卖半送的,最后得的钱都捐给贫苦人家。因此各家都是量力而行。有些买卖实在太火了,做一天就收摊了。没办法,再做赔不起。
    这位可好,羊啊猪啊的好像不花钱一样。要是叫大师傅知道了,准定又要瞪眼睛。
    他们却不知道,灵素最喜欢能叫人吃得又实惠又可意,只是她自己能耐太大,她那些东西来得不费劲,卖低了价格会伤了旁人家的生意。只好尽力收着。
    只这遇仙会上,本来就是做善事来的,各家赔上些东西,卖一个高兴吉利。自然没有谁碍着谁的道理了。她还不赶紧敞开了各样往外端?毕竟山上的野猪实在太多了,群豺息战后整个族群元气大伤,野猪们更逍遥了。她这回是正经用陷阱逮的,正经自己拾掇的,就为了来这里热闹热闹。
    毛哥早听说过德源县遇仙会的名头,这阵子又天天听良子念叨。照他说的,那几天许多人都会赶过去在湖边烧香祝祷,有钱的去食街上买点吃,既得了实惠又做了善事。没钱的去棚子里领身厚衣裳,吃一顿好的,也是过冬至大节的意思。
    闹得毛哥还罢了,俩小的真是天天盼着那一天。
    总算到了日子,两大两小一早起身,预备走过去。结果到了码头,恰好姚瓦匠划着自家的船出来,见了他们便招呼他们上船。他那船是平时打鱼使的,不算太大,这几个人一上去,刚好满满一船。
    杏妮儿年纪同果子相仿,俩小姑娘白日里上学的时候也挺说得话,——学堂里的姑娘可没几个,这下更有的说了。听良子说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杏妮儿还拎出一篮子热乎乎的饼子来,笑道:“早上刚烤得的,你们尝尝,这馅儿是我跟码头饭铺的婶子们学的,看我学得对不对!”
    面是杂合面,馅儿是青菜老豆腐的,加了擀碎的油渣,又香又热乎。
    良子同毛哥几个起初还不好意思,经不得小姑娘和姚瓦匠一个劲儿地让,一人吃了仨,要吃起码还能再来仨,良子愣忍住了,挺不好意思地道:“不,不吃了……一会儿那边还得吃呢……”
    第358章 真遇仙会
    到那里一看,棚子搭得都快连成城了,两旁林子里的食街更是热闹。掌柜的们一边操持着自家的买卖,一边还不忘问对边左右的邻居换买。
    豆干如何,饼又如何的,热闹得很。还有卖豆腐脑的发现,边上拌面的料配自家的豆腐脑味道更好,索性从人家那里匀了一锅当卤过来卖。那卖拌面的则把他那边原预备炒卤的料接过来,切丝、切丁当拌料使了。
    康宁府城是兴盛了多少年头的地方,各个行当都有一篇规矩,毛哥几个何曾见过这样混不吝的热闹,一时都看呆了。再问起各样吃食的价钱,都只寻常一半左右价钱。知道这些摊子都是贴人工贴材料,到手的银钱也一分不拿的,细算来相当于一半便宜了买吃食的人,一半捐给了穷苦人。
    毛哥忍不住叹道:“一个摊子或者有限,这许多摊子!这边的买卖人真是热心肠得很了。”
    良子已经托着一个包子啃上了,一边还没忘给小毛弟和果子一人买了一块油糖糕,听毛哥说这话,便笑道:“这是遇仙会,祈福的,神仙都看着呢!就是我们村里,虽没有拿得出手的买卖,逢着年成好,也得拿点米啊菜的来这里帮帮人。”
    说了把另一个包子递给毛哥,毛哥借过来谢了他,叹道:“难怪这里老说什么‘湖边饿不死人’的话,我起先怎么也闹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敢情是这样。冬里是最难捱的,一冷起来,要么多穿,要么就得不断吃热食,要不然真熬不住。这里的人好,风气也好……”说着说着又想到落户的事情上去了,便停了话头。
    良子接了道:“所以你从前老说的那么玄,纯是唬人的!瞧瞧这里,这么些人伸手帮忙,哪里就饿死谁了!”
    他这是被毛哥换着花样吓唬了大半年,这回得给自己壮壮胆了。
    毛哥却笑道:“一样是助人,咱们怎么就不能加把劲儿,做那个能伸手帮人的,非要懒沓沓等着人来帮呢?若是果然自己尽力了,时运不济,得人相助还有句话说。自己都没使点力气,就等着不成了会有人来帮,这成个什么话了!”
    良子没话说,只好闷闷道:“你就是一堆道理!”
    毛哥大乐:“我这刚认了几个字的人能说出什么道理来?你还真看得起我!”
    姚瓦匠的船舱里头还带着些鲜鱼,杏妮儿还带了一筐自己烘的鱼干,要先往棚子那边拿去给人。几个人就没一路走。
    这里毛哥同良子带着俩小的,一路走一路看,偶尔停下来买点什么吃。毛哥感慨的是德源县的民风人心,良子则一路念叨着:“这个好吃,这个肯定好吃!你闻那味儿,准没跑儿!”
    一边不时掏钱买了,不止自己买,也不落下娃儿们。
    闹得果子都劝他:“良子哥,别买了。这些都是热食,咱们又吃不了那么些,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不是太可惜了么!”
    良子嘴里还嚼着酱肉呢,只好含口糊涂地道:“哎,吃不完就带回去吃嘛!晚上省的做饭了!”
    果子同小毛弟就对看着叹气,小毛弟道:“良子哥,你再这么买下去,晚上你记账准定又想不起来钱花哪儿了。到时候又要翻衣裳扫地看有没有丢钱。这回咱们还是坐船来的,你要疑心船上给弄丢了,还得下水捞去!……”
    毛哥听得哈哈乐起来,良子刚看到一个卖葱花羊肉饺儿的,正要掏钱呢,听了小毛弟这话,把手收回来了,愤愤道:“买给你们吃,你还埋汰我!臭小毛!”
    小毛弟缩着肩膀乐:“良子哥,我是不忍心看你存钱的时候那难受劲儿。翻着账本得念叨一天的‘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趁着果然还‘早’的时候,尽早叫你知道了吧!”
    大家听了都笑,良子对毛哥道:“我觉着小孩子还是不要读书认字的好,读书多了嘴巴厉害,更讨人嫌了!”
    正笑闹,边上一个摊子上忽然有人跟毛哥打招呼:“这边儿!这边儿!”
    毛哥一回头,见一棵落尽了叶子的大银杏树上挑着一个旗,风吹卷了,只看得到“饭庄”两个字。底下铺排着好大阵势,一个小缸似的锅边上放了一张高凳,上头坐着一小孩儿,这会儿正冲他乐呢。
    “这是……你怎么来看食摊了?……”毛哥笑着过去打招呼。
    小孩儿一脸淡定:“有什么法子呢……”又招呼毛哥,“来,来,你坐我边上来吧!”
    毛哥看看边上忙活着的几个人,还有后头大方桌边上背对着路,不知道正埋头吃着什么的另一个小孩子,迟疑着道:“我过去?”
    小孩儿点点头,又往他身后看看,招着手道:“进来,进来,都来里头坐吧。坐一坐,歇会子。”
    这食摊待客的桌椅板凳都是放在边上,或者外头的,这招呼的却在柜台里头,肯定是人家自己用的啊。这小孩儿这么招呼,他们家大人知道吗?!
    良子和小毛弟、果子几个也认出来那小孩儿是书楼里头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这时候小孩边上大铁鏊子跟前站的一个妇人转过脸来,见这情形,便笑道:“都是湖儿认识的,进来坐会儿吧。一会儿人多的时候刚好给我们帮把手!”
    ——这娘儿俩都挺自来熟啊。
    毛哥听说一会儿要帮忙的,反不犹豫了,谢过了人家,就带了良子几个进去。小毛弟和果子坐到了方桌边的条凳上,毛哥和良子挨着那小孩儿坐了。
    这时候他们才看见那背对着路的小姑娘跟前放了一个冰盘,上头满堆的各样吃食,两只小油手拆那些裹子都挺利落。
    她见小毛弟姐弟两个坐了过来,又听说是她哥的朋友,极为热情地拆了几包递过去,笑着道:“姐姐,你尝尝这个,这个是油枣儿。小哥哥,你也尝尝,这个排条香得很。多吃点,一定要多吃点,我娘说了,今天吃得越多就越能帮着人。我都吃一早上了,都没敢歇!”
    果子同小毛弟听了这话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起初俩人往这里一坐,觉得挺拘束的,叫这小女娃子一闹,倒笑开了。
    这时候那女娃子的娘又端了两碗热汤过来放他们跟前,扑脸一阵浓香,她笑道:“尝尝,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冷天吃这个最好了!吃完了再盛!今儿能吃就是帮人来的,这遇仙会上摆出来的东西要是剩下了,神仙要生气的!快吃快吃,嗯!”
    前头又有人喊添汤,这位忙忙地应付那里去了,临走还扭头朝他们笑笑,顺便叮嘱小姑娘:“吃不下别硬吃,歇会儿再吃!”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知道了!我还吃得下!”
    那边毛哥同看炉子的小孩不晓得嘀咕起什么来,也没个纸笔,俩人就拿手在半空里比划。
    良子听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气闷,便站起来到摊子边上帮人往炉子里添柴去了。——方才已经吃了不少,活动活动也好。
    结果这摊子上的人还真不同他客气,他刚添完一个炉子,那妇人还招呼他:“再看看那边那个,是不是也要加柴了?”
    良子便又跑边上那个瞧去。
    这边刚把柴都添好,人堆里跑来一个小伙计,两手里都是满把的肉串,胳膊上还挽着一个篮子,嘴里道:“东家,我都快把那烤肉的买哭了!能叫小岭儿换一家吃么,那家穿串儿都来不及了!”
    灵素就笑:“就看见他们一家有鹿肉,她一年就能赶上这么一两回,我也拦不住呀!”
    说着话把那小伙计胳膊上的篮子接了过来,又接了他左手的一把串儿,对他道:“你站那半天了,边上坐坐吃串儿去,我给你盛碗糊涂汤。”
    小伙计笑笑道:“不用,就站站哪里会累了。”又问,“炉子里要添柴了吧?”
    灵素道:“来了个小哥刚帮忙添过了。”
    小伙计听了便说:“那我先出去买点东西来!”
    灵素道:“随你!”又问,“身上有散钱没?”
    小伙计拍拍腰上道:“昨儿大师傅们给我了!足够我吃个肚歪的!”说着话蹦着就去了,一手还举着一把肉串。
    这边灵素把篮子往桌上一放道:“喏,烤鹿肉串儿来了,辣子粉也有,你们小孩子吃不来的,就别洒了。”
    岭儿一伸手捞出一把来,先往果子和小毛弟跟前放:“快吃,快吃,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所以一回不能买太多,只能吃完了再买。”
    果子同小毛弟看着那一篮子肉串,——原来这个叫做一次不能买太多?
    灵素又把手里那把分了一半往毛哥同湖儿跟前一递:“快吃,今天哪有不吃东西的,不像话!”
    湖儿和毛哥只好停了话头,先乖乖接过来吃着,灵素又把另外半把都塞给了良子:“吃去吧,这里我看着就成了。你也桌子边上坐着去,我给你盛碗糊涂汤。”
    一碗野猪骨头打底熬的汤,里头是炖得酥烂的芋魁块、腊肉块、鲜肉丸子,上头两三只黄灿灿蛋饺,撒上一把青葱蒜,——就是这鸣霞饭庄成事之前,南城人吃了小两年的“糊涂汤”了。
    良子沿着碗边秃噜了一口,差点没把上膛烫了,赶紧大口吸气。边上的小姑娘从桌子中间的小筐子里捞出一个大瓷调羹来递给他道:“大哥哥,你用这个吃。这个汤就得热烫烫地吃才好吃,可是太烫了也不成。”
    说着话,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根吃了一半的肉串。
    这么着,这拢共三天的遇仙会,毛哥同良子就被这个食摊给征调了。天天来这里一待,帮着看火添柴,盛汤洗碗。同时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样肉食点心。小毛弟同果子两个更是一路从肉串肉脯吃到甜糕煎饺,又从脆枣生梨吃到蜜羹烘包。
    光这个摊子上的吃食就得有不下十种,他们自然都挨个尝了个遍。
    到最后一天收摊的时候,几个人还把剩下的蒲包肉、炸排骨、炸肉丸给分了。这也是遇仙会的规矩,拿出来没有再往回拿的。这家的东西虽好吃,奈何实在预备得太多了,几个人都不停歇地卖东西收钱,居然还有剩下的。
    那蒲包肉也挺有意思,肉馅儿调好味道,外头用一张豆腐皮包好,装到蒲包里,两头收口后中间用细绳一勒,这肉就在里头胀紧了。上锅蒸熟,吃的时候从蒲包里掏出来,切块切片随意。
    因这肉是蒲包紧包着蒸出来的,上头一层席子似的印儿,肉里渗着蒲草的清香气,口感又比寻常做法的更紧实,家里备着做凉碟也挺好。别处还没见着过,到了最后一天,许多人都是十个八个地往家买。这样居然也还有剩下的,可见这主家这回搬了多少东西出来!
    闹得良子后来都替这摊子的主家担心,“别到时候过完遇仙会,他们家该请人接济了……”
    第359章 小舒坦
    起先毛哥他们也没打算去三天的,就想第一天过去见识见识,之后就该干活儿了。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第二天、第三天,周边县里和康宁府来了不少人凑热闹,码头上装卸的事情只好先停了,先紧着人上下进出。小书楼这三天也不开,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又搭了过路船去湖边帮忙。
    第三天上头,许多外乡船头回来这里,又没经过这样的阵势,在河里头乱成了一锅粥。